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半三人
楚国南部。
余杭府。
某处野林。
稀稀拉拉的老槐树东倒西歪的伫立在一小山丘四周,阴冷的秋风将树叶刮的哗啦作响。
张启武意识恍惚,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只感觉浑身上下仿佛在过重阳节般剧痛无比,深入骨髓的痛苦仿佛在撕扯自己全身每一处的皮肤。
痛!太痛了!
浑浑噩噩之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被人拖着双脚,背上穿着的麻布衣裳已经被拖曳摩擦的破烂不堪,背部和双臂也全是刮痕伤口,甚至后脑勺似乎也被磕破,满身是血。
“这是……发生甚么事了?”
我为什么被人拖着?
接着,无数记忆如潮水般的蜂拥入他的脑海。
但剧痛难忍的他一时之间只记得一些零碎记忆,原身应该是附近青云道观的一名外门弟子,但为何三更半夜被人拖到荒郊野外,其中缘由一概不知。
一瞬间,作为起点不世出的年轻阅帝,张启武明白自己这是穿越了。
紧接着立刻意识到,正粗暴拖拽着自己,将他刮蹭的浑身鲜血淋漓的人,头上还有明显外伤的情况下,恐怕不是给自己来个婚闹之类的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为了结果自己的性命。
张启武半眯着眼,艰难地轻微转动着脑袋,试着观察周遭情形,黑漆漆的荒郊,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隐约见到两个大概模糊的男子轮廓一左一右拽着自己双脚,周围七零八落地遍布着凸起的像是坟茔的土堆和阴森森的老树。
这是在抛尸?
张启武不敢动弹,以免被前面那两人发觉自己又重活了过来,以自己现在浑身是伤,腹部还在持续剧痛的孱弱身子,正面是绝对干不过的。
可就这样坐以待毙下去,被拖到他们两人的目的地恐怕也是一个囫囵而死。
忽然,原本伫立在不知名坟堆上的乌鸦猛然振翅,扑棱棱的煽动翅膀,“嘎嘎”怪叫着在他们三人头顶盘旋数圈后,又落回到不远处的槐树上,歪着脑袋恻恻地盯着三人。
前面拉着自己左脚的男子仿佛被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道:
“呼!这死老鸹!就扔这里吧,累死爷们我了。这人可死透了?别没处理干净。”
“嘿嘿,放心吧,城里花了两吊钱买的马钱子全喂进他肚子里,
临了我还朝他脑子来了两铁锹,当时就只有进气没出气,绝对死的不能再死了。”
“嗯,这是最后一个了,他死了……我们就不会被开革道籍,赶下山去了吧?”
拖着右腿的那人阴笑道,“那是当然,也算他们倒霉,好死不死,为什么偏偏位次排在咱两头上,挡了我们的活路!也活该他死!没了他,我们自然便不会被退籍。”
张启武心头一凛,回想起刚才的零星记忆,旋即了然。
这两人也同自己一样,是青云观的外门杂役弟子。
近年青云道观的香火收成不比往年,道观掌管日常杂物事项的徐管事为了降本增效,于是按照外门弟子平日对青云道观和对他本人的贡献程度,开始向山下输送一定数量的优秀道观杂役人才。
因为此前自己多次孝敬那徐管事的缘故,自己位次排名应该在这二人之前,于是引来这两人谋害自己,就是为了保留他们自己的道籍名额,不被赶下山去!
而若是一般杂役弟子被赶下山去,剔除了道籍,再生活下去是绝对比山上艰难的。
留在山上,不仅自己免费食宿,家里还能得到税务差役的减免,甚至偶尔香客贵人能够打赏些许碎银零花,起码混个衣食无忧是轻轻松松,跟着道观里的道长外出做法事时,还能赚得那些地主老爷们赠予的盘缠。
所以山上道观的弟子即使是杂役弟子,几十年间也没听说过有主动下山离去的。
张启武忍着腹部的剧痛,还有全身仿佛烈火灼烧的折磨,却又不敢轻动,暗骂道:“该死,马钱子!不仅下毒,还tm用铁锹朝我脑袋下狠手,我看的那些起点小说里的反派哪有你们这样谨慎的!?”
昏暗中,那两人将他仍在一旁,举起锄头就开始刨坑。
“稍微挖下就行,别太深了。”
“土坑挖浅了,万一雨水一冲,这尸体不暴露出来了么?万一被路过樵夫村妇发现怎么半?”
“嘿,你懂什么!就是要挖浅点,只要把他面朝地背朝天的按在里面,就是传说中的回魂,也要给我憋死在这死人泥里。而且这荒郊野外的,埋得浅,没几天就会被野狗什么的给这死尸抛出来吃了,到时候几块烂布和骨头,天王老子来也查不出来是谁干的!”
另一人听着,吞了口唾沫,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咱们赶紧挖吧,埋完了赶紧回去,这都快寅时了,别误了晨课。”
说完两人便再没对话声传来,只听见两人铁锹铲土连续不断的“吭哧”声,仿佛恶鬼的催命符,刹那间,张启武听的如坠冰窟,背上直冒冷汗。
若是被活埋,自己还能逃得性命?!
“艹了”
心思百转间,张启武一咬牙,决定用这虚弱不堪的身躯临死一搏,但仅仅挣扎了一下,浑身颤栗难耐,腹部剧烈痉挛,又瘫软在了地上,幸好黑不溜秋的野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两人也没有察觉到这尸体来了小半个仰卧起坐。
锥心的疼痛反而让张启武冷静了下来。
即使现在挣扎着起身,恐怕也逃脱不了那两人手中沾满泥土的铁锹,恐怕也就是王也道长一般的下场。
而从之前这两人的言语,他们应该赶着时辰去上清晨的经课,若是自己埋进土里能够屏息闭气一段时间,坚持到他们离开,恐怕是现在自己所能想到的唯一活路了。
纵使心里千般无奈,万般痛恨,此时也只能隐忍,以寻求那微弱的活路。
想到这点的张启武,立马开始尽量不发声响的连做深呼吸,将自己的心情平息下来,并使肺部尽量扩展开来。
然后一边接着微弱月色观察着正在挖土的两人,以防他们察觉自己不断起伏的胸腔,一边持续不断的深呼吸着。
埋没到小腿深的土坑已经挖好了,那两人转过头来,模糊的身影逐渐向自己靠近时,张启武连忙收住最后一口呼吸,闭上双眼,装作尸体,同时保持身体的一动不动,尽量放空自己大脑的思绪,避免不必要的氧气消耗。
迷迷糊糊间,张启武感觉到自己已经一头一尾的抬起,然后被背朝天的方式埋在土坑里,甚至为了确保他吸不到一丁点地面的空气,头部位置坑的深度还要比其它躯体的深度还要深个十公分左右。
这么细节的吗?我勒个去!
这是他入土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然后全身就被湿冷粘稠的泥土淹没。
……………………
死一般的寂静。
月黑风高。
不知过了多久,
刚埋不久的新鲜土丘突然破开,接着张启武浑身泥土的爬了出来,他大口喘着粗气,整个肺部仿佛就要爆炸,
“妈了个巴子。你们两个给我记着,早晚要你们好死。”
张启武倚靠在土丘旁的巨石块上,喘着粗气,突然从口鼻处喷出一口浑浊污暗的血,脖颈处抽筋般无法动弹,全身发紧。
呼吸急促却感觉脑海发昏,腹部开始阵挛性反复收缩,张启武洋面栽倒在地,吐出一个字。
“毒!“
“毒效还没过去?!”
“woc!”
完了!
这下真完了!
一瞬间,张启武的心头猛然一紧。
恐惧,惶恐,不甘,无助,和无能为力的愤怒……
种种情绪一起涌了上来。
身为穿越者的自己刚过来就要这样噶了?
就在此刻,张启武脑海突然出现了一个宛如前世网游属性面板的条条数据。
张启明先是一愣,但作为起点阅帝的他立马明白了现状。
“这是我的天赋神通?我还有救!”
张启明压下心头的狂喜,忍着浑身剧烈不适,开始迅速一目十行地扫视其中信息。
【姓名:张启明】
【寿元:17/82(正常条件下寿终正寝岁数,所有外力条件影响下的如他人谋杀,修行走火入魔,自残,中毒,比斗暗伤等不计算在内)】
【境界:无,0/10】
【生命值:1/8(警告!正处于濒死状态)】
【体质:12(普通成年男子为10)】
【神魂:2(普通成年男子为1)】
【XXX XXX XXX】
…………
面板只展示了上面一小半内容,而下半部分则是打了马赛克似的灰蒙蒙看不清楚,
显然和他以前玩过的游戏类似,这游戏一般的数据面板应该是独属于自己的能力,不过这个能力明显还没有被自己完全开发,可能随着自己对此方世界的了解,收集到的信息越多,这门神通应该会逐渐完善起来。
看起来挺厉害啊!
但tm老子现在快死了!
你显示的这么牛逼,却没法救我,有屁用!
就在张启武脉搏减缓,瞳孔开始发散,准备认命的时候,猛然一个激灵,他注意到生命,体质和神魂后面多了一个加号,不过是灰色的。
“这……莫非是深蓝加点?”
大喜过望的张尝试着用精神力去操控点击生命后面的加号,结果脑海中猛然弹出一条信息。
【是否消耗自身寿元加点?】
张启武愣了片刻,急忙点头,浑身剧痛,头脑晕眩的他已经顾不得消耗的是自己的寿元,毕竟现在要是死了,什么寿元,什么王朝霸业都是虚的。
快!快快抢救朕!
于是精神猛击确认,下一瞬,只感觉体内的气血猛然汹涌澎湃起来,一股仿佛身体被掏空似的前所未有的疲惫酸麻感涌上来。
待熬到这阵酸软无力感退去,张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之前流血过多导致的虚弱无力感也减去不少。
再看向光幕面板。
【姓名:张启明】
【寿元:17/79】
【境界:无,0/10】
【生命值:4/8】
【体质:12】
【神魂:2】
看着一下少了小几年的寿元,缓过气来的张启武一阵肉痛,但也只能这样了。
好歹是挺了过来,没有刚穿越过来就嗝屁,不然真给起点大伙丢脸。
就在这时,又有一则信息传来。
【评价:情急智生,苟且偷生。
暗中遭遇同门毒手,虽逃得性命,但自身遍体鳞伤,刺目淋漓的鲜血让你认识到这个世界孱弱者的无助和悲哀,如今无处可去的你又将何去何从?
奖励:生存点+5】
【注:生存点奖励根据所遇危机对当前玩家生命威胁程度衡量】
张启武死死盯着面板上可支配的生存点和生命值、体质、神魂后面明亮闪烁着的加号,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看起来,这个生存点可以也可以救自己!要是早一点给我,我不就不用氪命了么!白白少了几年寿元!
三年啊,整整三年啊!
【境界:无,0/10】
【生命值:6/8】
【体质:12】
【神魂:2】
【剩余可支配生存点:5】
张启武转念一想,虽说气闷,可好歹自己是靠着这天赋能力活了下来,思索起接下来该怎么办。
自己虽没有被那两人害了性命,可若是自己就这样孤零零回青云观去,黑暗中自己却没认出他二人样貌姓名。
敌暗我明,他二人为防我揭露他们杀害同门的不赦罪状,必然还要变本加厉的寻法子谋害于我。
可自己要是就这样狼狈离开青云观,没了青云观道门弟子的身份,身无分文的自己又如何生存,更何况若是这样下山,岂不是随了那两残害自己的贼货的奸愿?
赵启武静静地坐在坟丘上,心间闪过种种思绪,来到新世界的迷茫无措,欲要变强探索此方世界的兴奋躁动,又担忧前景渺茫生死不知。
渐渐的,万千思绪剥离,只余下眼前初升的旭日辉芒,贯穿天地。
“既以身入此世间局中,又有何惧?”
“难道自己这成长于二十一世纪的炎黄少年还不如此间的蝇营狗苟之辈?”
不报此仇,心中郁结意气终究是难以舒展!
张启武不再迟疑,便决意朝着记忆时青云道观的方位寻去。
“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