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大修）他们的决策，她的复活（2）
而这时，克莉丝复活了吗？
没有，还没有。
在她失去意识的瞬间，阿图拉当机立断的抽去了她的灵魂，使她沉睡在他的怀里，而不是以异端之名在众人面前复活。
在那之后，他用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个暂时的活偶，以让克莉丝使用。
这个小暴君能第一时间睁开眼睛，重新以自己的身份发号施令，全都仰仗阿图拉的眼疾手快。
谢天谢地，他和他的主人勉强合格，这次意外没有让他们失去棋手的身份，他们还能继续在这个生与死的政治场里角逐最后的胜利。
他清楚人类这种生物多容易翻脸无情，哪怕之前乌斯说的好听也不能幸免，哪怕双方已经积怨成疴都不能相信。
在返回自己的房间后，阿图拉守在克莉丝的尸体边。
他抱着怀里枯萎的活偶，在癫乱恐怖里，臆想着人对克莉丝百般刁难，横加指责，甚至于，甚至于——
她在自己面前被火吞噬。雪白的肌肤碎裂成焦黑的炭，明亮的眼睛染上死亡的烟灰，直立的羊吞下她狡黠的面容，她彻底离开了自己。
他自己什么都不怕……
那些细长的绿色眼睛，恐惧而绝望的睁开，在他身上一颗颗流着泪怨毒的睁开。恐惧失去的怪物在颤抖。
他从不怀疑克莉丝能不能毁了圣教，从不怀疑……
“别担心，我可怜的阿图拉。”克莉丝在他怀里孱弱喘息，同样颤抖着伸出满是裂纹的手，爱抚着疯犬的脸颊。
她微笑的像一朵将要枯萎的兰花，却在濒死时释放出名贵古老的沉稳香味，带给人奇异的，如同高山瀚海般的安心感，仿佛只要她还活着，还在，一切就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要我活着出现在乌斯面前，他就有胆量向圣殿发起进攻。”她靡烂的微笑着，尖锐的犬齿暴露在外，仿佛沉醉在权欲中的狮子，而那只手却无力的垂了下去，迟暮一样，和外面渐渐弥漫的暮色一样。
手臂的皲裂越来越快，没多少时间了。她能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步入昏沉，这具活偶没法子太久负担一个人类灵魂的存在。
血在她石化的心窍里奔涌，发疯似的给她一股精神上的力量。她瞪大眼睛，勉强直起身，猛地扯住阿图拉的头发，逼迫这个发疯的狂犬直视她的双眼。
“监视她……”她喘息着，病态的微笑在她脸上蔓延，“留着她的贱命！把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
阿图拉瞳色深深，翠绿的眼睛幽暗的如同深渊的湖水。
“遵照您的命令。”他虔诚的垂首，眼里的憎恨翻江倒海，择人而噬。他要杀了那个胆大妄为，伤害了他的宝物的蠢货。
“放火烧了这架马车，的疯女人啊……哈哈……”克莉丝咳着灰白的石粉，快乐的眯着眼睛，“那几匹疯马……你想好了吗——”
她在昏沉沉的黑暗里慢慢的闭上眼睛，幸福而期待的呢喃着，像颂唱圣歌一样。
“小姑娘……不要让我失望……”
求求你，不要让我失望。我漂亮的，别有异心的女孩。
克莉丝在心里哭求着，头一次向这个世界或者某些更高的存在无用的哭泣。
她又快死了，快死了！那种可怕的冷和混乱像冰块一样泡着她，让她浑身发抖又无比孤独。
她在黑暗里祷告，向过去救了自己的养父养母祷告，也向自己学习的中近世纪祷告，祷告给所有璀璨不屈服的灵魂，不要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个吃女人的世界……
小姑娘，小姑娘。我求你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位棋手，求你和我一样野心勃勃而罪无可赦，我求你和我一样对这个世界满眼憎恶而肆无忌惮，也求你和我一同在火刑架上对自由至死不渝。
玛捷斯，阿图拉，伊利亚特，菩萨或者如来，求求你们，别让我一个人，别让我一个人……
求您撕咬我的血肉时一并也有我同志的血，求我以身殉道的同时也有远处的灯火为我照个亮……
我不是因为单单的憎恶去攻击这个宗教。我不是为了我去攻击这个世界。我看见过更好的，所以我不能忍受如此恶劣的。
我要为此而死了，一次又一次。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我不能自在的呼吸！
我要和它，和它们战斗到最后一刻。她混乱而癫狂的狂想在脑子里狼奔豕突，狂风在切割她仅剩的理智和冷静。
在我撕碎你或者同你嗅嗅鼻子之前，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我甚至可以原谅你……宽恕你……只求你和我等同。
她得，她得活着，至少活到她们再见面的时候！
她突兀的睁开眼，用最后的力气抓住阿图拉的手，美丽的蓝眼睛带着祈求和偏执，死死地盯着他，那种眼神像苍鹰尾羽的箭矢，刺穿了它原本主人的胸膛。
阿图拉干涩的张开口，他明白，他明白啊，他明白她想要他说什么！
男人嘶哑着声音，苦涩吐出她想要的承诺:“我不会……杀了她。直到您向我下令之前。”
克莉丝像喝醉了，咕噜的说了什么。她细弱的喘息了一声，像某种隐入尘烟的哭泣，亦或是那些吐出的粉尘。她终于安详的半睁双目，整个人灰暗下去，死亡的阴影夺去她所有的璀璨，让她暗淡无声的等待终焉的来临。
心痛欲裂的阿图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他跪下来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用骨和肉贴着这冰冷的石头，哀求着贴着他的光，绝望的半阖双目贴着她，“我亲爱的，我敬爱的主人，求求您，您不能放弃您的野心吗？它一次又一次的杀死您……杀死您！”
克莉丝想笑。她掀起眼皮，挣扎着去看这天真的男人，想笑的欲望在胸膛里瘙痒。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咳嗽着，去嘲讽的勾一点僵硬的笑，轻蔑而怜悯的看着他。
阿图拉啊，阿图拉啊。
你也明白的，不是吗？既然你爱我，你爱我你就知道，你就知道那是我的血，我的肉——
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给这个可怜人。
那变成灰白的活偶失去了生机，成了克莉丝最后的答案。
——放弃野心，我现在就会死去。
目睹爱人死亡的阿图拉绝望的啃食没有主人的活偶。他明白了克莉丝的未尽之语。
要么帮她谋权篡位，要么看着她为了自己的欲望一次次凄惨死去。
他的心脏上栓着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牵在这个小兽的脚上，她无所谓的乱踢乱蹬，却可以让他痛的肝胆俱裂，鲜血横流。
他受不了，他不能再目睹几次她的死亡，让他再多看几次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来什么。
在去完成任务之前，他破天荒的开始祈祷，向已经沉睡的小暴君祈祷。
“请怜悯我……我心爱的主人，我畜牲一样的暴君。拿走我，拿走我的心吧……”
他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襟，俯身吻了吻床上的尸体，温柔低沉的注视着她，轻轻呢喃。
“求您……求您不要再这样折磨我，让我痛苦不堪的目睹您同我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