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书

巴吉桑东赞和朗弥素二人，经细作探知王忠嗣兵少只有区区七万之众。加上赞普尺带珠丹的急于报仇，于是乎冒然选择西进攻打王忠嗣，而不是北上进攻西平郡。

两军对峙于西海东北部，今海晏县金银滩大草原。

大唐主帅王忠嗣自引河东天兵军一万余人居中，其中包含了曾经分拨给杨铣的朔方劲卒和自己的亲卫军。李光弼的赤水军两万余人在前，左翼是安思顺的大斗军和陇右节度使麾下安人军、白水军一部，共计一万五千余人。右翼是陇右节度使麾下临洮军、镇西军一部，大约一万五千余人。另外还有大唐骑兵五千人，游弋在唐军两侧。

除此之外，王忠嗣还留下了一支预备军，名叫经略军。人数不多，只有五千余人，在中军不远处待命。

吐蕃则倾巢而出，共计十万大军。与大唐不同，吐蕃军的长官千户也称东岱，是一地实际的军政长官。吐蕃是全民皆兵，奴隶战时从征、闲时农活。除此之外，吐蕃的骑兵甚多。大约有两万骑兵，是大唐骑兵的四倍之多。

广阔的金银滩草原上，唐军在西面，吐蕃军在东面，两军皆旌旗招展，军势雄壮。

“攻！”

吐蕃军先动了起来，结阵一步步朝着唐军移动。整齐的步伐，引得大地震动，群鸟惊飞。

“撤！”

王忠嗣手中帅旗一扬，唐军竟然不战自退。退走时，还遗留下马匹、财宝、军器等物件。

吐蕃军大喜过望，紧追不舍。

“不可追赶，这是唐军的诱敌深入之计。”

朗弥素看穿唐军计谋，传令各处兵马，收兵回营。

然而吐蕃军大批都是奴隶，眼前财物是自己一生都很难碰到的，于是将军令抛之脑后。何况，战场混乱一片，军令一时无法转达各处。

由于步军的迟缓，骑兵从两翼已经与唐军的殿后部队交锋。

但因缺乏步兵的有力支援，再加上唐军骑兵的及时援助。吐蕃骑兵不得不迅速脱离接触。

就在此时，唐军发动反击了。

李光弼的赤水军为前阵先锋，对着军势混乱的吐蕃军猛攻猛打。如墙一般滚滚向前，吐蕃军登时乱成一片。

好在吐蕃军主力军纪很严，勉强稳住阵脚。正要伺机反扑之时，忽然听闻四周杀声四起。四面八方都有唐军围攻而来，吐蕃三军惊悚。

鸡贼如王忠嗣，怎么可能只拿七万人和十多万的吐蕃军，在大草原上决战。吐蕃细作探知的情况不假，经过积石山一战，以及驻防的需要，王忠嗣确实只有七万人马。但是他早就传令给其他军镇调兵前来，并且是昼伏夜行。抵达后，更是没有进入西平郡休整，而是在别的地方待着。

到了大战正酣之际放出来，唐军立时有十四万之众。

吐蕃军刚经历了积石山惨败，东线精锐损失殆尽。这次所派出的军队，相比之前的差了很多。

一旦军惊，就无法挽回了。

巴吉桑东赞和朗弥素不得已，只好率部突围，吐蕃再度大败而归。

王忠嗣趁机扫荡西海附近的吐谷浑部落，虏其众而归。

一座无名的土山上，王忠嗣骑马眺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吐蕃、吐谷浑俘虏，神情依旧如常，无喜无悲。

杨铣不解的问道：“大帅，吐蕃军实力不济，又是劳师远征。既然我军能以七万之众取胜，大帅为何还要调兵？”

王忠嗣笑道：“为将者，需知战争最重要的是平实。能够调集重兵取胜，又何必冒险以少击多呢。我王忠嗣不能用数万人的生命换取一个侥幸！”

杨铣心里暗暗佩服。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虽然只生活了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却一直是在战争中度过。什么血与火都见识过了，死亡竟是世间最无声的声音。

听闻达松王子送来的人头，是吐蕃大将尚延朔的亲弟弟尚延彦。据说这个尚延彦听到达松说出要他人头时，他既没有慷慨陈词，也没有说出名言。只是面朝吐蕃，自刎而死。

直到此时才明白，大丈夫勇而不言勇，才是真勇敢。不心存侥幸、不妄图虚名才是真将军。所谓“大勇若怯”，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逃回去的巴吉桑东赞和朗弥素两人，据说被吐蕃赞普尺带珠丹狠狠的责骂了一顿，并且让他们跪在死去王子的灵前忏悔。

此事，杨铣是后来才知道的。

此刻他正在河西节度使所在地，武威郡休整。为进攻沙州南部的吐谷浑部落，做各种准备。

时间是天宝五年七月。

就在这月初，杨铣收到了一封家书。

家这个概念，对于杨铣来说并不陌生。陌生的是写书信的人，他是真杨铣的父亲杨玄璬。

杨玄璬特地让曾经跟着杨铣来过武威郡的兴儿，送这封信。

信里，“父亲”说了家里的一些情况，比如你大哥杨鉴成婚，娶的是汝阳郡王之女承荣郡主。还有姐姐贵妃娘娘多次在陛下面前提及你，但陛下坚持让你追随王忠嗣。后来听你姐姐打说是王忠嗣上密奏，希望留你在他身边。

信中还说了些笑话，让人看起来不像是父亲给儿子写信，像是好友之间互相通信。

杨铣看完，把信装回信袋里。

兴儿低声道：“主人让我告诉郎君，请郎君务必回一封信，让小人带回去。”

杨铣眉头微皱，一直担心自己的笔迹和真杨铣有所不同，导致事情穿帮。因此在当初遣兴儿和旺儿回去的时候，书信里只写了三个字“我很好”。

兴儿看杨铣为难，又道：“上次郎君遣小人送信回去，主人看了信之后气得半死，害得小人跟着遭殃。请郎君务必体谅小人，好歹写一封信回去吧。”

杨铣愁眉深锁。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就在此时，李晟来找杨铣。

杨铣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救星。急忙迎上前道：“良器，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李晟好奇的问道：“何事？”

“帮我写封家书。”

“啊……你是富家子弟，还需要我帮忙写家书？”

“实不相瞒，连连征战已使我劳累不堪，双手都齐了茧子，写信多有不便。”

“好吧。只此一回！”

“多谢。”

一旁的兴儿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