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点亮心灵花园的那束光
在经历长时间疫情的至暗时刻，读到一篇篇让人耳目一新的文字，温暖而生动，有泪有笑，很是亲切。读完后有一种感觉：像是被早春清新的花香吸引，曲径通幽，发现一个郁郁葱葱的心灵花园。
关系中的互动，是叙事医学实践的一个标志，也是关系伦理的体现。我很欣喜地看到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闵行分院开展了叙事护理临床的探索和教学，为培养新型临床思维模式先行先试，走出了可喜的一步。也看到“叙事护理查房”在管理机制上的拓展创新，以“倾听式”查房多元视角，优化了既往的“程序式”，营造了良好的培育氛围。随着平行互动的模式的逐渐完善，临床一线人员更真切地体验到：在临床护理中，我们给予的不仅是技术，还有关爱、尊重患者等护理内涵。
叙事医学，是一种态度，也就是在尊重的前提下，与患者平等互动。叙事在护理中，倡导关注病中的“人”，去了解对方正在经受怎样的痛苦和煎熬，如何以同理心打通医患沟通中的各种阻隔，去看到患者症状背后的渴望；当看到患者处在无助的时候，如何伸出援手，以人文关怀和自己的肩膀传递一份温暖的力量；在倾听时，如何去发现患者的内外资源，寻找到新的希望或向正向转变的可能；叙事也为科普拓展了空间，通过对患者量身定制的针对性表达，以及“您自己就是止痛大军的指挥官”这样的鼓励，催生为患者赋能的效应；随着叙事能力的提升，临床优质护理内涵正在共同决策中得到更丰富的体现。在徐汇区枫林街道社区卫生中心担任舒缓疗护的护士，借助叙事方法，以亲笔书信引导家属软着陆，完成了患者尊严离世的最后心愿，又将服务延伸至哀伤辅导，陪伴家属走出情感低谷。书中，有一位护士的感悟道出了叙事医学带来的一种新变化，她说：“以前，我看到的只有一个个悲惨的主线故事。学习了叙事医学后，发现每一个问题的背后都是有故事的，而每一个故事都是有可能被改写的。只要我们带着谦卑、好奇、尊重的叙事态度去发现故事中的例外事件，通过外化、解构、改写、撼动自我认同来完成生命的重塑，那故事的结局便会是另外一番风景。”
书写平行病历（叙事故事），是叙事医学的特点之一。透过一个个具有不确定性的、大大小小的“事件”和细节，一位位穿梭在被命运投入“黑暗”人群中的护士，转身为心怀大爱的“故事主人公”，心有千千结，娓娓道来，丝丝入扣。不难发现，书中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是第一人称的回顾、回味或反思。每个故事基本都有两条线在交叉进行，一条是患者的命运线，另一条是主人公自己的行为与心路历程。每一个故事，都写得非常用心。有的通过“双重倾听”，走进患者世界，“关注”患者症状背后的疾苦，以“共情”解读他（她）们对生命和希望的渴望；有的在建立信任后，以反馈表达“再现”对患者脆弱之处的看见和懂得并欣喜地寻找到了对策；有的在治疗和语言并重的相伴相随中，点亮对方身上一个又一个优势“小火花”，持续助力，联手患者和家属，一起搭建信心、重建“脚手架”，激活亲情、友情、爱情中的支持力量。所有故事的共同之处，都是以“我们一直都在”的且行且相随，陪伴一群心向光明的人们穿越苦难，一起循着“生命之光”“希望之光”“爱之光”的指引，去进行各种积极尝试，赢得力量，赢得尊重，走在找到意义“归属”和价值体现的路上。
隐喻的魅力，能借助简单小故事，导出“大”道理，是叙事表达中一种文学与哲学水平的能力体现。书中有位护士对消沉的“老兵”患者说：“化疗就跟打仗一样，多吃多睡就是存子弹，一定要好好配合，这样才可以积蓄能量，和敌人做斗争！”……字里行间，笔者得到对方接纳的欣慰力透纸背，让人立刻能想象出生动、和谐的场景画面。这也证明：一个强有力的隐喻，往往能在一个实实在在的体验层面引发内心共鸣，唤醒价值取向，继而转化为生命的能力。另一位护士也用隐喻形象地表述了学习叙事医学的心得：像“第二只耳朵”……我们要张开自己的“雷达”，不光写问出的东西，还要倾听患者的“言外之意”。的确，不期而遇的病痛往往把患者的生命分割得支离破碎，使他们陷入孤立与痛苦的泥潭。如何读懂？如何赋能？这里既有挑战，也有展示能力的上升空间。恰如其分的隐喻，能让我们帮助患者将问题暂时“外化”，跳出庐山看庐山，换一个新视角或新方法去拓展觉察，发展感知，找到生命的转机。
有尝到甜头的小伙伴说，叙事医学，是送给我们医护人员的一个礼物。因为作为职业群体中的一员，我们自身的努力也需要被看见，也需要被表达出来。正如一位同仁所喜欢的这样一段话：“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像是树上的叶子，我们每个人都是由绿叶变成黄叶而坠落，患者是被一场大风吹下来的绿叶。而我们医务人员是拖住他们绿叶的手……”实际上，这里说的“拖”与所蕴含的“托”是相互的，也是每个人都需要的。每位护士自己也时时需要“调谐”各种关系（与社会、与患者、与同行、与家人、与自己）。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为患者服务的护理工作很辛苦，也有很多酸甜苦辣，但也一定会有被对方的肯定和关心暖到的时候。像“向日葵”那样达观的患者热爱生命及与病魔抗争的精神令人仰视，他（她）们身上的“闪光点”熠熠生辉，也会在不经意中触动到倾听者自己最柔软的部分……每当各种爱心付出和智慧“小成功”获得意外赞许时，她（他）们会发现，价值体现的快乐，就是化解职业倦怠的一味药……本书中的数十个叙事故事，汇成了一束生命之光，贯穿于护士姐妹们的理性情感与患者们对抗的疼痛、脆弱、消沉、绝望、弥留及哀伤等时时刻刻。这束光，温暖着患者，也温暖着肩负责任的我们。由此，我们也可以相信，南丁格尔点亮的那盏“灯”，穿越时空，依然光亮如初，照亮前程。
叙事医学认为，医疗本质是人际交往行为。叙事医学中的时间性、独特性、因果（偶然）性、主体间性及伦理性体现了叙事医学的核心价值。第一步的成功探索，相信一定会为美好的未来奠定坚实的基础。
陈德芝
上海市医学伦理学会叙事医学专委会
2022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