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真假圣女
入夜后的天气阴寒湿冷，菁轩阁守门的侍卫见有人来了，赶忙恭迎。下一秒阁门打开，不一会儿，阁内亮起了烛光，再过一会儿，就只见几人连搬带扛的将暖炉抬了进去。
菁轩阁内终于有了生气。
“这是什么鬼的地方，一连关了我们好几天，还不放赶快发我们出去！如果我们冻死在这里，有你们好果子吃！”
公子宵隐伏于阁顶的黑瓦上，听到下方传来段干钮钮的声音，便知道自己没来错地方，但他并没急于出手，就是想看看后面那位太子夫人会玩什么花样。
果然，卢瑶轻笑道：“鬼地方？你口中的‘鬼地方’知不知道究竟是哪里？”
“我管他是哪儿！我只知道这里的书都很烂，这书的主人也超没品！”
段干钮钮一边骂，一边将书橱上的书一本本扔到地上，从而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伏在阁顶的公子宵听了眉头皱了又皱，差一点忍不住要冲下去。
这时，有人忙上前拉劝：“别冲动，这地方不是谁都能来的。”
清灵、通透，这是洁辰的声音，阁顶的公子宵长舒一口气，继续听洁辰又道：“书随主，这里的主人定是生性怪诞，不好与人打交道，你若扔了他的书，怕是日后要记上你的仇。”
公子宵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气得双眼闪闭，眉峰耸起，刚舒缓的情绪，又上了头。
“够了，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造次？”这是那个老仆的声音。
“是你们把我们弄这儿来的，谁还稀罕来了？”
下一秒，老仆使了个眼色，立马几个侍卫上来将段干钮钮双臂反扣，按倒在地，连同一旁的洁辰也没幸免。
卢瑶缓缓起身来到她二人跟前，“二位，不必惊慌，请二位来只是想了解一下，哪位才是传说中的天启圣女？和我们大绥的公子宵又是什么关系？事情弄清楚了，自然也不会为难大家。”
洁辰低头不语。
对比段干钮钮高昂的头，反差有点大。
“一早我不就说过了吗？我就是天启圣女，百分之百，如假包换。见了本尊还不下跪行礼，小心你们的太子殿下责罚！要知道，他可是和圣女——我，有过命的交情，不仅如此，我们还两情相悦，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怎样？清楚了吗？还不赶快放了我们！”
卢瑶轻嗤一声，唇角的讥讽扬到了新高度，“是吗？那为何连我这个太子夫人都不知道呢？”
“放屁！你是太子夫人？无名会娶你？打死我都不信！”
卢瑶的脸瞬间阴沉下去，一转头，眼露凶光，洁辰瞥见了，忙道：“是我！我才是天启圣女，名辰，钮儿她是我的侍女，听闻大绥太子夫人心胸广阔，义薄云天，乃是女中英豪，望请夫人开恩，恕钮儿无知之罪，天启必将报以感天之恩。”
段干钮钮急了，“洁辰，你胡说些什么呀？你是圣女，那为何圣女的信物在我手里？大家可都是看见了的。”
“住嘴！”
洁辰很少动怒，但这次不同，一旦真的怒了，段干钮钮也只得干瞪眼，抿着唇，再委屈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她以为挺身而出可以救洁辰，可洁辰不出声，是早有预料只要这位眼前的太子夫人一时半会辨不清谁是圣女，她俩暂时才会是安全的，但如果一旦被认出，她二人则都会有危险，尤其是圣女的那个。
卢瑶走近洁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起她，“放开他们！”
侍卫接到指令，手一松开，她二人在反作用力下，跌倒在地。洁辰不慌不忙站起身，尔后向卢瑶鞠躬行了天启国的交臂礼。
“如果让我猜的话，天启国的圣女也应该是你。”卢瑶慢悠悠踱着步，围着洁辰转圈，虽是眸光飘忽，不正眼瞧她，却是在暗自打量，对这位眼前超凡脱俗的女子不由生出妒心，天下竟会有比她还出众的女人。
“天启的圣女为何会同我大绥的王室在一起？又为何会来此？”
洁辰又是一鞠，“贵国的宵殿下听闻我天启督灵院教义源远流长，除净化人魂、造福子民外，还能兴邦安国，因而特邀小女子来此传教，以助大绥千秋万代，福茂昌盛。”
“是吗？”卢瑶扭过头，尖声道：“出来吧？”
众人均是一惊，不知这卢瑶还要搞什么花样，却只见书橱后孱弱的烛光下一道清瘦的身影渐渐拉长，一张年轻的面容却带着上年纪人才会有的惆怅，垂首走到众人面前。
“是他。”瓦顶上的公子宵不知何时已将瓦片挪出一条缝，看见此人，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愁绪。
“卑职岩三，参见太子夫人。”
“岩太医，听闻你也是从天启来的，天启圣女闻名天下，你不会不认得吧？”
岩三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洁辰与段干钮钮二人的面上，尔后又重新低下头，“回太子夫人，请恕卑职无能，卑职虽来自于天启，但卑职只是天启国周边一小小部族的后裔，从未踏足过督灵院，更未曾见过圣女，望夫人见谅！”
“是吗？”卢瑶双眉一挑，“那总该听过关于圣女的一些传闻吧？比如说与我大绥的王世？”
“回夫人的话，卑职一直呆在部族里潜心研究医术，无心他事，请夫人恕罪。”
“哈哈哈……”卢瑶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也随即由红转青，“很好！岩太医，不要以为之前救治先王有功，本宫就不敢动你，这若大的宫闱，还没什么是本宫不能的！你是个聪明人，不过是个圣女而已，只要你顺着本宫的话说下去，这日后居里没人敢为难你。”
“黄连、黄芩、龙胆草，清泄里热，药性寒凉，如若让体寒之人服用，还非要声称此药可治寒症，是会死人的。望夫人慎重！”
“你！”
卢瑶脸色铁青，身旁的老仆见了只是使了个眼色，随行的侍卫便立即拔剑捅向了岩三。
“住手！”
只听大喝一声，下一秒，菁轩阁的门被用力踹开，就快刺到岩三腹部的剑峰突然停住。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阴冷的月光下，大风扬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额前两绺长发飞舞，使得面部的高光和阴影相应，更显眼神的凌厉。
“宵殿下！”卢瑶面露惊喜，就要跑过去，不想被身旁的嬷嬷拉住，她回过头，见嬷嬷不断地朝她使眼色，这才灭了心中那团火，“哦……是听说王弟近日回了居，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君嫂才是，为何深夜会出现在我的芳溪坞？”
“你多年未归，芳溪坞如若没个人打理，怕是早荒废了，本宫是好心，才替你看管嘛。”
“那便有劳君嫂了。我既已归，这日后君嫂就不用费心了。”
公子宵一方面在宣布芳溪坞的主权，一方面也是在下逐客令，气得卢瑶的小嘴嘟得老高。
“无名，太好了，你终于来救我们了！”
这刻，段干钮钮冲上前，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挽住公子宵的胳膊，将他拉到众人面前，“哼，我都和你们说过了吧，要你们不要得罪我们，否则有你们的好果子！”
“这说的哪里话，天启国圣女乃是我大绥的贵客，本宫可没敢一丝怠慢，这几日的吃穿用度，都是用的最好的，圣女你说是吗？”
卢瑶本就一肚子气，又不想被眼前这不懂事的小丫头拿捏，便将矛头转向了身旁一直静默的洁辰。
洁辰果然是识大体一些，只见她深鞠一躬，举止优雅道：“这院落别致，厢房舒适，连日来饮食也是精选的上好食材，太子夫人如此厚待，小女子甚为感激。”
“一个下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的份了！”公子宵突然瞪向洁辰。
洁辰这时只是低头不语，没有一丝情绪变化，处变不惊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下人，不敢和主子顶撞。
但也因如此，公子宵心不由一紧。
他深知洁辰这种表现背后，是将所有情绪积压在心中，不得抒发，越冷静，越是积聚。公子宵见了心疼难忍，洁辰的忧郁便是他最大的软肋，可他别无他法，只能紧紧握拳。
果然，卢瑶皱了眉。
“下人？王弟你是说她不是圣女，她才是？”
卢瑶手指向的是段干钮钮，连段干钮钮自己一时惊得都不敢吱声，只是转着眼珠偷瞥身旁的公子宵。
“正是。”
公子宵回答的掷地有声，刚刚还自信满满的段干钮钮低了头，心道：无名呀，你和我想的虽是一样，但在你心里，圣女姐姐终究还是比我重要的。
下一秒，公子宵望向洁辰，继续道：“她只是天启国皇室的一名宫女，因熟悉宫中礼教，天启王特派她此次陪同圣女一道来我大绥传教。”
“那她为何要冒充圣女？”
“可能是护主心切，担心兄嫂会加害于圣女。兄嫂，你说这种想法是不是无稽之谈呢？”
“怎么可能，本宫，本宫当然不会。”
“听见了吗？现在大可不必再做这种愚弄之事，二位来我大绥，我大绥定以上宾礼仪相待，你们天启国难道不应回以诚意相报吗？”
洁辰身子又是一躹，却仍是一言不发。段干钮钮忙接道：“是，是，是，本尊此次来贵国，一定好好传教，将我们天启督灵教的精神一样不落地传到这里。”
卢瑶轻蔑一笑，心想今夜我搭的台，却让别人唱了一出戏，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便搭着嬷嬷的手，“那好吧，夜深了，本宫也乏了，先回去了。”
等她刚走到门前，却突然又转身，天知道刚刚他们的话，她究竟信没信，只是道：“王弟呀，这些年你不在，我安排洒扫的那些下人还是留下来继续服侍王弟你好了，兄嫂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这句冠冕堂皇的话，说得公子宵无法拒绝，明摆着卢瑶留了眼线在此，他也只能装傻。毕竟他刚回来，行事如果不低调，恐怕日后居中事非多，他只得先忍。
公子宵安排了下人带洁辰和段干钮钮回了厢房，一众人退去后只剩了岩三。
岩三刚准备欠身告退，却被公子宵叫住。
“我不管你来此是什么目的，但只要你能在这居中安分守己，也没人能伤到你。”
岩三不语，欠了身继续退去，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住。他没有转身，瘦弱的背影在月光下漠然挺拔，“是我的，就一定会是我的！这世上的一切，终将证明，究竟我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