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开

病例本上的抑郁星星加了又减，从轻重度五星降到轻重度二星，再到轻度四星。

半年后，医容批准言岚端出院回家休养，同时通过任幸要治疗1号病人的要求。

1号病人，心疾人员都害怕的人物。重度抑郁一星，心疾病情最严重的病人。见过他的医护人员回来总要多点伤，伤筋动骨再平常不过。故逑远特地打造了“VIP”贵宾病房，防御体系最高级，运行模式最优化。不需医护人员送餐，谈话通过电子通话完成，极大地保护病房内外人员的安全。

与对待言端不同，此次有四位保安在外把守，两人跟任幸入内。

1号病人是位中年人坐在凳子上，沉敛的眼眸，像在等猎物的猎手，见到人来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好人没见到人了。”1号端着胖胖的身子伸个懒腰，舌头舔着下唇，尤如蛮荒野兽。

对于他，任幸拿出严肃、官方的态度，尽量无视他让人不舒服的举动，语气不冷不热的。“以后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请多关照。”

“哦。”1号扑哧笑出声来，“谁给你的勇气？敢来治我。不要命了么？”

“治病救人是医生本分。”任幸官话开怼。

“从前怎么没人来？医生都死光了？”1号满怀戏谑地说，还不停的笑。任幸自认为这种人堪称为“恶魔”包管比所有妖魔鬼怪吓人。

“他们都不敢来，而且也都治不好你，来了无用。”

“你又能治好我？”眼神尽是嘲讽。

“不知道，但我会尽力地治疗你。”

“年轻人，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深渊会吃了你。”

“自己选的，我从不后悔。”坚

定的语气像是万年的磐石，身姿直挺、俯视春秋。

“豪气，豪气，许久未见到你

这种直爽的人。”1号从凳子上起身，手鼓着掌走向她来。保安拦在1号面前。1号眉头一皱，拧成川形沟壑，唏嘘地说，“这样可就生分了。我的好医生，你怕我干什么？”

“对于你不确定的发病，总是要防着些的。”心中其实说，疯子谁会不防。

“是，是……”1号一手迅速敲在保安头上，又踹飞另一人，两步跨到她面前，掐住她的脖子。下了死手，是能掐断脖子的力道。眼神阴鸷、森寒。

咚，头被敲的保安俯身倒在地上，晕厥过去。门口保安闻声，急冲进来，1号一脚推门砸过去，将冲前面的保安拍飞。

1号得意地说，“让我一个人老死在这怎么成，你便来陪我下黄泉。”

任幸没怎么挣扎，用最后一口气在他耳边低语，“我谢谢你！”

嘴里吐出腥红的血，任幸少见地蹙眉，太疼了！

咔，骨头的碎裂声回响在空荡的病房。任幸遥遥带笑看了病房围着栏杆的窗一眼，身体软下去，脑中意识溃散，缓缓闭上了如秋水般的眸子。

她想起少年仰着头笑着问她，“出院可以来送送我吗？”他都没要父母来接。她不喜欢告别，没答应，没否决，最后决定以信告别。

本来，任幸是可能逃生的。不过那需要在一瞬间打折1号的手，她不确定能否做到，也不想那么做。她是个医生，不可能对病人下手。不过，死前任幸是庆幸、开心的。庆幸言岚端当初没走上这条路，没成为下一个1号。1号和言岚端本质上是有区别的，一个是“正常”的病人，一个是“不正常”的病人。

从脖颈被掐住到断只不过一分钟。保安们按住发狂中的1号，试了试她鼻息，了无生气。任医生死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一位年纪小点的保安，没控制住怒火，一拳挥在1号脸上，叫他脸开花。

赶来的医生们悲伤地哭泣，将任幸的尸体带离病房。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小护士推开门，慌乱并带着哭音说，“任医生死了。被1号病人掐断了脖子，她吐了好多血……”

在收捡衣物的身影一顿，只言未语。小护士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道，“请节哀。”

小护士退了出去，言岚端僵硬地走到桌边双眼无神的看着白色的信封。信封口印着一个可爱的笑脸。他嘴角轻扬，眼角却红了，湿润润的。

不紧不慢的拆开信封。字迹同人一样的飘洒恣意，让他挪不开眼。

信内容如下。

“要再见了。我曾经的病人。我很高兴能这样称呼你，因为你成功康复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心理病患者。不过我懂得隐藏才没被人发现，所以我选择心理学。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就能隐藏的更深。”

“不知道我现在怎么样了？最近总有种异样的感觉。你也曾是抑郁患者，应该明白，死对于我来说是不算悲的更像是解脱。如果我死了，请不要太悲伤。好好的过你的生活，就算是帮我去看看广大的世界。”

“你知道我这个职业还是挺危险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我救你出沼泽。不是为你听的哭声。别让我一番苦心白费。多去有光、有善的地方，痛苦会少些。答应我，以后再也别来逑远医院，这不好。”

“治疗你的这段时间，我也在治疗自己。感谢你造就了于我而言这一段快乐的时光。再见了，朝气的少年，愿你永远充满朝气！”

“明明该是我说谢谢才对。”言岚端吸了吸鼻子，嗓音哽咽，摸着腕上泛着光的银铃。那天从学校回来后，任幸就没要回去。他也就没还。一直带着，现在还给谁呢？

……

花开的城堡，疯狂的衰败。淡红的血色，微漠的忧伤。

故事终要结束，死亡就是末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