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斯金:何为真正的音乐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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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音乐史研究的西学前沿

杨燕迪

这本文集是汉语世界中第一本有关一位西方音乐学者学术成就和方法论观点的集合性研究成果。在英美世界乃至整个西方世界中,理查德·塔拉斯金(Richard Taruskin,1945—)作为当前音乐史学乃至整个音乐学术界中最有声望的大师级学者,其地位和成就已经得到公认——尽管,关于他的争议也时有所闻。就学术作品的高产和数量巨大而论,我相信,当今世界的音乐学者中没有任何人可与塔拉斯金相提并论——他一人独立撰写的《牛津西方音乐史》(Oxford History of Western Music,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多达五大卷(如纳入单列的参考文献和索引卷为六卷),总页数近五千页之巨!而他的其他论著如《俄罗斯的歌剧与戏剧:1860年代的倡议与实践》(Opera and Drama in Russia:As Preached and Practiced in the 186Os,UMI Research Press,1981,250页)、《穆索尔斯基:八篇文论与一篇后记》(Mussorgsky:Eight Essays and an Epilogue,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3,460页)、《文本与表演》(Text and Act,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387页)、《斯特拉文斯基与俄罗斯传统》(Stravinsky and the Russian Traditions:A Biography of the Works through Mavra,2 vol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6,1800页)、《以音乐角度规定俄罗斯:历史性与诠释性文论》(Defining Russia Musically:Historical and Hermeneutical Essays,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7,600页)、《音乐的危险:以及其他反乌托邦的文论》(The Danger of Music:And Other Anti-Utopian Essay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9,508页)、《论俄罗斯音乐》(On Russian Music,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9,416页)、《国内外的俄罗斯音乐:新文集》(Russian Music at Home and Abroad:New Essay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16,560页)等等,每一部大作均是像“砖头”一般厚重而沉甸甸。面对如此巨大而高质量的学术产出,让人产生的第一反应即是啧啧称奇——我们不禁发出感叹:这位不知疲倦的学者,他的精力和时间是如何分配的?难道他像神一样可以不睡觉吗?

浏览上述书目标题即可得知,塔拉斯金的音乐史研究是以俄罗斯音乐为中心——这当然与他的俄裔身份直接相关。他从俄罗斯音乐切入音乐史,必然深刻卷入到这一特殊历史中所牵扯到的音乐与政治、社会和文化的复杂纠葛中——不论是谈论俄罗斯音乐在十九世纪中后叶如何迅速成为世界音乐的一股强势力量,或是关于二十世纪苏联的代表性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激烈争吵(尤其针对肖氏著名的“回忆录”真伪问题),塔拉斯金的言论均是音乐学术界最有影响力的声音之一。他还以表演家(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他曾是活跃的维奥尔琴演奏家)与学者的“双料”身份参与西方当代音乐生活中具有重要影响的历史表演“本真性”问题的讨论(这方面主要文章收入《文本与表演》这本文集),并在《纽约时报》等重要媒体上长期作为公共知识分子发表各类有关音乐生活的评论文章(面向公众的此类评论文章收入《音乐的危险》一书)。凡此种种,均说明塔拉斯金作为一位学者兼批评家的开阔、勤奋、活跃与尖锐。

由此,引介和研究这位学者的学术与思想,其意义和重要性对于汉语世界就不言而喻。而观察这位“学界大咖”,最好的入口莫过于学习他的扛鼎之作——六卷本《牛津西方音乐史》。这部于2005年初版、2009年重印、2010年出版修订版,并于2013年出版了压缩单卷本的煌煌巨著已经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了罕有的关注。毕竟,人们原以为由一人独立撰写(音乐)通史的时代早已过去。未料想,塔拉斯金不仅推翻了这种惯常的想法,而且还几乎是示威性地将这部书稿的篇幅写得如此之巨大!在所谓“新音乐学”的思潮已经在英美风行二十余年之际,这部以全新体例和个性化叙事角度撰写的音乐通史,可以说是作者对当前音乐史学科的统揽检阅,也全面体现了作者本人对当下思想风潮的独特回应。

关于这部音乐史巨著的具体理念、内涵与特色,读者们可以进一步去参考本文集中各篇文章的论述。非常有意义的是,文集中几乎所有作者清一色均属于我们学科队伍中的青年一代。他们几乎全部是二十一世纪之后获得博士或硕士学位的年轻学人,有的甚至还是在读的研究生学子。这些年轻人在目前还没有此书中译本的前提下直接面对西学前沿的代表人物和代表性著述,从中体现了他(她)们的勇气和锐气,也让我们看到了中国西方音乐研究的发展前景,可喜可贺!这些针对塔拉斯金和《牛津西方音乐史》的研究文章,既有对作者史学方法论思想的讨论,也有对此书有关某一时段、某一方面或某一专题的论述的剖析研究,角度多样、内容新颖,相信必将会对中国的西方音乐研究起到积极的推进作用。

感谢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学系西方音乐史教研室的同仁们为此书的编辑和出版所做出的努力,尤其要感谢梁晴、甘芳萌等老师的辛勤付出。我们当然也要感谢所有的作者通过思考、写作所做出的业绩。同时,感谢中国西方音乐学会和上海音乐出版社的大力支持与帮助。正是由于大家的团结合作和齐心协力,我们的共同事业一定会迎来更美好的未来。

2018年岁末于上海音乐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