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你的诚意我的诚意一样不一样
珍妮攥着冰冷的银盘,恭敬的弯腰让她的腰背有些酸痛。在紫色长刘海的遮掩下,墨绿眼睛贪婪的看着那些贵族摘下礼帽,掩着脸匆匆离去。在她过去的二十余年里,她头一次看见实权者,男人们,因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女人,随口说的几句话——虽然下命令的是乌斯子爵,像夹着尾巴逃跑的狐狸一样滚出大门。
这比力气,魔法,血脉巫术要好用上一百倍,一千倍。这个超凡力量远低于自己的黑发女人竟然轻松的做到了自己一辈子都可能做不到的事情。这就是华莱选择她的原因吗?
她不喜欢克莉丝过分美丽的柔弱长相,可是她却痴迷于克莉丝言语的力量,这就是权力的气味,比魔力饥渴还要让人上瘾而欲罢不能。
不是每个人都有当机立断的智慧,放弃这两百万古代金币的生意。珍妮怜悯的看着那几个被点到名字仍然不肯离去的贵族。看来贵族也不怎么聪明,至少他们这些混血还知道有些钱赚了就会没命。
“涅尔瓦子爵,我是客人。受克莉丝多尔小姐请来的客人。”被点到名字的莫森哈莱头脸冒汗,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想抓一把自己的领结,让自己别那么狼狈,却在快碰到布料的时候察觉到这个行为的失礼,只能悻悻作罢,羞红着脸上起不接下气的喘了一口。
“我觉得——我就觉得,至少应该让克莉丝小姐来决断不是吗。”这个瘦高个有些秃顶的男人竭力让自己站的直些,可怜巴巴的说,“乌斯子爵,您知道的,您是我二十多年来的领主——唯一一个,害,唯一一个。您知道我对您的忠诚。”
乌斯提着剑,这个兽人战争里的战争贩子高大挺拔,腰瘦而有力,皮带之下的肌肉突出爆发力的流水线条,成熟沉稳的面容有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性感。
对于莫森哈莱的告饶,他并没说什么,只是侧头看向克莉丝多尔。一个人的决策里可以看出许多个人秉性的蛛丝马迹,他想看看这个放言两百万生意的女人是什么心肠,亦或分裂一手她和自己附庸的关系。
注意到乌斯的试探,克莉丝毫不客气的讥笑一声,目光幽冷的注视着乌斯那张老政客的嘴脸,一字一顿:“涅尔瓦先生,我不喜欢白糖里有蚂蚁。我从帝都隐秘至此——”
她阴冷残酷的眸子像刻刀一样扎在莫森哈特的厚脸皮上,“哈?这就是您对我问题的诚意?”
“当然——不。”乌斯躬身行礼,低笑着,“怎么能让尊贵的大公女感到不悦呢?”
在他身后,青色的风刃将莫森哈特的头颅从脖颈处整齐切断,狂暴的风卷起桌案上的白纸,和腔子里迸发的鲜血一起卷出窗外,哗啦啦的空白纸张仿佛得到自由的飞鸟。
“莫森叔叔在兽人战争的时候打开过波尔瓦的城门。”他跨过身首分离的尸体,拉开椅子优雅入座,舒适的呷了口红茶。
他坐在克莉丝右手第一位,拿起一枚古代金币在手里抛接。他垂眼什么都没看。
“波尔瓦容不下骗子。几位忠心耿耿的大人,试试?”
这得记下一笔,克莉丝恨恨的看着那些人连滚带爬的出去。
她不清楚当地情况,直接请了一群贵族在乌斯的城堡里,固然是打着利用他分辨可用者的想法,也存在逼他和圣教表态的恶毒心思,但是玩政治的心都脏啊,她有什么错?既然她是“大公女”,想用她身份,拿出这点诚意怎么了?退一百万步讲,乌斯就没错吗?
手底下这么多钉子,还敢恬不知耻让她拿诚意,替他背这个杀人由头,坏透了,真是坏透了!
男人啊,无论长的多帅,都没好东西!克莉丝多尔选择性遗忘了自己的行径,轻轻拿起一块褐色方糖,笑着说:“我今天要和大家聊的事情,就是这个。”
她晃晃这块褐糖,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就是把这个东西变成白的的办法。白糖,白沙一样绵软甜蜜,没有杂质和苦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个小玩意儿,却能从圣教那日进斗金,能让波尔瓦的税收翻上几十,几百倍。这个小生意——”
她将糖丢进盛红茶的碟子里,嫌恶的盯着它慢慢融化:“就是我的诚意。先生们,有着尊贵地位,只差一点点奢靡浪费,给下等人赚糊口钱的大人们,这就是我的诚意。”
“一磅白糖,可以卖半个罗勒。我可以给各位让出百分之四十的利润,让你们自由分配。我六成。”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在来的过程上已经物色好了需要的东西,只是还没动手。”
乌斯摇了摇头,一只手转动着桌子上的羽毛笔,“大公女,您拿的太多了。您在波尔瓦。”
他冰蓝的眼睛冷酷无情的注视克莉丝花朵般的容颜,一语双关:“这里是波尔瓦。”
克莉丝脸色微微一白,几乎瑟瑟发抖,这朵方才还傲慢无礼的荆棘玫瑰失去那种咄咄逼人的铁血,透露出一股死寂的淋湿百合味儿。她不敢置信又带着点微弱希翼的看着涅尔瓦——
有些贵族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样才对!一个女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算她有钱,抑或是身份高,那也是一个女人,爬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真是荒唐!
“我来看,大公小姐还是从上面下来吧!”提尔,这满脸横肉的红发男爵往后一仰,哈哈大笑着一摊手,“波尔瓦!这里波尔瓦!政治——生意,这些玩意儿,还是让女人走开吧!”
台下充满了快活和讥讽的气味,一位金发的英俊男爵站起来,极为绅士彬彬有礼的伸出手:“大公小姐,那椅子太硬,只会伤害您脆弱的身体,还是让我扶您下来吧。”
珍妮原本就苍白的面容因这些赤裸裸的恶意更加苍白,她第一次见到贵族这种绵里藏针的恶意,这种恶意就像哥萨克冰原的朔风,一下子将她从之前如坠云雾的飘然感里吹进冰窟。
该怎么办呢?该说什么呢?她大脑空白的看着那男人伸来的漂亮手腕,这手是来打碎她的梦,拿走她的权力的。她只想把这微笑恶魔的爪子砍下来。
而这时,金发男爵已经带着温柔恶意的笑,一步一步向座位上的克莉丝走去。贵族们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这场心理上的凌迟,快意讥讽的注视着克莉丝的悲惨结局。
另一部分贵族默不作声,显然也有看好戏的意思。乌斯·涅尔瓦似笑非笑拍的看着克莉丝缩在主位上的可怜样子,不知怎么好奇起把这小东西揽住腰提起来的手感。
当男爵走近面前的时候,原本紧抓扶手的克莉丝停止了颤抖。漂亮的人偶娃娃垂着珍珠样的泪,认命似的慢吞吞站起来。
在大家愕然的恶意目光里,克莉丝拿过一边黏腻腻的红茶托盘,露出极为迷人,风情万种的微笑。
她肆意妄为的抬起一只手,以一种不慌不忙的优雅仪态。将茶倒在下方腆着脸的金发男爵头上,一点不剩。
她抖了抖盘子,确定最后两滴也甩了上去,才拿起一边的餐巾仔细轻柔的擦擦手。
在一片死寂里,克莉丝无辜又恶毒的眨去那枚鳄鱼的眼泪,耸着肩说道:“抱歉,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