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无力亦无助
天启国方圆百里的战乱让黎民百姓不得安宁、四下逃散，傣诃伊部落岌岌可危的同时也混入了大量难民。
有一日，圣女洁辰一行人正在农田做苦力，烈日晒得他们快要中暑，洁苒寍将手中的锄具扔在一旁，又开始发脾气了。
皓童拿出水壶，让她在一旁树阴下休息，谁知一向闷不吭声的洁辰也没支撑住，一头栽倒到地里。
这可把皓童忙坏了，一会儿是洁苒寍，一会儿是洁辰，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有散失，活儿还不能少干。
洁辰受过箭伤后身体一直很虚弱，再加上洁苒寍整日闹腾，她已是身心疲惫。刚晕过去稍有好转后，又立马拿起锄具一头扎进地里。
就在这时，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人从远处走来，一见到他们就像见到救星似地扑过来，一下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洁苒寍不耐烦地嚷道：“滚开！你们要干什么？”
“姑娘，我们是旁边部族的，寨子被毁了，只能逃难逃到此。”
“为什么被毁了？好好的怎么可能？”
“姑娘有所不知，有个金面将军带着幽影军已经灭了好多部落了，唉…..民不聊生啊！”
“金面将军？那是什么人？”
“据说是南夷霍氏麾下的，来无影去无踪，没有哪个部落能打得过他。姑娘，行行好，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施舍点吃的吧！”
“我们自己都吃不饱，哪还有多的给你们。”
“苒寍，”洁辰将她往身后一拉，尔后拿出干粮包，“我们也只有这些了，可能不够你们这么多人，先拿去给老人和孩子…...”
话音未落，一群人围上来就疯抢，吓得洁辰不禁退后。
皓童上前，大叫着“别抢！别抢！”可根本没人理会。
晚上，他们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寨子，洁苒寍气得再也受不住了，夺门而出，皓童拦都拦不住。
“让她去吧！”洁辰无奈的一声，独自进屋去了。
洁苒寍气势汹汹地冲到阏夫人寨前求见，本身就不想招呼她的阏夫人正为家族即将面临的危难所困扰，听说她有急事相告，还是让她进了屋。
“这么晚还敢到处乱跑，不怕药性发作，毒发身亡？”
“我相信，只要阏夫人有解药，小女子就算冒死来一趟，也不亏。”
“哼哼，如果我没有呢？”
“没有，傣诃伊部落的锁魂丸也会让我们三人听话，不敢跑远。”
“说吧，找我何事？”
“听说南夷霍氏的幽影军神出鬼没，灭了不少部落，眼下难民四处逃窜，那接下来又将是哪个部族呢？”
“你好大胆！”
“阏夫人，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何来这么大的脾气？”
“你？”
“不过啊，话说回来，我们呆在傣诃伊部落还算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南夷霍氏不会对傣诃伊部落下手。只要哪个部族能得到傣诃伊部落的庇护，我想那个部族也应该可以得以保全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
“眼下阏氏一族不正是需要吗？阏夫人，我可是来帮你的，瞧你给首领进献的都是些什么货色，难怪首领看都不看一眼。”
“噢，你有什么建议？”
“照说阏夫人不会如此眼拙吧！首领向来只对一个人是又垂涎、又害怕，阏夫人怎会不知呢？”
阏夫人狡黠一笑，“你的意思…..”
“首领若是心情舒畅了，还怕什么事不乐意？”
“这么好的点子，不是白给的吧！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在这里能活下去！”
“来人啊！给她准备点好吃好喝的，以后也要多加照应。”阏夫人一发令，下人们立即带着这个肌黄面瘦的人下去。
只是在洁苒寍转身的同时，她眼中的恨意很明显，且心中暗道：“还有，我想让她死！”
第二日，阏夫人果真接走了圣女洁辰，所有的活都落到洁苒寍身上，可这次破天荒的她没发脾气，皓童却心生疑惑。
到了晌午，洁辰还没出现，皓童心神不灵。于此同时，远处的密林中，霍罙已站了很久，他每次来此悄悄探候都会发好长一段时间呆，看着圣女洁辰不好受，才能稍稍抚平他心中的恨意。
可是今天，他却迟迟未见洁辰身影，只得现身在皓童和洁苒寍面前。
“辰儿呢？”
“是你？你来干什么？快走！蓝雪花不想见你！”皓童怒道。
霍罙直接拔剑架在他脖子上，“再问一遍，辰儿去哪了？”
皓童的头向天仰，狠狠白了他一眼，洁苒寍见状，连忙上前劝阻，“姐姐一大早就被阏夫人唤去了，我们怎知道阏夫人叫她去做什么呀！”
霍罙双眼一瞪，洁苒寍显得有些心虚，不过她马上调整状态道：“你不信？你不信…..不信去问阏夫人啊？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吓唬谁呢？”
剑“嗖”的一声插回剑鞘，霍罙夺步而去，洁苒寍这才松口气，可内心的慌张还是被皓童尽收眼中。
“昨晚你去哪了？”皓童质疑道。
“啊？没……没去哪啊！就是到处转转！”
“你去找阏夫人了？”
“皓童，你什么意思啊？我去找她干嘛呀？”
洁苒寍的一顿搪塞，皓童也知道追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只是这一上午让他内心极度不安的因素始终不得而知。
霍罙找到阏夫人，阏夫人见势也没有隐瞒，于是将洁辰的下落告诉了他，原以为污辱、折磨洁辰会换来霍罙的赞赏，谁知霍罙令人将她五花大绑。
他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岩糥寝殿的大门，屋内传来一个男人沉闷的呼噜声，再定睛一看，只见岩糥已经呼呼大睡，躺在一旁的洁辰衣不蔽体，两眼正惊恐无助地望着楼板，刚刚经历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见霍罙闯进来怒不可遏，洁辰这才慢慢起身，撑着身子开始整理衣衫，动作轻慢且尽显疲惫和虚弱，待双脚刚一落地，整个人就像瘫软的一汪水倾泻而下，就在快倒地的瞬间，一旁的霍罙飞扑过去将她接住。
“你就这么贱？为了日子能过得舒坦些，不惜爬上男人的床？”
霍罙的怒吼，引得刚刚赶来的邓稼檐连忙跪下，可此时的霍罙气得快要失去理智，对已竭尽虚弱的洁辰不住摇晃，心中的怒火似要将她吞噬，“你说话呀！说话！”
洁辰被摇得天旋地转，却连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想说，只是望着他苦苦一笑，血红的眼眶溢出淡淡两行血泪来，下一秒，无论霍罙再怎么摇晃，洁辰再也无法睁开眼来。
看着搂在怀中的人面色苍白、身体逐渐冰凉下来，霍罙这才恍过了神，惊得大叫起来：“快！快！快找御医！快找御医！”
幸好邓稼檐早有准备，令守在门外的御医立马进来。
这时岩糥还在呼呼大睡，怎么叫都叫不醒，霍罙一皮鞭抽上去，他仍旧纹丝不动，邓稼檐立即令人将岩糥抬出去。
“你们最好祈福辰儿没事，如果辰儿有什么事，我就让你们傣诃伊部落一起给她陪葬！”
阏夫人委屈道：“世子殿下，这圣女来的第一天殿下就交代奴家，不能对她太好，要有多苛责就有多苛责，折磨到死都没关系，事到如今，奴家都不知道该如何了呀！”
“还敢狡辩！那今天之事也是本殿下让你们干的？”
“刚刚，殿下不是也说了，是圣女自己…..”
霍罙一剑出鞘架在了阏夫人的脖子上，脖颈处登时隐隐渗出血来。
阏夫人吓得脸色大变，“不是我…..不是我…..是圣女她妹妹出的主意，我也是一时被幻惑了，下次不敢了，求殿下开恩啊！”
邓稼檐见状气得不住摇头，却又连忙跪步向前握住霍罙手中的剑，“殿下，这事待在下查实后必给殿下和侯爷一个交待，请殿下息怒！”
“还有下次？辰儿若有一丝闪失，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是！是！是！”
邓稼檐一身冷汗，他深知岩糥好色的个性难以戒掉，但阏夫人助其发展的势头民从来是有增无减，这样下去，早晚对傣诃伊部落不利。
一阵施针后，御医走出来，“圣女已缓过来了，只是因为身体过度虚弱，有不足之症，需上等药材调理数月方可啊！”
“何为不足之症？”霍罙道。
“因每日吃食不足，导致身体亏空，五脏六腑无法运转致身体萎靡、乏力。”
阏夫人忙道：“马上安排！一定不会再让圣女有事了，请殿下放了奴家，奴家定会照顾好圣女。”
霍罙的剑尖划过，很快在阏夫人手臂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这点小惩大戒算是便宜你了，今天要不是看在傣诃伊部落二殿下的面上，定不饶你！”
“是！是！”
……
傍晚，皓童回到寨子仍旧五心不宁，洁苒寍却出奇的安静，正在他愁闷之际，邓稼檐找上门来。
二话不说，他令人将洁苒寍拖下去就要杖刑，皓童忙上前阻拦道：“为什么平白无故打人？”
“噢？平白无故？若是你知道她今日所犯之事，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她又怎么了？”
“教唆阏夫人敬献圣女洁辰!”
“什么？”皓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女乃是天启国最圣洁的女人，任何人都不可以侵犯、亵渎，即使是傣诃伊部落的首领也不行！”
皓童惊诧地望向洁苒寍，他怎么也想不到洁苒寍会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可能这么做？然而洁苒寍仍在狡辩，“不！没有，我没有！”
无论洁苒寍再怎么否认，皓童不再惊若木鸡，此时他心中已经没有一丝怀疑。
“拖下去！”邓稼檐道。
“慢着！”皓童连忙跪下连磕三个响头，“苒寍的罪业请由我一力承受！就算被打死，我也心甘情愿，望大人饶她一命！”
邓稼檐思忖片刻，他对皓童的情况有所了解，想着此人今后也许还有用处，于是哂笑道：“也行，今日这人情就卖给你。只是洁苒寍不罚怕是不长记性，就罚她二十大板，剩余的由你来吧！”
皓童知进退，连忙磕头谢恩。
只是洁苒寍再被拖出去的同时，一边拖还在一边怒斥：“凭什么？凭什么？不就是一个圣女吗？凭什么人人都要护着她？凭什么？”
细雨微风的晚上，圣女的床头静立着一人，许久没出声，直到洁辰睁开眼睛。
“你醒了？”霍罙柔声道。
“像我这种之人，就不劳烦世子挂心了。”
“辰儿，”霍罙突然跪在她的床前，握住她的手哭得痛不欲生，“对不起！那天我是被气晕了头才说出那种话，你没事，对吗？辰儿，你告诉我，你没有，是吗？”
“殿下为何会这么认为？”
“岩糥昏睡了三天才醒，定是被人下药所致，你早有防备，是吗？你是清白的，是吗？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那你能原谅我吗？一切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好不好?”
洁辰缓缓抽回手，默默流下一滴泪，“殿下，不管是未来的穆琛、穆深孪生兄弟，还是现在的世子殿下，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要我洁辰的命，洁辰也只有感恩，绝没怨言。”
“那绥国太子呢？是不是只有他才配拥有辰儿的心？”
“你放了他，放过金面将军，你的恨意会毁了每个人。”
“嘿嘿…..你果真聪明，”霍罙一屁股瘫软在地，“我就是要你看看，你想守护的众生，守卫的一切，是如何让金面将军一点点毁掉的！毁天灭地，杀光所有人，我要让你恨他，永远、永远恨他！哈哈哈……‘战燹’现世……好……哈哈哈……”
伴着疯癫的笑声，霍罙一步步踉跄地走出房间。
洁辰痛苦地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抓住床边的棉絮，脑中迅速回想天师巫住和她说过的话。
那夜，天师巫住和自己的徒弟皓童见面送他鸽子后，便亲自去找了圣女洁辰。
“巫住，这是什么？”
“这是失魂散，可致人三日沉睡，危急时刻可做防身之用。”
“谢谢巫住。可是巫住，辰儿还有好多疑问，不知该不该问？”
“你是指出现了和我一样的人？”
“是，在二十一世纪和现在，不知是何人？欲意何为？”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世间之人均是戴着面具，只要用心分辨，真相自会揭晓。”
圣女微微点头，似是明白却又不是很明白，“那还有，受炼更生之道究竟要如何开启？”
“冥冥中，自有安排。受炼更生之道的第一步已经开启。”
圣女低头思忖了半刻，“巫住是指太子宵穿越到21世纪换的那颗心脏？”
“嗯。”巫住沉沉地点下头，“还有你的《砩砣经》。天所赋为命，物所赋为性，气化有物，神化无方，此谓受炼更生之道，开启炼度更生门乃是走进受炼更生之道的第一步，至善至广之心则是开启炼度更生门的唯一钥匙。”
“原来，炼度更生门…..已开。”
“当战燹的献舍在历尽世间万般苦楚后，《砩砣经》便可净其神魂，洗其前世的凡尘俗恶，这是第二步。”
“他天生身患心疾，一出生便没了母妃，虽生为天潢贵胄，却从小孤苦无依，这还不够苦？”
“人生的一切苦难皆是险象环生，这只是开始。”
“那到最后呢？”
“最后一步便是要看他自己了！”
“我不懂，巫住，这受炼更生之道，为何非要如此？”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战燹是带着这世间万般诸恶与怨念现世，历经无数苦难与罪业便能唤醒神识，为其献舍，只有到那个时刻，《砩砣经》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什么？”圣女的疑虑在那刻化解为一块块无法触碰的疮疤。她不敢想，越想越怕，如果巫住一早将结果告知于她，恐怕那个自信满满的少女，再也不敢信誓旦旦轻许诺言。
可是事到如今，冥冥中自有安排，她既不后悔，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因为那个人，早已与她刻骨铭心。
这时巫住又道：“当务之急还有一件要事。”
圣女洁辰还未能从苦恼中挣脱，她明白另一个麻烦已接踵而至，这也许才是今日谈话的重心，她强打起精神，决定坚强面对。
“切记，这至善至广之心若遭半分污浊，受炼更生之道将前功尽弃，届时战燹夺舍，一切将无法挽回。趁现在尚有时机，真神圣女务必要在此之前确保炼度更生门开启完好。”
“巫住，那未来和现今的人有必然联系吗？”
“下世今生，一世半心。”
“不！这要怎么办？巫住，能再给我一些提示吗？”
“傣诃伊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