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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孩的课间十分钟永远都是吵闹的,好像他们的精力只花费在这短短几分钟内,等到老师站上讲台开始说话,他们的瞌睡虫就不再被他们的奔跑移动而失去方向。楚咎看向窗外,黑白的树杈被风吹的颤动,春季的风带着温柔暖意,虽然有些凉,但也是那样舒适。后座的钱裴同学老是闲不住去逗隔壁的山野同学,虽然每次都会被山野同学暴揍但也从来没有收敛过,前排的好学生们还在聊着题目,班长察觉到目光回头咧嘴和楚咎打招呼,他人缘一直很好,虽然名字很像是爷爷太爷爷那一辈的,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楚咎不知道,他甚至忘记了他的名字。

“楚咎你刚睡醒吗?我要的可乐你买来没有!”童声稚嫩话语大约是模仿电视节目,故意用凶凶的语气反而有些可爱,楚咎转移视线,是带着婴儿肥的林止,他瞪着眼睛一副生气的样子让楚咎下意识害怕,可那副稚气未脱的模样总想逗逗他。

“林止你不要老欺负他,我和你去买吧。”说话的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秦昭,他的眼尾微微向下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楚咎的内心却知道他也是和林止一样地位的人。但那张脸打人时表情会变得凶恶吗?楚咎不清楚,他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太疼了。

“切,搞得就你一个好人似的。”林止虽然这样说着,可也是乖乖的跟他一起走了。楚咎看着他们一起离开,秦昭那张脸总让他觉得陌生,这让他疑惑。

当铃声响起,走进教室的老师是德亚,他微笑着和大家介绍插班生:“欢迎……学,……同,请和……介绍……”断续的音节如同老旧磁带因磨损问题导致一部分字听不清,楚咎皱起眉头,插班生的脸是模糊的,像是硬生生在这段记忆里被抹去。而身后传来欢迎的声音也是没有起伏,犹如设置好的机械电子音,楚咎扭头去看,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坐姿端正,脸上都和插班生一样,打了马赛克般模糊。

“你怎么不说欢迎词啊?”德亚老师悄无声息的靠近,他站的笔直,身后的翼张开,沾染血迹的羽像张吃人的嘴。楚咎不敢去看,可那双金黄兽瞳带着危险警告闯入他的脑海。极大的恐惧将他脊柱压弯,他的头颅低垂,身体几乎对折。他就要被吃掉了,楚咎这么想,身体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尖锐獠牙插入身体的痛楚,身体里的血液从破洞里溅出,作为黑白世界里唯一一抹彩色,所有人开始欢呼雀跃,他们的脸上显现出一张张大嘴,说着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词,他们指着楚咎破布一般的身体大骂,那一张一张大嘴染上了自己的血液,红的惊心动魄,心惊胆战。骨头被坚硬獠牙咀嚼,楚咎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酥脆的黄花鱼,咸咸甜甜,他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出太多汗会有些发苦。

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就在这种诡异聚会快要结束所有人的欢呼骤停开始抽泣哀嚎,他们又开始抱怨辱骂,可又害怕。那双手温凉,恰好把楚咎那双充血涣散的眼球挡住。

“不要被它迷惑了。”那个声音说着。一个熟悉的人,银发如瀑,身后有翼,他怜爱慈悲又超脱万物。楚咎用手抚上那只手,从对方手掌得到的力量令残缺的身体不再疼痛,他贪婪的想要索取更多,想要把这只手掌融入身体,让这种平和的气息充满内心,祛除心理的恶念。

“唉。”他叹息,抽回手后从背后推了楚咎一把,楚咎懵懂回头去看,干净纯粹的模样像是刚出生的新生儿,可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记得有一根飘带,它们无风自动在破旧不堪几乎化为废墟的教室里,飞舞,飞舞。

豆大的雨滴密集又迅猛,它们密密麻麻砸在车顶,似乎带着恶意与怨恨。车内声音沉闷有些抑郁,因为车外视线的可见度,骑车喇叭起此彼伏,副驾驶没忍住在骂人,楚咎睡得很沉,沉的恍惚以为这是另一段记忆。

“这么大的雨要不停停再走吧。”

“我尽量速度慢些,找个口下高速,你看看绿绿有没有醒。”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来回谈话,年幼的男童因早起太困睡在母亲怀里,车外喇叭与雷声仿佛被母亲挡住,留给他的只有安心与温暖。略微粗糙有些老茧的手掌安抚着他,有时薄嫩的唇也会触碰他脸颊留下一个吻与夸奖,车厢会因为他小动物般的可爱举动而惊喜轻呼。母亲与父亲聊着目的地和游玩行程,突如其来的大雨并没有降低他们的兴致,甚至还在谈论某处瀑布会不会因为雨水变得更为壮观,原本他也处在被爱的环境下的。

“不要!不要走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眼泪顺着真皮沙发向下流淌,就像那未曾看过的瀑布。楚咎带着哭腔的呢喃引起林止与秦昭的注意,他们停止交谈,秦昭看着前方的后视镜,林止扭头去看缩成一团睡的楚咎。他还是被林止他们带走了,在那批所谓精英到达之前。

雨后的天依旧昏沉,像是那雨是被迫半路截停,偶尔有光束从厚重的云间漏下,宛如神迹。林止他们把车停在服务区,车门大开透着气,他将靠背后调,悠闲把脚架在操作台上,脚边有盆向日葵摆件与他的脚一起摆动。后座有了动静,是楚咎醒了,林止摘下墨镜往后瞥了眼,睡晕乎的楚咎刚好撞上调低的靠背。

“啊!”楚咎惊呼。

“叫的还真夸张。”林止叼着牙签把一份盒饭丢给他,饭菜香气引得饥肠辘辘的肚子合适的咕噜几声。“你还真是猪啊,睡这么久。”林止掏出手机给秦昭发消息,告诉他人醒了,秦昭没在车上,他嫌闷出去晃悠。楚咎并没打开吃,目前这种情况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大半夜被家长从网吧抓个正着扭着耳朵进家门可家长却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的感受。他记得他睡前和贺一鸣和江向阳在一块,再然后……他想了一会,记忆有些模糊。

林止电话一个接一个通知,说的都是人找到了不必担心,正在回去的路上。楚咎想问什么,可他找不到时间插嘴,林止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嘴里还在报平安身子向后探,替他打开盒饭和筷子,夹了一块肉塞他嘴里堵住了他想说的话。肉的油脂与微辣的味道在嘴里炸开,楚咎口水疯狂分泌根本张不开嘴,林止满意把筷子塞他手里,挂了这个电话又开始打下一个。

秦昭回来时带来一盒切好的冰西瓜,也不知道上哪弄的,林止也不客气接过就吃,秦昭没回头,他没去看楚咎端正坐好紧张搓手的动作,更没什么多余的话,他或许一直都这样,楚咎低下了头,一副犯错的模样。

“回来就好,钱裴很担心你。”秦昭说,他低头系安全带,略长的发看得出很长时间未打理过,楚咎想到那只染血的豹,内心发慌。

他还好吗?他现在怎样了?

楚咎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又不知道他现在以什么身份开口,他们还是朋友吗?或者他身上会不会留下伤疤,但是占据内心更多的,反而是排斥与害怕。他是怪物。多年正常的生活令脑子在不停反驳,他们都是怪物,都是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楚咎手脚冰凉出着汗,或者他在踏入这个不正常的世界他就是以这样的两面的状态在应对。

在这种情况下更为不安。

林止将西瓜放下,心平静和,眼神认真:“你现在触碰到了这个世界,就回不去了。刚觉醒被人贩子盯上也是大有人在,好的像你这种几天认识的人有背景就找的回去,更多的是死都不知道死的。”

你应该感恩,你已经够好了。

在楚咎的耳朵里他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句式反复,但如果说他也是不正常的一员,那为什么在他父母死去那个雨天,他没有提前觉醒这种不正常让他的父母平平安安,为什么等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才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假装关心自己。

楚咎抬起头,那双眼憋着泪,双眼通红。:“如果贺一鸣是人贩子,那你们是什么?乱杀无辜的恶魔吗?”他眼里的恨意没有隐藏,赤裸裸暴露在这狭小空间中。林止赶紧看了一眼秦昭,小心翼翼把腿放下座椅调好关上门,空调冷气转成暖风。可他还是慢了些,车内温度速降暖风也变成冷的,秦昭很生气,他的脸色阴沉,主驾驶有凝冰的嫌疑。林止冷的上下牙打架,想劝楚咎善良一些考虑一下车厢内那位牙齿打架的无辜路人,就算是楚咎自己也冻的脚打哆嗦,他那双眼睛依旧瞪着,睫毛结了一层薄霜,呼出的气形成了雾。

这是他被带走时江向阳给他的一段记忆,他父母出事的真相,哪有什么意外行车故障,其实是怪物们的谋杀。

“我希望你去看看他。”秦昭做出的让步,室内温度缓慢升高,楚咎根本不领情,他大喊质问:“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母!?为什么!”被寒霜覆盖的后视镜因融化出一角,楚咎在那一角看见了秦昭的眼睛,那只眼看向远处。

“楚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秦昭真的很关心你……”林止想要打破这种僵局,楚咎那双通红的眼看向他,瞳孔泛红,耳尖拉长。

“你懂什么!”

“秦昭冻住他!”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秦昭没有犹豫,多年的默契和信任使他动作迅速,甚至都没有经过大脑。

“呼,差点伤到我。”林止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一杯水的泼出更是加快了冻结速度,杯身被冰架在半空,晶莹剔透宛如时间停止在那一刻,如果不是它冒着寒气。楚咎的状态停留在张嘴怒吼林止的时刻,尖利獠牙,全脸发红,眼球突出,这些证据都指向一个人。

“贺一鸣还真不怕惹出事,怪不得收容所对他处于保留意见。”林止翻了个白眼,想开窗抽根烟,又因车内这幅乱七八糟不能见人的模样只能罢了。他吧砸嘴,一根烟被提溜出来逛了一圈,又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