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宵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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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择一技守一生

厉中宵昏睡的日子,喻星辰细心照顾,待他醒来的第二天,很快就迎来了钟柳父子的探望。

一阵问候过后,喻星辰问道:“钟叔,你们找到‘工匠三宝’了吗?”

钟诞递上一个黑色暗盒,厉中宵接过来,仔细打量一翻,惊叹道:“竟是千年的黑檀木。”

“黑檀木,千年的?是不是又要发财了?”钟诞一把抢过盒子,钟柳一掌拍到他头上,接连准备再来几巴掌,他又叫道:“好了,好了啊!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钟诞重新将盒子递到厉中宵手上,可惜盒子里除了一把锤子、一把斧头、一个墨斗加上一张绣了字的麻布条,其它什么也没有。

“厉先生,这写的都是什么呀?又是篆文的?”钟诞道。

“择一技,守一生!嗯,不错,是择一技,守一生!”

钟柳感慨道:“唉,这就是咱们老一辈工匠们的精神啊!”

“呸!就这破玩艺值几个钱?差点没搭上老子的小命。幸好还有个盒子。”

“你这臭小子,谁让你误闯墓陵的,东西不明明就在岩洞口吗?”

“你不进去找找,怎么会知道它就在那儿?”

“唉……算了,人只会盯着前方深不可测的未来,却往往总是忽略脚下就有的路。”厉中宵若有所思。

“听见没有见,以后跟着厉先生要听厉先生的话,做人做事要脚踏实地!”

“真的?你是同意了?”

“嗯嗯……要听话!”

“谁说我不听厉先生的话了,他可是我偶像!”

“不好意思啊,钟叔,中宵他还需要好好休息。”喻星辰声音极柔,刻意打断了两父子的谈话。

“对…..对…..对,厉先生还需要好好静养,就不打扰了。”

钟柳父子起身,喻星辰刚刚送走他们,自己也准备离开病房时,却被厉中宵叫住了,“星辰,你要去哪儿?”

“我…..我要回剧组了,剧组很忙,事情也多,我…..我要提前回去了,有顾皓在,他会照顾你的。”

“我昏睡的这几天,你天天都在,是不是?为何我醒了,你却要走?”

喻星辰背对着厉中宵,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眼泪就会掉下来,“别胡思乱想,你刚刚醒,还需要好好静养,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飞速地钻出病房。当房门被轻轻关上的那刻,喻星辰则靠在门上哭得痛彻心扉,将留在病房内的厉中宵弄得也是一头雾水。

那天,贺穆深的父亲,贺氏影业集团董事贺孝,火气冲天冲到西山镇上医院,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人将镇上大小政府官员统统拜访了一遍,最后还是县长亲自出面道歉,承诺三日之内查清肇事的人并严加督办,才得以平息贺孝的怒火。

贺穆深刚一醒,贺孝就把喻星辰叫到病房一叙。

贺穆深一见喻星辰来了,无形间他显得特别紧张,“爸,你叫她来干什么?”

“干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贺孝怒视的目光从喻星辰的脸上一扫而过,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不关她的事。您答应过我给我时间的,现在这事还没完全查清楚,再说…….”

“查……还需要查吗?既然那小子敢干这阴险狠辣的事,就不怕有天被人找上门?”

“爸,他不是那种人!”

“闭嘴!”贺孝将一沓资料甩在他面前,“不是他也不排除是他身边人。你自己好好看看,里面的每条信息都对应的上,怎么能那么巧,数据库刚出一个人的信息,这人就必死无疑?总之一句话,证人一旦找到,马上立案调查。”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喻星辰,听得是一脸懵。

“喻老师,今天请你来是有点唐突,听说你和小儿穆琛交情匪浅,他对你也算是一往情深,三年前他发生车祸意外身亡,我想问下喻老师作何感想?”

“贺伯伯,我和穆琛是很好的朋友,我一直视他为知己,他对我真的很好,但人死不能复生,他会永远活在我心里,还望贺伯伯也节哀顺变!”

“噢,朋友?知己?他可不这么认为?何况他根本就不想死,不是有人盯上了他那颗心脏,蓄意谋杀,他怎么可能英年早逝?你说是吗?喻老师?你自己看看这些东西。”他指了指床上的一沓资料。

“够了,别说了!”贺穆深嚷道,随后一阵急促的咳喘,“这都只是猜测,不是……还没找到证人吗?找到…….找到再说。”

喻星辰惊得连连后退,一把抓起床上的一沓资料,看着看着泪水蓄满眼眶,一边是多年好友,一边是自己所爱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事实。

贺孝厉声道:“谁说没找到,只要人是活的,就可以被挖出来。”

“贺伯伯,事情都过了这么久,要怎样才能让您不再追究?”

“喻老师,这问题你问得实在是太好了!你问我如何才能不追究,我告诉你,除非他厉渊用他儿子的命来还,否则,谈都不谈!”

“贺伯伯,您今天叫我来,一定是想,我还能为您做点什么吧?”

贺孝身体向沙发后一仰,顺势翘起了二郎腿,“喻老师,看你说话轻声细语,却颇有几分见识。”

“贺伯伯,您过奖了。穆琛是我的朋友,我敬重他,但又不想您对厉氏有什么误会,如果真有需要偿还的,只要是能用得上,哪怕是用我这条命,我也愿意代替。”

“喻老师,看来你对厉家还真是情深意重、死心踏地啊!”

只听“啪”的一声,一只玻璃杯被重重砸到地上,摔得粉碎。喻星辰心里虽惊,但面上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站在一旁,默不出声。

贺孝嚷道:“他们厉家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就算给我磕头下跪,被我狠狠踩在脚下,也难消我这口气!”

“爸!”

贺穆深看不下去了,激动的腾地一下从床上翻下来,一个头重脚轻人就重重跌倒在地,恰巧跌到玻璃碎片上,胳膊顿时鲜血直流。

喻星辰忙上前去扶他,他拉住喻星辰就想向外走,可他的身体无力,只能在地上匍匐,拖得一地的血,即使这样,他还是一边朝门口努力爬,一边拉住喻星辰坚定地说:“我们走!我们走!”

“对不起!对不起!穆深,我不能走!对不起!”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对不起!如果真能替他偿还,我什么都可以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什么?”贺穆深苦笑着摇头,他见过世间繁花无数,当代女性比男性更会放飞自我,谁认真还谁真就是孬种,怎么有人对感情如此愚钝的,简直不可思议。

他既不信,也不理解,更不服气,不住地用拳头砸碰上地面,胳膊的鲜血已似水柱流,拳头也砸出了血,他恨自己没有早看明白自己的心,也恨自己没有早去争取。

这时,贺孝急得六神无主,不住大叫:“医生,护士,人都去哪儿了?”

一会儿功夫,医护人员赶到马上要将贺穆深抬回床上,但他还在不住反抗,只得强行一针镇静剂下去,他才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贺孝知道自己两个儿子,一个谦和,一个无羁,但二人的倔强却是相同,一旦认定一件事,很难改变他们的想法,但对于眼前这个喻星辰就不一样了。

原本按计划,一切是朝他理想的方向发展的,正当要亮出底牌,没想到贺穆深对喻星辰动了真感情,差点破坏了他的计划。此刻,他不仅要让计划继续,还要另外再增加一个砝码。

于是,贺孝和喻星辰的谈话还在继续,只是这次是他们单独二人。贺孝端坐于沙发椅上,喻星辰站于他对面,岿然不动。

“喻老师,如果你真想弥补穆琛的话,我要你从厉氏影业正在开拍的剧中退出来,违约金多少都成问题,只是从现在开始,不仅是正在开拍的,还是未来筹拍的,都不许你再和厉氏合作。未来只能服务于我们贺氏影业,当然,我也决不亏待于你。另外,你与厉家的任何人也都不得再有任何往来,能做得到吗?”

“为什么要……那至少让我把当下的合同履约完,可以吗?”

“刚刚喻老师怎么说的?怎么,现在我退让了,喻老师却反悔了?”

“不!我不反悔!我答应您!难得我喻星辰能被贺伯伯这般高看,换哪不是工作,性质都一样,只要贺氏从此不再追究中宵换心脏的事。”

“好,爽快!但仅有这句话还不够,明天就去找我律师把协议签了,后面我保证不会对此事再继续追究下去。”

“好!一言为定!以后不足之处还望得到贺伯伯的包容和指导。”

“喻老师,你也不用太谦虚,你喻星辰的大名在圈内可是响当当,古服化道顶级设计师,有句话怎么讲——‘星辰夙驾,服道生花’。”

听到如此胜赞,喻星辰却一刻也笑不出来,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贺孝一声“等等”给叫了回来,“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

一双似笑非笑阴鸷眼,深深印刻了他历经波谲云诡的商海沉浮,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算计,越是别人要的,他越是不给;越是他要的,则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尽收囊中。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让所有人都跪拜着抱他大腿。

对于贺穆深来说,知道喻星辰要加入他们贺氏,自是喜不自胜,却又开心不起来,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喻星辰解释道:“《行师北徒》准备已过半,接下来如果由厉老师亲自操刀,相信他一定比我会做的更好。”

“就算这影业是他家的,也不待这么玩的,他累死了你不心痛?”

喻星辰眼神闪烁,似在回避,“忙不过来还可以请其他人,这不是我们操心的事。”

“哟,他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好了,我们不说他,行吗?”

“星辰,如果是我爸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穆深,加入贺氏是我自愿的,与他人无关。接下来我希望看看你们的剧本,也好提前做准备。”

贺穆深虽然还想继续往下追问,但感觉到喻星辰态度坚定,不管怎样,对他而言,他觉得这次是难得的机会。

厉中宵这边则由顾皓为他打点好一切准备出院,自那天喻星辰走出他的病房就再没来过。他急着要回琨城,更急着想知道喻星辰究竟怎么了,对自己的态度何以像过山车似的变化太快,忽冷忽热,他那颗心脏真有点受不了。

临走前他去拜访了工从叔和姚姨,离开前悄悄留下一沓现金,换他以前肯定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这种事。

不知怎么,虽然在西山村的日子非常短暂,但却总感觉是自己最开心的一段日子,现在要走了,反倒是有几分不舍。

不知不觉他已围着村子逛了一圈,西山村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但正因如此,生态环境得以保护,全是自然原始风光。

沿西晴湖下,再翻过一个山头,西山晴雪就到了,可惜今天天气阴沉沉,厚厚的云层将整个天幕都压住了,只怕是什么景色也看不到,但他还是想上来看看,心中不听使唤地想来。

正当他只差最后一步就踏上这山顶之巅时,一个转身,一个回眸,一个熟悉的身影,强烈的蓝色撞击感直冲他眼底。此时,眼前人也是惊愕当场,他二人四目相望,只是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虽然他们彼此都有很多话想和对方讲,可就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厉中宵的耳边还在不断回响那个繁星璀璨之夜,他二人相互依偎时说的话,仿佛就在昨日。

“这算什么,西山晴雪的星空比这儿更美!”

“那你可以带我一起去看看吗?”

……

厉中宵心道:原来,喻星辰你根本不需要我陪,有贺穆深陪你就够了,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喻星辰则是想着以前天天和太子宵来这西山晴雪晒太阳,恐怕以后再没什么机会了,就想着在离开前来看看,只是贺穆深天天寸步不离,她又答应贺孝必须接受他儿子的这份感情,于是对于现在眼前的厉中宵,她不能解释,只能泪往心里流。

双方在僵持了几秒后,厉中宵率先将只差最后一步登顶的步子收回来,转身调头的瞬息,一阵强烈的心绞,登时唇边流经的液体,让他的人生第一次尝到咸苦的味道,超强的自尊心驱使着他头也不回,直冲山底。

这一幕恰巧被上山采药的工从夫妇看到,姚姨问:“他们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

工从叔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对他们的缺陷视而不见;只有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有缺陷也会依旧爱。这才是爱,偏执偏爱。”

“老头子,你觉不觉得我们在哪里有见过他们,这种感觉好熟悉。”

工从叔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走吧!年轻人的事,我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