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宵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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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媳妇样的厉先生

喻星辰出院回来后,厉中宵做凡事就开始注意小节了,生怕哪儿又出乱子。即使喻星辰和他说话还是温柔依旧,他却总还有点畏缩,怕自己说话哪又不对,会惹她不高兴。

比如说大家一起讨论剧本,他会先倾听,喻星辰说的建议哪怕他眉头蹙成座山,也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回头耐着性子照她的想法再进行调整,结果调完了再看,却也发现好像更合理了。

又比如说,喻星辰说:“大家在一个剧组里,要相互合作,要多对人微笑,要多说鼓励的话,个人远比不上团队的力量大。”

因此厉中宵看见剧组的同事从身旁经过,人家主动给他打招呼,以前他像理所当然的,头仰着老高,现在虽然也不习惯回应,但至少勉强可以挤个笑容,尽管笑容很僵硬,但在喻星辰看来,这样的笑容总比绷着脸好看多了。

厉中霄这样的变化有点太快,太刻意,不免让周边又生出些议论声来。

这天下午,他正在写作室改剧本,门口总有不断经过的身影,很少在同一时间段内,有这么密集的穿行。

他停下了手中的敲打,好奇地跟了出去,谁知跟到大会议室门口,被纪玉雯拦下来了,“厉先生,不好意思啊!这是道具组的内部会议,暂没邀请您参加。”

还有人在不断陆续进入会议室,厉中霄一下尬在了门口,凡经过他身旁的人不免都会回望他一眼,然后就开始交头接耳。纪玉雯感觉好像是专门来拦他的,其他人都可以进,就他不能。

他开始有些不爽了,“纪助理,会不会是搞错了?”

“怎么可能?请问厉先生有没收到会议邀请的邮件啊?”

厉中宵一想好像是没有,但平日里道具组的会,他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也可以不用甩的,还从来没主动说不让他参加的,于是他气得扭头就走。

他越想越觉得哪哪都不对。这道具组上上下下他可没少献策献计,地球离开谁都行,离了他该如何自转呢?再说这一团伙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还不算外包合作单位的,足有上百号人,难不成他们是想背着自己阳奉阴违?

他越想越不是个事,突然一个点子灵机一炸,便边走边回头,生怕被人看见,幸好去开会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他这才蹑手蹑脚地钻进一间保洁工具间,因为此工具间另一侧还有一扇门,正好对着大会议室。

他身体半蹲,耳朵贴在门上,结果会议讲了些什么内容,他一个字也没听清,尽是一些坐靠在门边人的私聊。

“你说他变得是有多快,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虚伪!还自以为有多了不起!”

“就是啊!还想什么爱屋及乌,我呸,就他,耍那点小计量就想让人都听他的,做梦!”

“我看啊,喻老师怎么可能喜欢他?我们喻老师那是天性温柔,对谁都是一幅温和的态度,亲和力极强,有些人就喜欢自作多情。”

…….

厉中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尤其是听到“喻老师怎么可能喜欢他”这句,更是怒不可遏。

“厉先生,您在干嘛?”

厉中宵突然回头,茶水阿姨吓了一跳,他眼中的火焰只差将人吞噬,别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他奇奇怪怪怪的就随口问了一声,真挺无辜的。

紧接着他气得一挺身站起来,摔门而出,转头进了自己的写作室,一进门便将门好一阵摔,脚不停地踹,可怜的门差点也被他踹段了气。

直到晚上八点,厉中霄还在房间乱写乱画,文房四宝被他弄的一团遭,到处墨迹斑斑,满地丢的都是纸团,有写“滚”、有写“杀”、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喻星辰刚一推门进来,正好又一纸团砸到她脚下,手中正拎着打包盒的喻星辰看得是一头雾水。

看见喻星辰进来,他就更来劲了,干脆双手抱胸转过身背对着喻星辰,气得不理她。

“发生什么事了?是谁又惹你不开心了吗?”

喻星辰一边问一边轻盈地走上前,将打包盒放到桌了,见他半天不搭理,又柔声道:“看你房间的灯还亮着,想着你可能还没吃晚饭,就顺便给你打包带点东西过来。饿了吧,快来吃点吧!”

“拿走!拿走!”厉中宵终于挤出一句话,却是十分不客气。

喻星辰又走到他面前,盈盈一笑似一汪秋水温婉地映在他脸上,他却将头向上一偏,像个赌气的小媳妇。喻星辰又将脖颈向前微伸、脑袋一歪,想哄哄他。

他干脆起身走开几步,再次将背影留给了喻星辰,但这次他却开口了:“喻星辰,什么团队合作,什么对人友好,再我看来都是些废话!不管一个人有没改变,一旦被贴了标签,都不会被人接纳。人就是这样,顽固虚伪的生物!我已经想明白,本人不会再与你们为伍,明天就退出!你们另请高明吧!”

喻星辰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但此时感觉情况已经不妙,于是她再次上前一步站在厉中宵的面前,看着他眼睛道:“在做决定之前,能否先跟我去个地方?如果去了,你还决意要走,我尊重你的意见。”

话都说这份上了,厉中宵心想难不成还能玩出个什么新花样来,去就去!

于是二人开车来到了位于郊区的一个外景基地,此时已是晚上十时,天很黑,但基地内却一片灯火通明,一群人正在加班加点地赶制实景布景,虽还没全完工,但建筑的规模已初具雏形。

厉中霄站在庭院前,被眼前的一幕惊愕到了。

虽是夜间,视物上不会色彩分明,但这里的一花一木,一个回望廊、一个镇心殿,还是能深切感受到同他在穿越时光之门前所居住的“芳溪坞”一模一样。

后院的素食居、后山的菁轩阁、隐蔽的寝心殿虽还在建造中,但占地规模却丝毫没减少,可以说是一比一的还原。

他一边走一边感觉步伐越来越沉重,虽记忆里早已没有这些东西的存在,但他就是感觉特别亲切,尤为欣赏。

喻星辰柔声道:“为了打造师徒隐居生活,二人的居所要像世外桃源的这样一个地方,整个道具组耗费苦心,连日来加班加点,只为复原你心中所想创造的意境。可还满意?”

厉中宵疑惑的回头望向喻星辰,道:“那为何……”

“喻老师,这么晚您怎么又来了?”

正在此时,他二人背后传来叫唤声,打断了厉中霄的话,二人同时回头,只见纪玉雯正朝他们健步走来。

“厉先生怎么也来了?喻老师您不是说要给厉先生一个惊喜吗,等全部完工了再请厉先生来看,今天下午的沟通会我都没让厉先生参加呢,这下倒好,您倒是自己先暴露了惊喜啊!呵呵!”

听完这话,厉中霄心中顿时有种云开雾散的清朗,事情的原委竟是如此,看来是他自己狭隘了。

喻星辰则也有点不好意思,想马上转开话题,问道:“刚你想说什么?”

“我……我是想说,这是谁的设计?”

纪玉雯马上抢先道:“当然是我们喻老师设计的啊?除了她还有谁有那本事?我们喻老师可是熬了多少个通宵才画出的设计图,而且每晚她都会亲自到场来指导布景的工作。”

厉中宵悄悄瞥见一旁的喻星辰含蓄地低下了头,他心中又是咯噔一下,随后就是不受控的砰砰心跳声。

这时纪玉雯又道:“喻老师,同事们和我反馈了几样棘手的问题想和您商量下,看您现在方不方便?”

喻星辰回望了厉中霄一眼,他马上就说:“星辰,要不我去随意转转,你们先聊?”

“没事的,中霄,都是自己人,正好一起帮忙想想办法。”

“嗯!”厉中霄微微点头,眼神中少有的温和透出来,让纪玉雯很肯定地感觉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下一秒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多余,但事出从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她苦涩道:“现在有个投资方,老往剧组塞些乱七八糟的供应商进来。刚开始配合还算行,等我们把款预付了,现在各种配合都难了。部门小李刚说今晚急用的物资又到不了,之前承诺今晚一定到,结果马上不承认说答应过这事,现在他们做什么翻脸都比翻书还快,还拽得不得了,总要人求他们。”

厉中霄一听,立马就上头了。

“还有这事?马上把与他们日常沟通的录音、信息保存下来,然后找律师研究合约条款,发警告函没用就走诉讼,找好新的合作商家随时替代。另外,那个投资方如果有什么意见,就让他撤资滚蛋,需要补上的窟窿我一人承担!”

“真的!那太好了!”小姑娘没见过厉中宵还有这样的一面,开心的双眼都快冒出金光了。

喻星辰则是在一旁窃窃地笑,“还有吗?”

“导演想用新人,可制片人想用上次那个,是喻老师出面缓和了一下,建议将演员的服道化配上,看出镜的效果再定。可那制片人看中的人连量个尺码都不配合,样品怎么出啊?现在时间又紧,大家怨言也多了,就都在后面议论制片人爱乌及乌,她不过就是靠些小计量上位什么的,结果传到她耳里,前两天就到我们剧组来大闹,说后面还要来。对不起啊!喻老师,又给您添麻烦了!”

“我没事,只是确实不应在人后议论是非,过几天她再来,就让我出面和她道个歉吧!”

“道歉?道什么歉?道歉的不应该是她吗?人红是非多,何况还没多红就耍大牌,耽误整个剧组的进程不说,还让大家都陪着她胡闹吗?这种人连作备选的资格都不配!我来和制片人谈,让他死了这条心!”

厉中宵义正辞严的一番话,让一旁的小姑娘不住地点头,有种像小鸡啄米似的自由欢快。

纪玉雯接着又说:“喻老师,不好意思,还有最后一件事,见您忙就一直没和您说。”

“没事,你说吧!”

“有个人常来剧组,说是…..说是要亲自见您,他还自称是您喜欢的人,我们同事回他说,喻老师对谁都很温柔,亲和力极强,不要有什么误会,意思就是让他别自作多情,他可好,隔三差五的还是来,我们都快拦不住了!”

那些在会议室议论的究竟是所指何事,这一下厉中宵算是完全释然了。只是当他知道有人要骚扰喻星辰时,一下子眼就急红了,“他要是再敢来,让我去会会!”

纪玉雯彻底对厉中宵改观了,从之前的不理解,到怀疑,到现在的崇拜,足以验证了人的多变性。她“嗯”了一声,然后才说:“没事我先过去了。”

“等等,和大家说先休息一下,厉先生点了外卖一会儿就到,让大家吃了夜宵再干活。”

“好嘞!谢谢厉先生!”说完,纪玉雯喜笑颜开地跑开了。

厉中宵有点懵,“我没点!”

“我点的。”

“那……”

“我点和你点,有什么区别吗?”

此刻一个人内心的冰山一角开始逐渐融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他只知道有种感受实在无法仅仅用温暖、舒心来形容,应该是一种被尊重、被爱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走到镇心殿的书桌前,看着空空的桌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喻星辰说:“这里是不是还需要放一把古琴?”

“正是!”

“道具组已按玄琹的样式去订制了。”

“玄琹?是你胸前戴的这条项链吗?”

“你见过玄琹?”

“从未,只是听顾皓说你所戴的这条项链是玄琹链,我只是问问。”

喻星辰愣了一秒,尔后将项链从脖子上取下来递给厉中霄,“这就是玄琹,你看看。”

厉中霄接过仔细端详起来,发现玄琹的左上角有颗极小的、亮闪闪的、颗粒状的东西镶嵌在上面,“好好的一副琴,却偏要画蛇添足镶上一颗宝石,显得庸俗了。这是钻石吗?”

“我也不知道,但真正的玄琹是没这颗宝石的。”

厉中宵默默点了点头。

此时二人四目相对,像完成了某种仪式一般,厉中霄缓缓将玄琹链举起,轻柔地戴到喻星辰脖子上,喻星辰则一直羞赧地低着头。

他们彼此认识的时间虽不长,但却像认识了许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