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宵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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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寻非遗匠人(二)

厉中宵和喻星辰步行了一路,又饿又渴,可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连过路车都没有,这不得不让厉中宵非常肯定,一定是“二蛋子”通风报信把人引来的。

他心里压着火,嘴上没说,但这个人,他心中暗誓一定不会放过。

沿着溪水又走了一段路,依稀可见村庄就在前方的山脉上,但步行对他们来说还很有段距离,喻星辰实在渴得不行,便就着溪水解渴。

见厉中宵嘴唇已经皴裂,却站在一旁不为溪水所动,喻星辰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门在外,还是随遇而安点好。”

厉中宵根本不理会喻星辰的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喻星辰追了几步,一把抓住他的手,柔声道:“说好听我的呢?”

厉中宵回过头,抵上一对熠彩灵动的眸光,微风拂过,溪水泛起晶亮,芦苇轻盈地摇曳,清新祥和,温柔成片,他还是没能抵过这软磨硬泡。

西山乡地处偏僻,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全是石子和泥泞,每走一步高一脚低一脚,极易难行,可这里的村落建筑营造却独有一番风味。

整个村子路程不长,前后不过百余米,统一清一色的灰白色调的清韵风。喻星辰看见一幢白色院落门前坐着一位老妇,便过去主动蹲下打招呼:“您好!请问一下,您知道钟柳大叔住哪儿吗?”

老妇停下手中正忙活的编织,缓缓抬头,怔怔地看着喻星辰好久,尔后站起身冲着院内喊道:“老头子,老头子……”

“来了,来了”,一个年约六十出头的男人匆忙跑过来,等他来到院门前,看着厉中宵与喻星辰也是一愣,怔怔看着他们好久。

喻星辰虽觉得很莫名,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叔,您就是钟柳大叔?”

眼前的大叔回过神,立即摇着头道:“哦,我不是,他家还要往前走。”

老妇道:“老头子啊,带他们过去吧,省得他们不好找。”

喻星辰回头用征询的目光望向厉中宵,厉中宵微微点了头,她才继续道:“阿姨,谢谢您啊,请问您二位怎么称呼啊?”

“我呀,我姓姚;我这老头子呀,你就管他叫工从叔吧!”

“谢谢姚姨,那就麻烦工从叔帮我们带带路了。”

于是二人跟在工从叔身后,七弯八绕走过几个牌坊,不是有人带路,他俩还真不好找。

喻星辰边走边和工从叔攀谈,得知这个村子现住的不过十几户人家,几十号人而已,且都是上了年级的人,大多宅子都空置着,年经人都外出打工了。

来到一幢老宅门前,看上去比周边宅子的色调更沉,年头也久远些,敲了半天门,院内没人应。

工从叔说:“这老钟啊,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隔三差五就不在家,一搞好几天才回,有可能是镇上有人请他去干活了。”

一听此话,厉中宵立即愁上眉梢,喻星辰忙问道:“工从叔,请问您有钟柳大叔的手机号吗?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联系一下他。”

“这我可就没有了,我们这儿家家都挨得近,不用那玩意。再说了,到过我们这儿的人都说手机不好用,信号不好。”

“那请问这儿有没车回镇上的车?或者有租车的?”

“没有,这儿没车,都是镇上车过来。要不,你们去村口碰碰,看有没镇上来的车带你们一脚。”

二人也是无可奈何了,难怪这钟柳大叔如此难请,不仅交通不便,通讯不畅,还偶遇个打劫,这换谁,谁都不敢轻易来了。

正在此时,喻星辰突然捂着肚子直冒冷汗,之前肚子只是隐隐有点不舒服,她也都忍了没出声,没想到肚子绞痛得越来越厉害,实在是撑不住了,“请问……这儿有酒店……有酒店吗?”

“这?”

厉中宵一看工从叔的表情,不用等答复便已知晓答案,他上前一把扶住喻星辰道:“走!”

可喻星辰直摆手,她已经痛得没法移动步子了,厉中宵急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皱眉望着工从叔,表情虽硬,但急于担忧,满是无助感。

“好吧,好吧,跟我来吧!”

喻星辰躺在床上,痛得直打滚,跑完厕所会稍稍好转,可过一会儿,又反复疼痛。

这样折腾到晚上,他们只能借宿在姚姨和工从叔家中。一天未进食,只是喝过溪水,好好的人突然就这样了,而且伴着发烧,情形十分严重。

但厉中宵这几天和她吃的喝的都是相同的东西,今天也未进食,只喝过溪水,他却一点事也没有。工从叔说有可能就是这溪水,溪水从山涧而来,矿物质含量高,寒性体质的人完全受不住。

喻星辰身体已经开始滚烫,厉中宵打来井水,将浸湿后冰冰凉凉的毛巾敷在她额头上,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姚姨熬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黑乎乎的,一股怪味,厉中宵道:“你们这儿没医院,难道连个药店也没有吗?如果这儿的人生病了都怎么办?”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这些,生病了就去山上采些药,喝了也就没事了。真有事也可以去镇上的医院。”

“不是没车吗?”

“拖拉机,钟老头家有一台。快把她扶起来,把药先喝了。”

厉中宵焦急,将喻星辰扶起靠在自己怀中。姚姨喂一勺,药就从她嘴边漏一勺,一勺也喂不进去,药的味道泛着一股恶心的腥臭,让人闻起来就想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还是一口口亲自喂你媳妇吧。”

厉中宵一听,整个人像被麻住了一般,愣是哽了半天没说出口。

姚姨看着厉中宵尴急的表情,傻楞住了,不知如何是好,于是道:“好了,不管怎样,你这样喂她,她不会介意的。除非是你觉得药味难闻,不想喂她。”

“她……她不会介意?介意了怎么办?”

“她的每个眼神,在看你的时候,充满了柔情,恰似在问你意见,又是对你充分的尊重与信任,只有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才会这样。”

厉中宵哑然,他偶尔也有过这种感觉,但又不十分确定,总觉得忽远忽近,忽热忽冷,喻星辰说的每句话都会让自己不自觉地胡思乱想,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心就越慌,这心老是慌的,不是个滋味!

但他并非嫌弃药味难闻,而是的确又在意喻星辰的想法。如果她醒了,是不是会说自己占她便宜,那就真没面子了。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想再顾面子不面子,还是谁先谁后谁应该怎样,而立即一把接过姚姨手上的碗,毫不犹豫地将药先含到自己口中,再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地喂到喻星辰嘴里。

嘴齿相交,暗向流动,不受控制的一阵心悸,有种想拥人入怀的疼惜,心道如果躺在这里的是自己,不是她就好了。

药只剩少许,喻星辰微微半睁了眼,整个人烧得糊里糊涂,但满心满眼都是厉中宵,于是轻轻呢喃:“太子宵……”

“什么?”

厉中宵本意是没听清喻星辰在说什么,便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但结果喻星辰却以为厉中宵问她有什么事。

喻星辰接着轻喃道:“我想你了!”

其它没听清楚,这句“我想你了”厉中宵可是真真切切听得清楚。他腾地一下从床边站起来,将药碗“砰”的一声扔到桌上,可怜的碗和勺是招他惹他了?差点没被他给废了。

一旁的姚姨看呆了,心想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发脾气了呢?哎,一定是药味实在太难闻,把他恶心到了。

厉中宵摔完碗后则气呼呼地冲出房间,心道:女人就是善变,刚来了个“贺穆深”,又来个“邰子乔”,有完没完?

第二日,喻星辰没有好转,继续发烧,厉中宵急道:“是不是药不对?”

工从叔答道:“不仅是药,恐怕是这水……”

“水?”

“对,我们这山里用的都是井水,这井水的源头与山泉相连,山泉水便是这西山晴雪流出的水。”

“西山晴雪?”

“噢,这西山晴雪是这西山的顶峰,每年十月开始下雪,到来年的春季雪渐渐融化,雪水便顺着山涧流下。”

“星辰的体质偏寒,再喝山泉水恐怕……对了,今天是几号?”

“19号,这清明刚过了十来天,明天就是谷雨了。”

一听此话,厉中宵连忙爬上天台,抬头望向天空,不停转身,分别朝几个不同方位观察,渐渐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笑容。

半晚,厉中宵将找姚姨借来的瓶瓶罐罐摆到院内的屋檐下到处都是,自己则孤身站在天井,仰望天空。

姚姨在屋内披着件外套,站在窗边看到这一幕,不禁好奇地问道:“老头子啊!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站在院子里是要干嘛呀?”

“守雨!”

“什么?守雨?人们见了雨躲都来不及,他却要守?真是个怪人!”

“表面看上去怪,实则一定是有它特定的意义,不是解释你就能懂的。”

“我猜啊,他是不是想接雨水,给那喻姑娘治病。欸……他把那瓶瓶罐罐摆在天井里的地上不就行了,为何都放在屋檐下啊?”

“无根之水不易沾染尘土,否则水则不净,更何况这是谷雨时节的第一场雨,汇聚了天地万物灵气,水越是澄净,就越是对那姑娘有好处。”

“他不会是就是你说过的守雨人吧?”

“他可不是一般人!”

伴着树叶沙沙作响,厉中霄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风越刮越猛,他仰起头望向天空,双手端着碗站在风中岿然不动。

突然再次仰起头的瞬间,雨点淅淅沥沥。想着喻星辰对他的种种,甚至在最危及的关头不惜用生命护住他,而他的所言所行却每次都只会让喻星辰伤心难过,心头一时闷痛。

雨点一滴一滴,滴在他的脸上,沉沉天幕不见一丝光亮,却能感到喻星辰对他的哭泣,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落进他的心里,竟束手无策。

闭上双眼,顷刻间心被刺痛,雨水“哗啦啦”涌入碗中。

姚姨倚靠在窗边,看见厉中宵的全身被雨水淋得透湿,但他依旧执着地站在雨中,直到碗中的雨水接满需要换下一碗,不断重复这个动作,不禁感叹道:“深爱一人,茫然不知。真是个傻子!”

第二天,院内屋檐下的瓶瓶罐罐里接满了雨水。

一大清早,厉中宵便用接来的雨水给喻星辰煎药,但他哪做过这些事,弄得自己满脸黑灰不说,还将厨房整得像是被大火洗劫过一般,到处是烟,满地烧破的药罐,煎糊煎干的药渣撒在四处,一股股怪味腥臭难闻。

姚姨见状惊呼大叫,“啊!怎么回事?”

“怎么了?怎么了?”工从叔急忙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惨状,对着厉中宵就是一阵吹胡子瞪眼,“你这是要拆厨房啊?”

厉中宵一句话也没有,直接掏出钱包,拿出一沓钞票,“啪”的一声拍到灶台上,“后面为她煎药的水、喝的水、吃食的水,都要用我接的雨水,记住了吗?”

“滚!滚!有钱就了不起了,如果不敢紧把你那几个臭铜子收起来,信不信我马上把你们都赶走?”

厉中宵被工从叔的话震住了,愣愣地不知为何会这样,正在踟蹰之际,工从叔又是一声喝令:“还不拿走!”

这时姚姨过来圆场,“算了,算了,我们家老头子就这脾气,小伙子,赶紧赔个礼就没事了啊!”

“谁说的啊?”

“哎呀,算了,老头子…….”姚姨还在一旁劝慰。

厉中宵手心捏着钱夹,看见工从叔坚定的态度,这才将信将疑地把钱收进钱夹内,考虑喻星辰还病着,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再则,喻星辰常对他说,与人相处要懂得尊重,与长辈、朋友、同事之间各有相处之道。

再转念想想确实好像是自己有错在先,如果喻星辰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来打扫干净,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于是厉中宵心中默念起这句话,像中了魔咒一般,低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来打扫干净,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说完就蹲下来动手捡地上的瓦罐碎片,把工从叔和姚姨看呆了。这两日相处下来,厉中宵养尊处优的风格还是很明显的,他会受这个委屈,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工从叔皱着眉道:“算了,算了,这儿就交给我们,你去山上采一味草药回来。”

“稍等,一会儿就好。”厉中宵继续手上的活,没有起身的意思。

“想要那闺女快点好,就赶紧去!”

“什么药?”厉中宵这才抬起头,一脸茫然。

“薰草。”

厉中宵腾地站起身来,健步就冲到了门外,很快背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姚姨还在纳闷,“他认得薰草?”

“我说过,他不是一般人!”

“那薰草只长在西山晴雪上,况且如果不戴手套直接采的话,手是会溃烂的。老头子,快追上去告诉他说一声!”

“哼!这狂妄无知的小子,就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