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进组
天气开始转凉,厉中霄与制片人见面后,就准备正式进剧组了。
服道化设计在一部片子的前期筹备中十分重要,也是非常艰辛的活,还需要透彻了解编剧在整个故事设定中的历史背景,人文特色,以及与之对应的所有物料,小到一根针,大到屋舍的建造,大大小小的道具成千上万,尤其是年代久远的,与编剧的合作更是要相当默契才行。
所以,厉中宵第一天进组,就被道具组浩浩荡荡的几十号人恭迎在了门前,齐刷刷地恭迎声:“厉先生好!”
他不觉得违和,反而是感觉甚好。
喻星辰走上前亲自迎接,一直将他带进一间写作室。这是喻星辰亲手为他布置的,地方很安静,离其他功能空间相较于独立些,房间内的桌椅均是实木,四周摆满了植物,桌上还配备了一套精美的茶具和文房四宝。
大家原以为这位编剧会很感激喻老师为他安排的一切,却没想从头到尾他都绷着张脸,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对谁都是一幅满脸不屑、漠不关心的样子,要不是看在喻老师的面子上,工作人员都不太愿意搭理他。
但对于厉中霄来说,不说话便是好,一旦让他说上了,不仅会表达不满,还更会让人不好受。
毕竟穿越时空前,太子宵的起居生活、习惯喜好,圣女辰都了如指掌,不会有太大差池;太子宵平日里的写写画画、看书弹琴,圣妇辰也深得他的传授。
这次轮到他们真有机会在一起合作了,喻星辰则是满心期待能和他共同创作,更多是能彼此相互成就。
起初,厉中宵并没安静呆在写作室,而是把房间里的植物一一搬到室外,上午浇水,下午晒太阳,晚上又将它们一一搬进写作室。
每天都在捣鼓些花花草草,一个字也没看他整,其他人从他身旁路过,面子上客气地叫“厉先生好”,可在背后却都在窃窃私语,“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编剧?他究竟会不会写剧本,别把整个剧组搞砸了?”
喻星辰的助理纪玉雯也到她面前告状:“喻老师,进组都这么些日子了,厉先生除了尽干些无用的事情外,对我们没有任何指点。我们每次给他拿去看的设计稿都被他骂出去,不是说年代不对,就嫌弃物件设计的太丑,再这样下去,大家都没法合作下去了。”
喻星辰缓缓放下手中的画笔,盈盈道:“厉先生怎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你们按他的意思来即可!”
“不是啊,喻老师,他说的东西都挺高深莫测的,我们想象不出来,也就设计不出来啊?”
“那么你们是否用心看过厉先生的原著呢,从原著中了解作者的想法。”
“我们不是都等着剧本整体出来嘛!”
“那可不是,作者想表达的精髓都在小说里了,剧本只是将书中的剧情转化成影像,深度不可能与小说同日而语的。”
被劝退的纪玉雯垂头丧气地走出画室,与正站在门口的厉中霄撞上,她更是来气了,心想刚刚喻老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这下你高兴了?
实则厉中宵确是恰巧经过画室,无意听到议论他,就破天慌地停下脚步。以往像这种事他是理都不会理的,管他说到天花乱坠还是毁天灭地,都不与他相干,可这次他有点反常。
晚上顾皓来他的“素心若雪”,和他说什么都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顾皓说:“哟、哟、哟,是不是又是那个喻星辰,看把我们中霄气成什么样了?”
“你懂什么,只会在背后闲言碎语,本就是一群废才,乌合之众,能成什么大事?”
“我说你现在怎么就像一个炮竹,一点就炸。以前大不了是冷怼,现在是易怒。不过也正常,正常人都这样。”
“我能和他们一样?”
顾皓心道:哼!您这也不在背后说人坏话吗?和他们有啥区别啊?但嘴上却道:“是、是、是,哪能和他们一样?你可是大作家,大编剧,去那儿又不是指望赚几个钱?再说了你也不缺钱,是不是?其他人都只是份工作,要养家糊口的,干不好要滚蛋的,何苦与他们计较?”
“那你说,我去剧组是为什么?难不成是去受气的?”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要向喻星辰挑战啊!你都接受别人挑战了,现在肯定不能临阵脱逃,那样就不是厉中霄了!”
“嗯!”
“所以,你不能让喻星辰看扁了,不是吗?”
“嗯~好像有点道理。”
“就是啊!只要能让她爱屋及乌,看你什么都顺眼,你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还怕他不过你剧本?”
“然后呢?接着说。”
“把她搞定了,还用在意些闲人的眼光?然后狠狠地把喻星辰踩在脚下,看那些人还敢不敢乱说?”
“那要怎么做?”
顾皓急得直扶额,心想这也要我教,“让她爱上你呗!”
他又问:“如何让他爱上我?”
顾皓直接倒地……
第二天,厉中宵便紧急把相关人员召集起来开会,一向直埋头搞自己事情的厉先生,今天心血来潮要主动和大家沟通最新的工作进展。
他首先是将近日来整理好的剧本和大家一起过了一遍,至少让人对他的构思和想法有了初步了解。
其次,他拿出手绘的各种植物和花卉,下面立即发出“哇哦”声不断,他得意的神采都快溢出脸庞,但却还故装看都不看喻星辰一眼的样子,心想我还没介绍完呢,等我讲完,定让你们这群小辈崇拜上我,她自然对我刮目相看。
于是,他道:“你们知不知道植物的重要性?剧情设定是一对师徒,大隐于世,主场是像世外桃源的一个地方,那么植物的布景尤为重要,既要显得稀有,不为常人所见,又要有既视的美感,植物的色彩要将一年四季的色彩都搭进去,明白了吗?”
于是他边说边指点,“看这幅画,名为普陀鹅耳枥,叶片椭圆,上下疏被有柔毛,形体婀娜,树冠高大,满枝的绒毛,一眼看上去就是棵奇树。”
他又指着另一幅画,“这个,火桐,先花后叶,花色鲜艳靓丽,树叶似三角枫,花蕊似炮仗花,有怀念美好的寓意。当师徒离别、回忆和重逢,均要以此树为背景烘托…..”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有人就问了:“厉先生,这些植物我刚上网查了,都是珍稀植物或是仅存一棵的,我们上哪儿找去啊?”
还有人说了:“建议可以考虑做仿真的,也可以后期做特效。”
又有人说了:“厉先生,您只需要将你想要表达的传递出来即可,至于后面就由我们道具组负责,其余的您就不操心了。”
厉中宵眉头立马就蹙起来了,“不行!不可以仿真,不准特效,一定要真实布景,那个意境岂是你们这群小辈能感悟的?”
顿时四下私语不断,“这成本要超预算了吧!”
“一个植物就要这么大费周章,后面的道具不是更难搞?”
“导演都没这高要求,开什么玩笑!”
总之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但厉中霄才不管他们怎说,只想后面尽快亮瞎他们的眼。
接下来,待一本仿佛自带耀眼金光的书呈现在人前时,果真把大家的眼睛都亮瞎了。
此物可不是一幅画,不是一张图片,而是真真实实的一本书,只是此时喻星辰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厉中霄压根注意不到,反而越讲越兴奋。
“没错,道具组后面要做的这本武功秘籍一定要有《砩砣经》的风范。金丝楠木封面,紧密的结构及笔直的纹理均是世上少有,其彰显出神秘、华贵之气;秘籍中用的每一页纸均要用澄心堂纸,其纸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如果没有,就得想办法去找,这世上肯定有。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将此经书拿出借为参考。”
这最后一句话讲完,喻星辰便站起了身,脸色突然一片惨白,差点人就没站稳,幸好被她的助理纪玉雯扶住,离开前面带忧郁的样子让旁人都在问,“怎么了?喻老师是不是生病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啊?”
此时厉中宵才片是注意到了,只是他一下也懵了,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晚上他又义愤填膺地说到此事,顾皓帮他分析了半天,一拍脑袋终于像是想清白了什么。
“这书是喻星辰送你的,你将她送的东西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给其他人,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什么?”
“意味着你和他之间没有了隐私啊!”
“我又没和其他人说,满大街去讲,这是喻老师送的。”
顾皓气得只想揍他,但又不敢,还只得耐心地解释:“女人的想法没那么简单的,这只是其一。其二,你还挺大方的要将书借出去给人作参考,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有什么,不是因为一群饭桶,我又何至于给他们参考,难道这等小事,她也要怄气?怎么如此小气!”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这是感受的问题,她感觉你不重视她,连她送的礼物都可以随便借人,不气才怪!”
“我不重视?我夜夜精读她送我的《砩砣经》,那些诗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对了,就这样去说,不是对着我,而是去对着她说,去解释清楚。”
“不解释!为何要解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直到过了几天,厉中宵心中仍旧烦闷,可这一连几天也不见喻星辰,本来厉中霄冲动之下便差点要去找她理论了,可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
这时,写作室进来一人,厉中宵停下正在敲打键盘的双手,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这段时间总在此出出进进?不知道这样会影响我吗?”
“对不起啊,我是这里的茶水阿姨,是喻老师交待的,说厉先生泡茶一定要用98度的山泉水,她叮嘱我每隔一段时间进来给先生换热水,但也不能太频繁怕打扰了先生,说是保温壶最佳的保温时间在二小时以内,二小时换一次就行。”
厉中宵听完,心中倏然有些释怀,又问:“这几天怎么没见喻老师?”
“厉先生不知道吗?喻老师前几天听说发烧了,还挺严重的,好像是住院了。”
厉中宵一听,立马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等他赶到医院,就只见纪玉雯坐在病床边正在削苹果,喻星辰则显得非常虚弱的样子躺在病床上。
他一看就更火了,冲进来连声招呼也不打,那气势吓了纪玉雯一跳,连忙站起来,削了一半的苹果皮还掉在半空,“厉先生怎么来了?”
喻星辰也被他一惊,缓缓抬起头,弱声道:“你怎么来了?”
“刚我问了剧组的人,说是你在这儿。都病成什么样了,你的家人呢?都没人来陪的吗?”
“没什么大事,就和他们说我出差几天,不想惊动他们,要不然又要让他们担心了。”
“那医生都是吃屎的吗?怎么住了几天院了,看上去还是不好?”
“我没事,再休息两天就出院了。厉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那个,《砩砣经》你不要误会啊,我没和别人说是你送的,也不是不重视,我每晚都有认真看,里面的经文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不要因为这些影响了你的心情。”
站在一旁的纪玉雯“啊~~”的一声,弄的是一头雾水,不过她马上领会到了什么,轻巧地走出去,还不忘随手将门带上。
“厉先生,你真有每晚都在看吗?”
“当然,我有必要骗你吗?”
“挺好的,将来它一定是会对先生有帮助的。只是……”
“以后——我不会再借别人看了。”
事实上,厉中霄哪里能懂,他把《砩砣经》当众那么一显摆,差点就送了喻星辰的小命。
《砩砣经》乃圣女辰的降世法灵,不可轻易示人,否则有危及圣女性命的风险,除非是经过圣女洗礼,便加以亲自传授,此书才能为此人所见。
可以说厉中宵是跨过了中间这些环节直接得到了《砩砣经》,圣女辰已是犯了天忌,他还当众示人,更是让圣女辰罪上加罪,以至于喻星辰高烧住院。
不过好在厉中霄对此书的梵文天生就有解读能力,无需传授,且夜夜都潜心研究,《砩砣经》自是能感知他的诚意,也就捡回了喻星辰的命。
只是喻星辰不好将这些和他说穿,见他此行来,好像也误打误撞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管他是真明白还是以其它理解方式的明白,喻星辰刚听了他的一番话,内心竟感动,又难抑心酸和委曲,几种情绪相交,一时间已是泫然欲泣。
“怎么又要哭了,我真的不给别人看了,别哭了,好不好?”
“我没事。”
厉中宵不知如何是好,想想顾皓说的,女人想法没那么简单,“不喜欢”就是“喜欢”;“不想”就是“想”;“我没事”那一定是就是“有事”。
再看看喻星辰眸光中的晶亮,和她口中的没事,整个人瘦成了单薄的纸,怎么可能没事。
厉中宵一步冲上去,没忍住内心的冲动,将喻星辰一把紧紧搂进自己的怀中,这一抱,也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