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两百万的开场白

乌斯的城堡比起奢华，更多的是坚固和安全。这里看不见奢靡易燃的昂贵织物，取而代之的是锋利冰冷的刀剑，和动用了大量金属的盔甲。

城堡的高楼可以俯瞰整个城市，与之平齐唯有教堂的尖塔。圆柱形的窗正对着远处火刑的现场，人们行走像细小无头的蚂蚁。

她的余光扫到那些焦黑的十字架，心脏瞬间触电似的紧缩而幻痛。

克莉丝强迫自己的眼睛自然的从上面挪开，打量一边圣母送子的浮雕。

乌斯.涅尔瓦，前子爵长子，波尔瓦地区世袭子爵，父亲波.涅尔瓦子爵死于和兽人的小规模冲突战争。有过一个夭折的妹妹，母亲西兰.本恩自此退出社交界，不再外出。

乌斯.涅尔瓦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超凡能力者，据阿图拉说，他的超凡力是魔术师.宝剑侍从。

魔术师序列天生拥有熟练使用所有元素的能力，他们运用其他元素能力的水平为主序列下降一个梯级，代价是他们的耐力要低于普通超凡能力者，大约为他们的四分之三到二分之一。

属于这个序列的额外特性，在于他们的可以依靠主序列能力形成对应的幻术。宝剑序列欺骗人的听觉，圣杯系列欺骗人的嗅觉和味觉，权杖系列欺骗人的视觉，钱币序列欺骗人的触觉。

宝剑序列的人天性沉着冷静。

克莉丝要在一个这样的人面前撒一个弥天大谎，商队，爵位，名誉，关系网，全都要。

城堡的会客厅许久没有迎接如此尊贵的客人们，好在内里的装潢依旧整洁大方。红木长桌上铺陈着厚厚的白纸和风灯烛台，两侧的茶桌上摆满了熏肉和红茶，做足了彻夜长谈的架势。

熏肉排呈现迷人的烟褐色，内里藏了大片理石纹的胭脂断面。厨师在呈上前用橄榄油微煎过肉身，美拉德反应使原本莹白的肥肉瘦身卷曲，蜷缩出诱人的焦黄裙边儿，细碎的罗勒和摆花切在一边，这道冷吃的肉排依然保留着醇厚的香味。

红琥珀的茶汤澄澈透亮，发酵茶特有的香气绵长古老，在光线下，朦胧的烟雾散发出潮湿的暖香。

熏肉上的黑香料放的不足。她老辣苛刻的点评着。看来涅尔瓦的财政情况要比她想象的还要紧张，以至于在这样撑面子的场合，那些熏肉上还舍不得放上一撮足量的黑胡椒，而是用一些罗勒叶之类替代。

她感受着手里桌布因陈旧而导致的柔软感，手绢遮住口鼻微微敛眉，将一位大贵族出身的公女做派拿捏到极致。

藏在垂顺感极好的金丝绸帕后的红唇，明亮威严的响起宣告般的话语:“既然贵府的状态已经如此——嗳，我本不想坐到这把椅子上的。”

众目睽睽之下，克莉丝轻掀裙摆，踩着黑色皮靴一步一步走向会议桌主位之后的金黑高背椅。黑发的阿图拉噙着绅士的微笑，一手抚胸，一手将上方的红色罩布轻轻扯下。

“咔哒。”她坐下后翘起腿，挑剔的碰了碰珍妮呈上的红茶银杯：“陈了。”

克莉丝抬头看着挤在门口呆若木鸡的人们，有些惊讶的挑眉：“坐啊。你们怎么不坐？”

贵族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有些人下意识的看着她的黑头发，也有些人条件反射思考她这样行动的意义，也有些人出于天生的观望态度，观察周围人的反应。一时间，他们竟然忘记将这胆大包天俯视他们的女人从上面拖下来。乌斯沉默的站在她门口原来站的位置，原本礼节性的微笑并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安静的注视她，就像一位好客的主人宽容自己不知礼数的客人。

贵族不同于普通人，即使面临这样的场面，他们也并没有窃窃私语或者低声商谈，而是用眼神心照不宣或者暗含深意的私下交流，仿佛一场无声的刀光剑影。

克莉丝坐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对这种高雅的虚伪嘲笑不已。瞧瞧吃屎还想挡嘴的混蛋啊，他们还不如一条狗！

“小姐，不知您出自哪个家族？”一位略微有些心宽体胖的的矮个贵族提着手杖向前一步，和善而疑惑的望着克莉丝点点头，“这里是乌斯子爵的城堡，那里是子爵大人的主座。东道主没有使用它的打算，请快些下来吧。”

如果客人的地位高于东道主，确实可以使用主座，但这样使用也是于理不合。这人正拿了一副长辈的做派来试探她的地位。

瞧瞧这几句话。如果她真的下来，就承认了自己地位逊色于乌斯.涅尔瓦，并且承认自己的社交经历浅薄。同样这几句话也将乌斯的态度彻底化为二者敌对，将自己这谈判桌上的正经棋手归类于未成年的小孩过家家。

如果自己不能给出合适的理由，哪怕二者的关系并不去表面上那么融洽，乌斯也会用同样的微笑将自己送给教廷的那群疯子。

克莉丝双手指尖相对，葱白指尖撑起权欲的方尖塔，美人的面容在上面点亮高傲耐心的俯视感，仿佛金钱的太阳。爱德华抱着木箱放置在红木长桌上，恭敬的请乌斯打开。

她挺拔的脊背像一把美人鼙鼓的权杖。

200枚古代金币在盒子里璀璨夺目，照耀的整个会客厅都是让人目眩神迷的橙黄光泽，比玛婕斯的太阳还要耀眼。贵族们屏住呼吸看着每枚金币上价值286罗勒的魔法回路，而乌斯在用冰蓝的眼睛沉沉看她。

她于是坦然的和他对视。惑乱人心的美人笑着倾身，不紧不慢，堂堂正正的说道：“我有一笔两百万古代金币的生意，要和各位谈谈。”

台下贵族的良好仪态终于在他们的眼神中裂开一角，他们抑制不住自己的震惊和贪欲，对乌斯投去暗示性的目光。

克莉丝抬起头，傲慢矜贵的打量着乌斯终于有些动意的面容，将温暖的红茶汩汩倒进一旁的银盘：“现在。也许我们可以坐下聊聊了。”

银白霜发的子爵眨了眨银灰色的长睫毛，终于露出了自她踏入此地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这个笑容浅淡微弱，仿佛冻雪深处的忍冬：“当然，尊敬的公女。您需要靠垫么？”

“我更需要些鹦鹉的羽毛。”她撑着下巴，风趣的眨了眨俏皮的海蓝涟漪。

乌斯微笑着点头，慢条斯理的拿出黑色的皮手套，用牙齿将它们戴在手上，“如您所愿，小姐。您会得到漂亮的羽毛扇子。”

他拔出腰间开刃的银色长剑，白色犬齿厮磨着手腕的黑色皮带，留下不经意的暗色齿痕。他将最后一只手套安稳的戴在宽大修长的手掌上，青色的飓风在他身边旋转聚集：“位置满了，莫柯多男爵，伊比赛男爵，玛修恩男爵……”

他一口气说出五六个面色铁青的人的人名，漫不经心的说道：“现在请您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