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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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拜佛同游寺 已死又求活

眼见着到了六月,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周妻每日只能食些酸汤,其余一吃即吐,德胜让人去水磨沟买些凉面来于她吃,见院中无事,又来了游兴,奈一妻一妾皆不能远行,先到官衙应了卯,回来进周妻房中取药,翻了半日不得,见周妻坐在院子树下吹凉风,打开窗子问她。

周妻早给药藏了,见德胜翻找,只是要出去会敌人,哪里能给他,就道:昨日对门章家娘子贫血头晕,吃了几日药都不好的,我去瞧她病,见躺着也是可怜,就回来取了给她送去了。

德胜一听笑了,也没再说什么,出来要往街上走,周妻问他何去,德胜道:道台大人近日要和巡抚搬到巩宁城宅子里去了,我去帮顾帮顾。

周妻听了问道:怎么突然就要往巩宁城搬了,听人说巩宁城里住的都是满子兵,看着繁华,哪里比得这城里清净。

德胜笑道:人二家府衙本就是设在巩宁城里,院子还连着院子,只年初巡抚家里仆人打水,桶里捞出个大鳖来,也没在意就扔到池子里去了,没曾想过了一阵房子里四处冒水,又冬天腊月的,地上结的都是冰,后来连道台家也遭了殃,睡着觉忽然涨水床椅都飘起来,天亮了水又自己退去,有个丫鬟夜里睡的死,被大鳖拉下床吃了,家里人还道是跟人跑了,贴着告示满城抓人,过了元宵有人从井里拉出半个尸骨来,才知是死了,弄的院子里的水没法吃,找个道人来看,说是这俩宅子原先是个阴地,养的尸气大发了,找人四处挖了逮大鳖,弄了半月也无果,两家子就搬了出来,睡知又闹起鬼来了,道台晚上睡着觉就听的有人叫他,起来走到院子里又没人,回去又睡,第二日同床的小妾就被鬼掐死了,连巡抚家的二夫人也被拉到茅厕里溺了两回,请了个风水师看了几圈子,就让两家出来避一避,这才搬到迪化来,只近日巩宁城挨着关帝庙新盖的两处宅子都放过炮了,这就准备着回去呢。

周妻听了道:还以为当官的都是在生死薄外的,见戏文里唱的,有了官服顶戴,连鬼神判官都敬的,没曾想那鬼竟有这么大胆子。

德胜笑道:唱戏的都是唱给贵人家眷听的,没当官的听这话想当官,当官的听这话不得赏俩银子吃酒,都是穷人哄富人罢了。说着就走了出来,见刘三提了些蟠桃过来,看着鲜红可口,知是给周妻买的,就让送进去,自己坐车去花蕊娘子那胡闹。

刘三也是虚了心,提着桃子孝敬周妻,周妻见刘三怪是个会心疼人的,比那个要体贴细致,心里也就不怨了,让刘三往屋里送,自己后脚跟来,看着门口站着个妈子纳鞋底,就让她出去买碗酸汤饺回来吃,妈子听话去了,刘三见她故意支开人,心里也就慌神,放下桃子要去,周妻也不关门,见他要走,低声道:吃了软馒头就不认账了?

刘三局促的站在门后,周妻过来给他按在椅子上,两人干柴烈火的吃了个新茶叶,把个椅子弄的嘎吱响。

二人都得了手,相互更是贴心的人了,自此避着德胜私下团聚起来,在背地里做起了假夫妻。

德胜走到花蕊娘子院子,热的一身汗,花杏打来凉水洗了洗,抱着花蕊娘子吃嘴,屋里又这般燥热,德胜要带她去水磨沟的清泉寺转转。

花蕊娘子喜道:听人说清泉寺的老佛最是灵的,我早就想着要过去磕个头了。说罢跑去换了身素净的衣服,又扎了头,带着花杏把房门锁了,三人望着水磨沟而去,只见这一路尘土,马又跑的欢,绕着迪化城跑了半圈,就入了山林,见着两边树荫有风,都是些百年的大树,有些还挂着佛幡经语,草也绿的鲜艳,听着有轰隆隆的流水声,知道到了,直上了个坡,见半山腰里立着一处殿堂,二人下车步行,花杏提着水壶吃盒,仆人抱了块布毯,等来到岸边,果然见得一处好水,满池清泉,里面游着许多放生鱼,人也不捉的,有些游客会带着鱼食来喂,只比河里的鱼要大出好多去,沿着河水往上走,待爬上台阶,见大门两边立了俩力士,都高过墙去,佛堂皆是黄瓦飞兽,雕刻的红绿故事,佛陀舍鹰,走到上面来,四面的佛堂,有天王、药神,正中大殿是释迦牟尼佛,两边有关帝、文殊菩萨。德胜牵着花蕊娘子见佛就拜,直磕了一圈子,又舍了几两银子,主持知道县知来了,出来拜见,请到后堂喝茶。

到午间又安排了一桌子素菜招待,德胜和花蕊娘子吃饱了要歇息,主持就领到后面客房安排,二人见着大佛寺庄重,也不敢越规,只躺着睡了一阵,听着敲了暮钟,二人才醒来,见外面黄日西去,就起来洗洗下山,主持送到门口才回。

德胜二人上车,刚出林子,见远处靠着城墙有座野庙,不知和这清泉寺有无瓜葛,远远的望着门口也挂起了灯,二人见夕阳西下,片刻余晖,都有兴致去拜拜,让车夫掉头赶过去,上了小路,车宽大过不去,二人还是携手下了车,待走到庙前,就听的里面敲出木鱼声,花蕊娘子只觉得心头砰砰乱跳,有些害怕,德胜牵着她来到门口,就从里面钻出两个野和尚来,又见门头上挂着个匾,上面写着:佛祖供养庙,问和尚此庙供的何佛。

一个胖和尚道:此处供的是地狱门王佛,心善之人,生前供佛,死后都要进入佛国,唯人身肉体,地狱有旧债未清,只将心脏挖出供于此处,替代轮回偿还,门王食心,魂魄自然西去也。

德胜听了新奇,要进庙一观,花蕊娘子害怕不敢进,又觉得有些头晕,花杏找了个凳子让她坐在门口树下,德胜领着个衙役走进庙里,见庙堂正中供着幅飞虎猛兽,有虎身,唯獠牙如剑,看着心惊胆战,又见四处皆是柜架,上面供着无数瓷瓶,问和尚才知是装心瓶,又见猛兽前面,摆着四个盘子,盘中皆血淋淋的人心,有个黑脸的和尚在下面敲木鱼念经,心里有些受惊,就走了出来,见后面还有院子,和尚也没跟来,自己向前推了去看,猛然见院子里放着十几个棺材,也不知是谁家停在这里的,出来问和尚,和尚道:这都是些城里的冤魂,生前有事放不下的心事,死时不闭眼,家里人不敢下葬,拉到这里放着,每逢十五三十,我们都会开棺查看,事有缘起,即有缘灭之时,短的三五日,长的一个月也都闭上了,家里人再抬去下葬。

德胜念了句阿弥陀佛,忽听的前头花蕊娘子惊叫,忙跑过去看,见花蕊娘子与花杏二人坐在地上,吓得眼睛翻白,问是何事,花蕊娘子缓了一阵才道:刚刚就见着个穿着黄衣服的女子跑出来,我还道是庙里做饭的,站起来跟她说话,花杏离得近,见她穿的是身寿衣,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走两步过来扶她,猛然一抬头,见那女人脸上趴着个大老鼠,吓得我就叫出来了,那女人一听我叫,赶紧就往树林子里跑。

和尚听了忙向前去找,也没找见,又打着火回来,让人到后面院子数尸体,德胜让衙役扶着花蕊娘子先回车上,自己跟着和尚去看,和尚数了几个棺材都是有的,觉得不对,又往旁院跑,天黑也没注意德胜跟着,直跑到后面卧房,拉出个吃醉的和尚骂道:你这不要命的贪色兽,昨日抬到院子外面俩女人是不是又被你抱回来了。说着就往门口看,德胜见门口还放着俩棺材,棺盖都是被撬开的,只尸体不见了,那醉酒的和尚大笑道:师兄怕些什么,我只见那女子貌美,两个都在房里床上好好的睡着呢,你就前头忙去,弄完我放回去不耽搁明日人来抬。

这和尚听了直跺脚,又踢开卧房门看,德胜也跟了进去,和尚一见德胜吓了一跳,就推着让他出去,德胜见这稀奇事,哪里肯走,亮了腰牌,吓得两个和尚赶紧趴在地上求饶,德胜也不理他们,过来给被子掀开,见床上包着个惨白的女子,天热散着臭气,只身体还没烂,德胜道:这床上只躺着一个,你做夫妻那个跑了。和尚惊了一跳,站起来看果然是,吓得满头出汗,酒也醒了,又趴在地上不敢说话,德胜走出来唤衙役,衙役一阵跑来,拿着链子去后面将几个和尚都锁了,德胜将几人训斥一顿,交待说自己先回去,再派人来将庙封了,衙役答应了,持刀守着几人,这边德胜出庙往车上走,见也没点个路灯儿,正要骂马夫,又没找着人,想是跑下面屙屎撒尿去了,就蹬着爬上来,掀开帘子见花蕊和花杏齐齐的躺在车上,还以为走的累睡着了,正要打开灯看,猛然从后面扑出个人来,德胜忙踢了一脚,见那人掉在地上,爬起来冲着德胜乱叫,德胜忙擦了火,一见是那个穿黄衣服的尸体,一只老鼠还蹲在眼眶里没掉出来,就拔刀打了一下马屁股,马吃疼就跑,一扭头才发现车夫躺在地上早死了,那尸鬼张着嘴跟在后面疯跑,德胜拉着马绳死命的鞭打,直走出平野才甩掉了,也没敢停车,待看见了城门,忙对着楼上的人乱喊,楼上的人见是县知就给门开了,直赶进门来,德胜才掀开帘子看,只见花蕊娘子和花杏二人早被咬死了,脖子上碗大个窟窿,血流的满车都是,虽舍不得,又害怕尸变,让几个巡逻兵牵到外面埋了去。

唤了几个衙役过来,让他们赶去庙里抓人,顺带着给路上的马夫烧了,再找一找尸鬼,衙役领命去了,德胜受了惊吓,又失了花蕊,不觉心头伤心,回家吃了几杯酒,也不敢睡,让毛贵守好家门,自己跑到衙门等着。

直等到了后半夜也没信,待天亮了,去营里唤了一队人陪着,骑着马又赶回庙里,见庙里还亮着灯,殿门大敞着,就觉得不对,闯进后院来看,见院子里躺着七八个衙役,心都被掏了去,满地的血污流出个血坑来,不知从来跑出个野狗来在地上舔着,又进屋看,那几个和尚也都是胸口一个大窟窿,知事有怪异,让人把和尚拉出去埋了,也没敢将衙役拉回去,登记了名字,拉到树林子里埋了,将庙里灯火熄了封上门,骑马往回走,又碰见沿路一户农家,让骑兵去打探打探,骑兵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报说:屋里人死了三个,都是脖子被咬断,躺在地上早没气了。

一时城门警戒,也不好惊了城民,过了几日,德胜忙着安排巡抚搬家,也就忘了,这天正看着人搬假山,刘三急慌慌的跑来,说街里闹鬼了,大白天的一个女人穿着寿衣在街上走,包着个脸也看不清是谁,德胜忙带人过来看,见几个兵已经将她围住,拿着枪去刺她,只不见流血,德胜让泼油烧她,女子听了才回头,隔着一层绿纱看不清脸,几个兵取了油来,站在楼上倒在女子头上,正要点火,那女人猛地将头纱扯掉,唬的德胜差点失了魂,见面前站着的竟是花蕊!

她的那半张脸早都毁了的,虽平时包的好,德胜也是偶尔能看见,今日猛然露在太阳下,顿觉恐怖无比。花蕊娘子抬起手整了整衣服,摸着脸上的纱布没了,就扯下头发盖住,只手上的肉早就发黑烂了,露出些白骨来,脸上惨白无比,嘴唇发黑,牙齿掉了几个,对着德胜跑来,奈小脚难行,跑了几步崴倒了,又站起来跳着走,半条腿都折断了耷拉着,刘三忙让放火,轰隆一声就烧着了,满大街的人站着看,花蕊娘子痛的大叫,带着满身火焰朝德胜爬过来,慌的德胜跑到旁边楼上去,几个胆大的兵拿着长矛将她刺住。直烧成个黑炭才不动了。

德胜躲在楼上哭了一阵,又想不通为何尸鬼会变成花蕊娘子,刚走下楼来,就看到街上跑来一群人,大叫着烟馆吃人了。德胜带着兵去看,烟馆门口围了几百人,里面烟气缭绕的,刘三让人冲进去,几个兵持着刀跑进去,见有个腐烂成白骨的女子躺在一个男人怀里抽烟,那男子是吃醉了的,还道是怀里抱了个美人,几个兵站在远处喊他,男人也听不见,又抱着尸鬼亲嘴,两人压在一处,有个兵走近了要砍,看尸鬼脊骨上缠了条黑蛇,哪里见过这阵势,就又退了出来,报于德胜知道,德胜就先让人将鸦片馆围住,把两边窗户钉死,直等到下午,才慢慢进去看,只见那男人竟在榻上与尸鬼欢爱,德胜大喝了一声,那男人猛地醒来,一见身下是个烂成骨头的人,早就丢了魂要跑,尸鬼哪能放他,拉住一口就给喉咙咬断了,德胜不敢放火,恐将沿街都烧了,去请道人来降魔,道人一听,都装病装死,没一个敢来的,德胜无法,知道台修仙,就让人把他请来,周道台听了赶来,见尸鬼只一个劲的将男人咬烂,也没见过这阵仗,都不敢上前去杀,眼睁睁的看着将男人撕成了一条条烂肉,直弄到天黑了,周道台让人杀了些狗来,泼在女人身上,并无效果,又去挖了一盆屎尿扔过去,那尸骨只是和男子骨架抱在一处,正无法弄,有几个兵抬了块磨盘来,隔空扔过去将尸鬼压住,跳上去拿着绳子将尸鬼和死骨缠了拉出来,浇上油当街烧了起来,正闹着忽然家里跑来人报,说逮了个刺客,德胜和刘三忙往回跑,走到院子里去看,见黑压压的站了十几个衙役,周妻的窗户已经被撞破了,毛贵脚下踩着个人,德胜让将人拉起来看,毛贵一松脚拉不动,两个衙役将刺客抬了起来,才发现竟是个木头人,德胜让人拉出去砍碎,一众衙役将木头人肢解开,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机关,只见木头人背上贴着个符咒,挖开胸膛一看,里面竟放着个人心,照着火细看,心还扑腾扑腾的乱跳,用刀插进去挑出来,拉到街上和尸鬼一起烧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