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道世界
原道世界对于洢水来说，熟悉却倍感陌生。此刻身在全封闭的飞羽里，洢水思绪万千。飞羽还是那艘飞羽，外面却什么都看不见。
在几大组织中，原道世界的历史最为悠久，其本旨孜孜以求回归宇宙万物生灵之本源，之初限于精神的修炼，后融合科学理论与方法，自此开辟一个别致天成的崭新世界。由此，原道世界享有七界星民最纯真的敬意，具有最强大的感召力。
原道世界开创了原道学派，星际互联之后，在各星球政治组织及原道世界的推广下，原道学派的原道者遍布各大星界。在这些原道者中，最神秘的当属像洢水这样身负异能、为数寥寥的隐秘原道者了。原道院负责执掌教学原道者，过去的原道者被戏称为“空而无用，玄而无能”，但发展至当下，原道者已然拥有超越显性世界的特异精神力与感知力。
幼时，洢水每年前往原道世界学习一次，不过几日的时光。在她的记忆里，每次都是岩山少将带着她坐在封闭的飞羽里去往原道世界；上学以后就不用再去了，由岩山少将传来音讯，洢水按要求在家中学习。
洢水只是依稀记得，一群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们在十分高大空旷的屋子里按照身穿白袍或粉袍的哥哥姐姐们的要求做游戏，吃饭睡觉和在幼悦所里上学时差不多。哥哥姐姐们都很安静，不爱玩耍。
时至今日，除了一些共知的介绍与故事传说，洢水对原道世界知之甚少。严格的保密要求与行事方式让原本超然世外的原道世界，在世间种下悠远的神秘与恒久的敬意。洢水无数次地想过，有朝一日得把这里的一切探索个明白。这一次来，飞羽还是密封得严严实实，看来原道世界总部的地形地貌终无法被探索。
洢水正没头没脑地思索间，飞羽上的音讯告知她即将进入原道世界领域。洢水默算了一下时间，约莫一个星时多一点。一阵流水声掠过，飞羽周身竟一下子转为全透明材质。洢水大感惊喜，不由跳起身来，发现前面也有一艘飞羽，飞羽尾部如同半圆形的绿叶，其上的图标是晶莹剔透而律动的浪花，与七界通联总署的不同，应该是原道世界的飞羽在领航。
洢水放眼望去，心下大惊。洢水原想，原道世界如此神秘，应是险峰峻岭或机甲壁垒森严之所在。怎想眼前却是好一派田园景象，如同远古的油画，舒缓而宁静，仿佛时光从未来过，这天地自过往从来如此。洢水喃喃道：“原道、原道，好一个原道世界。”
洢水如梦中神游一般不知过了多久，飞羽已经降低了高度，贴地飞行，前面泾渭分明地出现了两大片建筑，一边是白色，如同棉花坠落满地；一边是黄色，如同麦穗丛丛而立。飞近了，洢水发现建筑的形状果然就是和棉花、麦穗一模一样，舒展的边沿竟随风飘动，田园风十足。
穿过棉花与麦穗建筑群后，是如镜的湖面。飞羽停靠在湖边，洢水走下飞羽，发现原道世界的一排飞羽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绿意盎然、整整齐齐地“撒播”在湖边。湖面并不辽阔，却极为舒展，远处有流水顺密林蜿蜒而下，这湖水并不像无双星球多数的湖水那样色彩斑斓，而是清亮而平淡的。
并没有星士前来迎接，洢水在湖边观水漫步，心中说不出的祥和。突然，洢水感到湖水有一股吸力在将她拖向湖中，心下大骇，立即发力后撤，竟然挣脱不得，这股吸力越来越强。洢水想要大声喊叫，却发不出声来。猛然一下掉进了湖里，这种绝望的无力感让洢水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洢水头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中下坠沉沦……洢水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名黑衣者的身影……
洢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屋子的床上，她本能地想起身却没有动，保持警觉，努力回想发生的一切。过了一会儿，四周没有什么动静，洢水站起身，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变化，心中稍安。屋内的陈设非常简朴，一床一椅一桌案而已，墙上有两扇紧闭的窗户，屋外的景物却都看不见。这不像无双星球的建筑基本上都没有窗户，尽管从屋外看不见屋里，屋里却可以对屋外的可视空间自由调节，完全可以一览无余。
洢水没有贸然出门，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想喝口水。刚有这个念头，桌上的杯子竟然动了起来，自动接上水，缓缓飘至洢水身前。洢水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住了杯子，然后双手紧握水杯压住心口，好像努力不要让心里的事跑出去一样。看来这里的陈设并非看上去那般原生态，到处隐匿着自主物联设施。
最让洢水惊异的是，究竟是谁能瞬间感知她的想法？
据洢水所知，当前尚在保密试验阶段的最前沿的科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过非接触方式，在一定的时空边界内，读取生灵的意识；但像这样在没有任何迹象的情况下，瞬间感知她的想法而她竟然没有丝毫的觉察，这种如同神之法力一般的科技目前绝对不存在。
洢水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在接受原道世界的教学时听说过，原道世界有隐秘师者拥有“隐念”这种能感知其他生灵思维意识的特别能力，如同她能对身边的危险、灾难有所感知一样，只是两者能力维度与境界均悬殊极大而已。当前的科技对此有一些重大的发现与研究，但依然不能完全解开其中的奥妙。
科技如能将意识完全掌控于股掌，几与神无异。神尚有无力之时，所以科技并非无所不能。
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的诡异，洢水感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但她又从内心深处坚信原道世界之正道光华和她亲眼看到过的美好田园景象。
洢水正胡思乱想，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洢水站起身正要去开门，门开了，门外竟是一名身材修长的合成智灵，全身乳白，面部罩着一层薄薄的金纱面罩。洢水心中暗笑，合成智灵还要戴着面纱，要朦胧美吗？！
合成智灵似乎看出了洢水的心思，微笑道：“我是白沙，请跟我走，前往会晤会商。”洢水此刻想起了被拖入湖中的情景，怒气微生，说道：“会晤！是要我会商还是要我受伤？”白沙依旧微笑道：“原道世界，没有伤害。你不去怎知真相？”洢水竟然无法反驳，一噘嘴嗔道：“好吧，既来了，自然要去。”
白沙默默在前，偶然回头，只是微笑，一路并不说话；洢水有诸多问题与些许怨气，想问个明白，但看到对方是合成智灵，不想让对方为难，也默默无语。二人双双穿廊走榭、分花拂柳，来到一间宽敞的橙黄色的原木大厅，厅内有一高台，拾级而上，是一黑白相间的巨大圆形石桌，桌上空无一物，高背石椅环列。
白沙说道：“你是今天年龄最小的参会者，所以你是第一位，其他会员随后就到。请随意挑选一张椅子坐下即可。我是为你们服务的，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叫我。”洢水看看石椅高度约有3倍身高之多，轻跃而上坐定，椅子竟温软如棉絮。洢水伸手摸了一下桌面，温滑如墨。俄顷，一个餐盘托着水与点心自远台划空而来。
洢水正学习心神静候，台阶上响起脚步声，脚步极轻，但韵律齐整，每一步步态似乎都分毫不差。看上去是一名男子，白沙领他到一把椅子上坐下，和洢水隔着七八个座位。那男子长发青蓝，面部棱角分明、鼻梁高耸、眉眼幽蓝，没有丝毫笑意。洢水忙向他微笑点头致意，他微微点头向这边看过来，目光相接，洢水感觉如同身在冰河中凝视漆黑夜空中的寒星一样彻骨生寒，任何一个和他目光对视者都会不由自主心生戒备。
洢水顾不得许多，忙紧闭双目锁定心神。大概过了3星刻，传来一声既甜柔又清脆的笑声，一位极修长挺拔的女子飘然而至。那女子身着淡绿色长衫，双袖五彩斑斓、流光溢彩、薄如蝉翼；黑发波浪缱绻，墨眼神采飞扬；顾盼间诗韵意飞，天地芳华。洢水觉得这女子初见即心生欢喜，不自觉地分外亲近。
洢水正要向她挥手致意，突然有一星士从台阶直接跳到了桌子上，也不说话，径直从桌子上向对面的座位走过去，在座的三者都吃了一惊。只见他走到对面桌边，转过身来，笑着向大家大手一挥，算是打招呼，他看上去如同他的发型一般颇有几分狂放不羁。但他的衣衫却极为整洁，一身紫衣套装，精干合体，左右严格对称，没有一丝褶皱。洢水看他相貌并无独特之处，只是举止有几分怪异。只见他刚一坐下就对石桌发生了兴趣，神态自若地研究起来。
洢水与对面的女子见状，相视而笑。就在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抬头四顾，原来各士都同时闻到了一种舒适的香气，一道白衣身影自台下掠过，在大厅首座对面的位置落下。旁边的女子不由得发出“噫”的一声，连研究石桌的男子都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刚落座的白衣男子。世间竟有这样精致的面容，像被最精密的机器设计出来的一样，堪称完美无瑕。
不知何时，石桌的首座位置竟然坐着两位笑容可掬的长者。洢水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位是原道世界公务首座云流意，旁边是联境首座微禾。云流意和微禾微笑着依次向在座的每一位点头致意。洢水心想，从大家的神情来看，应该都参加过七界通联总署的那次会议。
云流意微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随后微禾说道：“欢迎各位再次回到原道世界的总圣地境空如，这里是你们心灵的故乡。在七界通联总署我们都见过面了。最近，大家各自都经历了不少事情，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疑惑，不用着急，都会明了。
“我们为何相会于此，相信大家心下略知几分。紫陌星界甚至是联境将面临一场灾难或重大威胁，这一切或来自七界的其他某个或某些星界。在一切尚处于萌芽之际，作为七界的公共规则发起者、倡导者或维护者，联境不能诉诸武力，甚至是通过较为温和的政治途径来解决问题，那样可能会落人口实、引发难以预见的后果。我们不能拿数千万星球星民的安全做赌注。
“本次危机主要源于有关星界对时空感融科技的共享要求和对某些公共规则的异议，所以经过联境大会讨论决定由联境派遣科技文化交流使团前往有关星界会晤商议。
“各位除了要完成本次使团出使各星界的任务，更重要的是，你们肩负特殊使命！那就是组建特别行动组，秘密查清本次危机的源头与有关星界是否会发动武力攻击的详尽情况，我们要尽可能化解空前的危机！本次危机不同于曾经某个星球对其他星球的邪恶侵占或毁灭，有关方面站在维护自我安全与文明发展的立场上发动进攻，所以有充分的民众基础与看似崇高的正义之名，而这恰恰是可怕的危机之所在，一切必须慎之又慎！”
洢水叹了口气，心想，天堂之光与地狱之火都曾在世间闪耀，谁又能分辨哪一朵是幸福之花。
“本次特别行动组代号为‘无界征途’，愿七界各星界彼此和平无界，紫陌星界逢凶化吉，陌上花开依旧。代号及小组密讯仅限特别行动组成员知晓、使用。
“至于为何是在座的诸君？因为你们中的每一位都堪称万万亿里挑一，我们的使团将因诸君的加入而能力与魅力超凡。在正常的公务交往中，你们要尽可能隐藏你们的超能力，充分展示你们作为联境代表团成员的魅力与美好。接下来我将逐一介绍各位的基本情况。至于你们每一位的全部信息，你们自己未必全都知晓，我也不能一一道尽，一切让未来作答。”
微禾首先指向了洢水：“洢水，来自无双星球，紫陌星界气象主持，估计你们中或有所知。而你们有所不知，这位可是原道世界原道院的奇才，她对机遇灾难与善恶的感知力堪称无与伦比。这也就是为什么不久前她的忧郁情绪引起了诸多关注。原道世界已通过决议，自今日起，授命洢水为原道世界圣使，这是无上荣光也是重大责任。不过这个身份得保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她此去一方面感知危机真正所在，另一方面给各位可能随时遇到的危险预警。”
听到此处，各士对洢水作为一名原道者所拥有的能力竟如此之强，也是感到分外诧异，不禁啧啧称奇，致礼深表敬佩。洢水慌忙起身，一一答礼。
微禾接着指向第二名入座的男子：“伊凡……”微禾刚说到伊凡的名字，众士皆相视而笑，怎么找了这么一位寒气肃杀、冷峻刚毅的男子。伊凡被大家笑得不好意思，也不禁强作欢颜地笑了一下，起身致意。洢水发现他笑起来竟是如此之腼腆。
微禾也笑着打断了大家，接着说道：“伊凡，来自紫陌星界扶风星球。他是能力出类拔萃的异能者。伊凡是科诗世界异能院最顶尖的三大异能者无老、未老、可老之一的未老的关门弟子。有他给大家保驾护航，想必各位会更加有信心。”伊凡再次起身像个孩子似的给大家致礼，他眼里的寒意好像一下子消逝无迹了。大家都异常高兴地鼓起掌来。
微禾正要介绍洢水对面的女子，那女子已起身向众士款款致意。微禾说道：“很好，苏菲亚，来自紫陌星界文山星球，是文锦世界文锦院总部才貌无双的文锦圣使，这个身份是公开的。她通晓七大星界文化历史、世风士情、礼法制度等等。唯有了解各星界星球的文化历史，才能真正寻到他们的根，摸到他们的脉，从而知其所想、所行。”
“这位是科诗世界的怪杰，物象学大师知末。”微禾话音未落，大家不约而同“哦”了一声。原来，作为时空感融科技的重要贡献者之一，知末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他的科学研究不时引发巨大反响。此外，他还有一个身份，暗黑星空公务首座知约同母异父的弟弟。但知末生性淡泊，几乎从未公开抛头露面。
微禾接着说道：“知末是本次科学文化交流使团科学交流尤其是各星界最关注的时空感融科技沟通方面的重要代表。此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就是和特别行动组一道，将各星界最核心的科技情况摸清楚。只有把这个摸清楚了，才能准确判断有关星界可能诉诸武力的力度与对策。蓝焰星界唯科技论的天平已然失衡，他们的科技有可能在某些方面超越了紫陌星界甚至联境，如果应用于武装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知末起身正色道：“颠覆性科技的突破往往在顿悟间，宇宙之大，一切皆有可能，我卑微若毫末，为了安宁与未来，我愿尽微末之学付出我之所有。”在座诸士闻之皆肃然。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白衣男子身上。微禾笑道：“就剩最后一位了，自从紫陌星界对星民形象立法不允许随意整形以来，是不是很少见天生长得这么标致的啦？尘浪，来自紫陌星界花纤星球。他可不只是长得精致，他还是联境首席公务参谋，对各星界众星球的军政外交了如指掌，联境过往最重大的问题与众多星界星球纷争都少不了他的参与。他是本次使团的首座，对本次出访的使团全权负责。”
尘浪缓缓起身致意，双袖微展。微禾微笑着示意其坐下。
微禾接着说道：“请各位注意，尘浪是本次使团公开的首座，但为了安全与确保完成使命，本次特别行动组首座不是他，也不在你们之中！不必着急，时机到了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他将对特别行动组全员全权负责，特别行动组的特殊使命要求在座的各位务必无条件服从他的指挥。这样我们就有了一明一暗两名首座，各司其职，表里结合。”
各士都大为震惊，还有一位首座竟然不知道是谁。不过心下都不得不认可如此安排甚为高妙，互相对视了一番后，均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