第54章 四国会盟——不期而遇

司徒夜回了营帐，尹秋水正等着他，“小言睡着了？”

司徒夜点头，“他临睡前还担心你会丢下我们偷偷溜着回南苑。”

“哦？偷溜？这想法不错”尹秋水搂住司徒夜脖子，“我要真溜回南苑了，你会怎样？”

“不会怎样。”司徒夜淡淡地回答。

“也不来找我？”尹秋水撒娇。

“不会找你，但本王会率军踏平南苑。”司徒夜一字字道。

尹秋水被吓了一跳，忙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司徒夜捏住她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尹秋水，你听好了，本王再清清楚楚地说一遍，你乖乖地留在本王身边，否则，本王言出必行，踏平南苑、血染山河。”

自俩人相识到现在，司徒夜从未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加之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威胁她，尹秋水被吓呆了，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喃喃道：“方才不过玩笑话，你别当真。还有……我下巴被捏得好疼。”说完，眼泪吧嗒吧嗒往外掉。

“小七，不要开这种玩笑”司徒夜松开她，冷冷地说。

帐内虽然明亮，但司徒夜整个人却已陷入黑暗，数年军旅生涯，又掌握着西戎最大的情报系统，此生最怕的恐怕便是“背叛”。他爱尹秋水，绝不肯让她离开自己。明明心里害怕她离开，话却说得冰冷又绝情。

好在尹秋水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人不走寻常路，脑袋更不寻常，想着司徒夜如此生气，无非是害怕自己真的回了南苑，暗忖，“他一向不擅甜言蜜语，今日此事想必是心急才如此，罢了，即是夫妻，多包涵包涵，再多给他些信心便是。”

当下心念一转，牵住他衣袖，柔声道：“司徒，我不会抛下你和小言回南苑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嘛！你方才那么凶，是因为害怕我离开对吗？其实，你可以对我说，小七，请不要离开我，你要离开了，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上朝没精神，下朝想打人，看谁都不顺眼。这样哄哄我就好啦！”

她说得细声细气，仍有好几滴眼泪不争气地落在他的手背和衣袖上，“我一向胆儿小的，经不起吓，况且，人家长这么大，就……就从来没有人这么凶过我……人家那么那么喜欢你，你却因为一句玩笑话这样凶人家。”

司徒夜原本心中已怀歉意，听她这么柔婉一说，那点点滴滴的泪早已淋湿了他的心，却不知该如何动作。

尹秋水吸了吸鼻子，“你现在可以抱抱我，对我说小七小七，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可爱最温柔的女人啦，我司徒夜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凶你啦，如果再凶你，就赶我去和小言挤被窝。”

这么大一个台阶在这里摆着，司徒夜怎会不顺着下去，何况还是自己的不对，反手将尹秋水拥入怀里，“小七，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可爱最温柔的女人啦，我司徒夜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凶你啦，如果再凶你，就赶我去和小言挤被窝。呃，打地铺。”

尹秋水红着小鼻子，嘟着嘴道：“和小言挤被窝就好，打地铺就算了，凉着胃多不好。”

司徒夜将她拥得更紧：“小七，请不要离开我，你要离开了，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上朝没精神，下朝想打人，看谁都不顺眼。”他说得好真诚。

尹秋水抬眼瞧他，微红的眼眶中晕出笑意：“好吧，哄得我很开心，要是能再有点儿创意，会更好。”

司徒夜：“明晚用完膳早些回来，我来接你。”

尹秋水：“嗯”。

翌日清晨，尹秋水整整喝了两碗粥，心满意足放下碗筷，“小言，动作快一点啦，待会儿母后领着我们去看陌姐姐。”

司徒言：“小魔女，这粥很好喝么？你居然喝了两碗。”

尹秋水咂咂嘴，满心欢喜：“当然好喝，这可是司徒亲自熬的粥，天下无双，独一无二。”

尹秋水醒时，司徒夜已不见人影。但在几上留了字条，大意是要事在身需处理，不忍心唤醒她，但下厨为她熬了粥。尹秋水小心收好字条，颇为得意地对孙嬷嬷与秋云道：“我家司徒多好，多贴心，妥妥的一枚好老公、暖男。”

这话无意间让聂云听了去，待司徒夜回来，一字不漏地转述出来，司徒夜嘴角上扬，“小七不爱计较，一碗粥也能让她欢天喜地。”

聂云：“那是，王爷熬的粥嘛，自然是极好的。”这话是孙嬷嬷说的，也让聂云听了去，现学现卖。

得了小娇妻表扬，司徒夜心情极好，随口问：“想喝吗？”

聂云厚着脸皮答：“想，但不敢。”

司徒夜扬眉调侃道：“恐怕更想喝秋云熬的粥吧！我听小七说，你和秋云常在一块儿。”

聂云竟然红了脸，“那什么？不是秋云那丫头老爱怼我吗？喝她几碗粥就算是解气啰。”

司徒夜：“就这么简单？”

聂云：“啊，该换班了，头儿，我去交班了啊！”

尹秋水陪着大胭脂苏绾青与司徒陌聊了一会儿，见她母女俩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寻了个理由带着司徒言出了营帐，在外面草坪上玩耍。

草长莺飞的季节，各色不知名儿的花儿开了一大片，尹秋水带着司徒言、孙嬷嬷和秋云用自制的纱网粘蝴蝶，白的、紫的、黄的、蓝的……粘了一大堆，“多弄一些，待会儿一齐放出来，那才叫好看呢！”

几人正追蝴蝶追得起劲，突然听见几声稚嫩的哭泣，司徒言眼尖，指着不远处的几丛蔷薇，“好像是在那儿。”跑过去一看，盛开的花丛里，果然有个小小的约摸两岁大的女娃娃在哭。

司徒言伸手戳了娃娃一下：“你家大人呢？”

小女娃奶声奶气地答：“不见了……嫣儿一个人……不见了……”

司徒言：“你也叫言儿。”

小女娃：“嗯，嫣儿。”

孙嬷嬷仔细打量了一阵：“这女娃娃衣饰华贵，恐怕是位公主呢！”

尹秋水：“没听陌姐姐说带小朋友来，”掐指一算，“不是南苑的，不是西戎的，不是北狄的，那肯定是东义贺兰家的孩子。”

“咳咳”，尹秋水清了清嗓子，试着唤了声：“贺兰嫣公主”

小女娃果然奶声奶气地答：“就是嫣儿，嫣儿就是贺兰嫣公主。”

尹秋水一抚掌，“智慧如我，猜对了吧！”

一众人原本对东义没什么好感，司徒言、孙嬷嬷和尹秋水皆因贺兰苏叶的缘故，尹秋水却是因为贺兰宸恨上了贺兰傲，“如若不是他，我师傅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那个变态！”

但眼前的贺兰嫣哭得让人心疼，尹秋水决定暂时抛弃对东义的成见，“那个，请杨队派人把小公主送回东义营帐吧。”

这事儿原本如此了结甚好，但贺兰嫣不知为何，对尹秋水颇为眷恋，竟然抽抽搭搭扯住她衣袖不放，“抱抱，嫣儿要姨姨抱抱。”

尹秋水瞧她长得乖巧，依言抱起，哄了一阵，仍准备交给杨平，哪知贺兰嫣不肯，硬要窝她怀里，尹秋水没法子，她自己断然不会去东义的地盘，想想都觉得晦气，吩咐秋云带着几名丫鬟，将此前网住的蝴蝶一并移过来，对小女娃道：“小公主乖咯，姨姨请你看蝴蝶跳舞好不好，看完就乖乖跟着这位杨叔叔回家好不好？”

贺兰嫣抿嘴一笑：“好啊，看蝴蝶跳舞。”

霎时，一大群蝴蝶迎着阳光翩然而飞，高低错落，色彩缤纷，美不胜收。尹秋水趁势将贺兰嫣放下：“追蝴蝶去吧，小可爱。”

贺兰嫣果然从她怀里钻下地，跟着司徒言追蝴蝶。

尹秋水轻笑，对杨平道：“怎样，这招可还行？杨队，待会儿可直接牵着小公主的手将她送回去便好了。”

杨平道：“王妃妙招，属下倒省了不少心力。”

贺兰嫣追着蝴蝶摇摇摆摆地跑，不其然迎面撞上一人的大腿，正欲哭出声来，仰首一望，硬生生将眼泪给憋了回去，话也不说，只将这人的大腿紧紧抱住。

尹秋水凝眸一瞧，是个高大清瘦的黑衣青年男子，黑色衣服剪裁精致，面料华贵，衣襟、衣袖及腰封上绣着精美的龙纹与祥云图案，心下了然，“多半就是贺兰嫣那变态爹——贺兰傲。”

众人之中，唯有杨平见过东义皇帝，当下上前一步，将一众女眷挡在身侧，躬身行礼道：“参见东义陛下。”

司徒言、孙嬷嬷等人方知此人乃贺兰苏叶的哥哥——东义现任皇帝贺兰傲。

贺兰傲为人薄情寡义，当年贺兰辰全力助他上位，之后却落得军权被削、落寞病死的下场，天下皆知。此外，当初，贺兰苏叶死讯传回东义，贺兰傲不过淡淡地说了句：“人没了，人没了倒好。”自己的亲妹妹，在他眼中也不过命如蝼蚁。

“难怪贺兰嫣见着他，连哭都不敢。有这样的爹，倒了八辈子霉，着实可怜。”尹秋水暗忖。

贺兰傲已将女儿抱起，此前还活泼乱动的小小女娃娃，现在安静地趴在父亲肩头，明明撞疼了，却努力忍住不哭，众人看着心疼。

即将转身之际，贺兰傲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贺兰陛下，好好照顾你的女儿，难道没看见，她刚刚撞到了鼻子，很疼吗？”

贺兰傲顿住身影，瞧着眼前清丽的女子，凝眉道：“她很坚强，不是吗？”

尹秋水嗤笑一声，“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疼了就会哭，这才正常。小公主如今忍着不哭不闹，那不是坚强，那是有了委屈不敢讲。”

贺兰傲：“朕的孩子，朕自然晓得教，无需旁人指手画脚。”

尹秋水白了他一眼，朗声道：“贺兰陛下的孩子，旁人自然管不得。不过，小公主正当明媚可爱的年纪，过于严苛实为不妥，要教，也得多些爱心和耐心才行。”

两人对话时，杨平一直紧盯着贺兰傲的剑，心道：“王妃胆子大，竟然敢同贺兰傲这种暴虐的人理论。若是贺兰傲拔剑动粗，无论怎样也得护住王妃。”

哪知，贺兰傲不过盯着尹秋水瞧了一阵，忽而笑道：“谢谢。你很好。”随即转身抱着贺兰嫣离去。

待人已走远，尹秋水吁了一口气，“我就是看不顺眼。”

孙嬷嬷道：“王妃今儿算做了一件好事。”

尹秋水：“奇了怪了，孙嬷嬷竟然不嫌我多管闲事？”

孙嬷嬷答：“怕什么，王妃有秦王护着，贺兰陛下怎么也得掂量掂量。”

尹秋水深以为然：“嗯嗯，我家司徒就是厉害。”

孙嬷嬷点评：“所以，王妃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众人皆笑，尹秋水自己也没忍住笑，嫣然道：“那又如何？我总算帮了贺兰嫣一次。”

孙嬷嬷叹道：“可惜贺兰傲冷酷暴虐，王妃纵然帮得了这次，却帮不了贺兰嫣一世。”

此话一出，众皆默然。尹秋水暗想：“纵使帮不了一世，能帮一次总算好的。”默默在心中为贺兰嫣祈祷了一番。

春日，雅宁的夜仍有些微凉，司徒夜瞧着那数盏宫灯在夜色中闪现时，他便知晓是恒帝送尹秋水出来。

只是，待人到跟前，方才发觉恒帝竟是将女儿抱出来的，尹秋水窝在她爹怀里睡得正香甜。难怪这么安静！

极自然地伸出手臂想要接过来，尹恒有些不舍，犹豫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将女儿挪进司徒夜怀中，叮嘱道：“轻点儿，轻点儿，莫惊醒了她。”又替尹秋水将披风盖好。

上官流苏微笑着轻声吩咐宫人将几拢精美的食盒转交给孙嬷嬷和秋云，对司徒夜道：“小七拣了几盒糕点，特意留给秦王和小皇孙的。”

尹恒这几日，老听女儿说起司徒夜对她如何如何的好，对女婿多少有了些改观，“女生外向，好吃的，她尽留给你啦！尝尝看喜不喜欢。朕抱了小七一路，如今就交给你啦！”

司徒夜横抱着尹秋水，躬身一礼，“岳父岳母放心，我会好好珍惜小七的。”

尹恒心中一酸，道：“晓得珍惜就好。天下间，如小七这般的女子并不多，纵然世间千娇百媚、繁花无数，小七也是独秀一枝。”

上官流苏打趣道：“是啊是啊，全天下的女子就你的小七最好最乖啦。”

众人笑。

回了营帐，司徒夜轻轻将尹秋水放回床上，尹秋水迷迷糊糊间睁了眼，看见司徒夜，慵懒一笑，“你回来啦？”

司徒夜吻了一下她的眼，“是我们回来了。”

尹秋水眯着眼想了一下：“对喔！我有带糕点回来，超好吃的，你和小言尝尝。”

司徒夜“嗯”了一声，“听杨平说，你今日遇见了贺兰傲。”

尹秋水把头移到老公膝上，双眼微闭，漫不经心道：“是呀，顺带教训了他一下。”

司徒夜知她因贺兰辰一事对贺兰傲不满，只微抚她面颊，提醒：“离他远些，此人生性残暴，并非良善。”

尹秋水娇柔地点头：“嗯嗯，我明白。今日只是偶遇，往后肯定见不着的。”

出乎意料，尹秋水第二日便见到了贺兰傲。那是在司徒夜离开后不久，尹秋水陪着司徒陌，带着尹彻和司徒言舒舒服服在阳光下玩闹。

贺兰傲将女儿往地上一放，对尹秋水道：“南宫公主，嫣儿就拜托你照顾。”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贺兰傲已如轻风般掠开，尹秋水目定口呆，任由贺兰嫣扯着自己要抱抱，好容易回转心神，冲着那团远去的黑影吼道：“你没毛病吧！当本王妃是保姆吗！”

回头冲站在身侧的司徒陌道：“陌姐姐，贺兰傲疯了吗？竟然就这样将女儿托付给陌生人。”

司徒陌沉吟道：“他恐怕另有所图。”

尹秋水：“那他图什么？”

司徒陌看了看正使劲扒拉尹秋水的贺兰嫣，沉思了一下，缓缓道：“先观察观察再说吧。小七，贺兰公主似乎很喜欢你。”

尹秋水抱起贺兰嫣，亲了两口，“没办法，从小孩子王。”

司徒陌比尹秋水年长，宫中遇见的风浪也多，却隐隐有些不安，贺兰傲明明知晓尹秋水秦王妃身份，却口口声声“南宫公主”，“莫非看上了小七？”她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小七性子单纯，恐怕万万想不到贺兰傲对她起了心思。这可如何是好？”司徒陌暗忖，“要不要告诉二哥？可无凭无据，万一是我多虑呢？”

察觉不对劲的还有孙嬷嬷和杨平。

孙嬷嬷暗自思量，“明日想法子将公主带去别处，决不能让贺兰傲再以贺兰嫣为借口接近公主。”

杨平心道：“这事儿得赶紧让头儿知晓。贺兰傲恐怕对王妃起了歹意。”

黄昏，夕阳无限好，贺兰傲果然亲自来接贺兰嫣，并对尹秋水道：“多谢南宫公主，嫣儿如此喜欢公主，不妨多亲近亲近。明日朕会将嫣儿送来。”

尹秋水尚未答话，司徒陌已上前一步，抢话道：“嫂嫂明日需陪我去见母后，贺兰陛下还是让自己人照顾小公主好些。”

“他果然想借贺兰嫣亲近小七。”司徒陌暗忖。

贺兰傲瞥了司徒陌一眼：“司徒阏氏果然聪慧，朕的心思想必你也猜到了几分。”他都懒得掩饰。

尹秋水见贺兰傲对司徒陌态度并不友善，当然自己也发现贺兰傲不对劲，语音清冷地说：“明日本王妃要陪司徒阏氏，小公主还是贺兰陛下自己人照顾更为妥帖，贺兰陛下若真的关心小公主，应当多陪陪她。”说毕，挽起司徒陌转身离去。

岂知贺兰傲竟答道：“明日不成，那便后日，南宫公主总不至于每日都没空吧。”

这回，尹秋水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正色道：“贺兰陛下，我乃西戎秦王妃，对秦王自然是有空的，对贺兰陛下，那还真是没有这份空闲和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