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法医:少年宋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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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白僵案

第一节 一日破三案

十八年后,大宋嘉泰四年(1204),寒冬,望月,福建路建宁府建阳县城外。

一位身穿襦衣短袴的青年紧紧抱着手中的包裹,一脸惊慌地在偏僻的山道上奔跑。他时不时向身后望上一眼,似乎逃避着什么,然而身后只有遮住半边天的黑山以及呼啸的北风。

月光清冷,寒风冷冽,青年定住了身形,双眼直视前方,眼角不停地抽搐。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慌忙从包袱里抽出了天蓬尺,手捏一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天蓬天蓬,九玄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兴许是咒语起了作用,青年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定了定神,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几只指甲大小的黑虫从裤脚钻出,顺着大腿爬到了腰身,转瞬不见。

男子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大叫一声,发狂似的向前奔跑。胸中血气上涌,青筋暴露,满面通红。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块绊住了脚踝,身子腾空而起,手中的包裹向前飞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到了不远处的的悬崖之下,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地面石块上。

趴在地上的男子痛苦呻吟,微微地侧转了下身子,额头上的鲜血顿时流入了眼眶,眼前一片赤红色。他提了一口气,吐出口中的泥块,刚想呼喊救命,黑色的甲虫却从领口中爬出,顺着嘴角钻进了喉咙。

惊愕不已的男子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眼珠泛白,脖子一歪,就此气绝。

一旁的灌木丛里,家丁打扮的小厮小解完提着裤子从林中钻了出来。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人,怯生生走了上前,探探了鼻息,大叫道:“来人啊,死人了。”转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每一个夜晚都会有无数的生死之事发生,但不管怎样黎明都会到来。两日后,离此地七里外的考亭村中,人声鼎沸,恍如过岁。

绍熙三年,大儒朱熹于建阳县考亭村讲学。这才不过十余年的光景,理学兴起,考亭学派就此声震大江南北。虽然五年前朱熹已然过世,但是其弟子已将此学发扬光大,理学大盛的日子指日可期。

每到寒冬时分,考亭村的大儒就会围炉论道考究弟子学问,这已成惯例。今晨,蔡沈、陈淳、吴稚等理学大儒来了,建宁知府黎晋以及辖下建安、欧宁、建阳等各县知县也都来了,全府的儒生以及十里八乡的百姓更是蜂拥而至。

按惯例,每次盛会都会选出一名儒生,此人将被推荐去临安府太学就学,在场所有的大儒以及建宁知府都会在太学的举状上签字画押。这不仅是荣光,更是一条仕途上的康庄大道,与会儒生无不心生向往。在所有儒生中有四名学子最被看好,他们是建安县的于文山、欧宁县的许书含、建阳县的孟如晦和宋慈。

卯时已过,于文山、许书含、孟如晦等学子已然端坐于场中,可是宋慈却不见踪影。有人不由鄙夷道:“好大的架子!各位大人、师长以及建宁府的儒生都来了,他宋慈何德何能竟然迟迟不至?难道真的认为太学的举状是他囊中之物不成?”

三声钟响后,大儒蔡沈公布了今日论道的题目,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理”字,却可以包含万物,可说之处何止万千?于文山、许书含、孟如晦三人相顾一笑,皆是成竹在胸。

“理?何也?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万事如此,无外乎,存天理灭人欲也……”于文山站起身来开章明义,赢得满堂喝彩。

说了片刻,于文山忽然说道:“读圣贤书者,天理也。求官禄者,人欲也。岂有求人欲而忘天理者乎?”

许书含、孟如晦相视一笑,都明白于文山话中所指。宋慈几年前就显露出了求官之心,更有甚者说他立志要像先祖大唐名相宋璟一样宰执天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第二个上场的许书含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开题,说的也是头头是道,只是到了最后却说赘婿、仵作乃是贱民,此等人不配读圣人之书,更不配去太学求学。于文山、孟如晦顿时点头称是。

在座的人都知道,宋慈的父亲宋巩乃是建宁府的推司,除了推案外一直醉心于验尸之道。宋慈打小受其熏陶,学习刑狱推案之术,验尸的手法更是得其真传。许书含说验尸的仵作不能去太学,那不是暗指宋慈也不能吗?

三人似有默契一般,孟如晦一上场便说道:“天地之道即是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父子不合即违背天理也……”

所有人都明白了,三人想联手先将宋慈打倒在地,让之永世不得翻身。五年前宋慈和其父宋巩大闹了一场,据说宋巩不想让宋慈走入官场,只想让其学习验尸推案之术以接其衣钵,可是宋慈却认为验尸只是小道,读书才是大道,因此在贵人的帮助下,宋慈拜在考亭大儒吴稚门下。这几年来父子之间交流甚少,形同陌路。

三人一番文章做下来,屋子里暗流涌动。儒生高衍平日里和宋慈私交甚好,此时忍不住对另一名和宋慈交好的学子孔川说道:“孔兄,他们联手针对宋慈,这该如何是好?”

孔川眉头微皱:“单论文章之事,这三人加起来都不是宋慈的对手,我担心的是……”

“是何事?”高衍朝屋外看去:“你担心的是宋慈不能来吗?这点你不必担心,我听闻宋慈昨夜拜见过知府黎晋大人,然后就跟着捕头程彦一同出了府衙,想必是有事要办。不过不管如何,他必然会按时赶到。”

“哎!”孔川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担心宋慈不会来,而是担心宋巩大人不来啊!前些日子宋推司被人借调到宁德府推案,据说前几日才破完了案子。本以为没事了,谁知这几日建宁府的建安、欧宁、建阳三县又有命案发生。宋大人一向以公事为重,曾言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若是验尸延迟了一时半会,可能线索就断了,真凶就抓不到了。若他知晓建宁府发生了这么多命案,回来后定然首先查案了。”

高衍点头称是:“谁说不是呢?若是如此,宋伯父就来不及赶来了。每次考亭盛会,举办者都会请儒生家中的长辈与会,借此考察孝道。孟如晦说宋慈父子不合,宋大人今日就不来这里,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孔川直视前方,目光扫向建安、欧宁、建阳三县的知县,说道:“命案未破的恰好是这三个县,更凑巧的是他们县中的学子正要和宋慈争夺去太学的资格,这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巧事?只不过把人命关天的事当成筹码,就显得下作了。”

诸位学子陆续上场,宋慈依旧没有来。有人站起身来提议道:“于文山、许书含、孟如晦三子的文章立意清新、格调高远,不如从中择一优者推荐为太学学子如何?”

高衍和孔川还没说什么,其他人等就开始高声附和。提议者又看了看知府黎晋,黎大人手握茶碗,吹开表层的茶叶,轻轻的呷了一口,对屋子里的喧嚣置若罔闻。有人开始相信那个传言了,黎知府最青睐的学子就是宋慈。更有甚者说宋慈五年前能拜入考亭门下,也是因为黎知府的一封荐书。然而到了此时,宋慈都不见身影,他能保得住吗?

偌大个考亭寂静无声,知府大人不发话,此事就没有个着落。于文山、许书含等人如坐针毡、面面相觑,正欲再次造势施压之时,屋外由远及近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诸人竖起了耳朵,但听马鞭声响起,三匹黄骠马鱼贯而入,不做半分停留,径直冲入屋外操场中。

“何人如此鲁莽?”孟如晦眉头一扬,愤然道。

“吁——”三人勒住了缰绳。左边的男子年岁不大,一身劲装、腰挎横刀,容貌俊秀、额头却有一道刀疤,看其装扮是一名捕快。在场人有人眼尖,认得是建阳府新晋的捕头程彦。右边一人,布衣青衫,头戴东坡巾,乃是书吏郭汤。

最后当中一位男子,身着青衫,面色微黑,两道浓眉之下一双大眼目光炯炯,精明之中透着一丝沉郁,有少年老成之相。

“这不是……他怎么来了?”于文山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亭屋里立即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那不是宋慈吗?他怎么跟着府衙的捕头和书吏来了?”

三人进了屋中,便朝知府黎晋和诸位师长行礼。黎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早点说正事。

宋慈正了正衣襟,对场中诸位尊长再次长鞠一躬道:“学生宋慈,也有一篇文章,恳请诸位师长和大人们斧正。”

有学子不满宋慈姗姗来迟,怒喝道:“宋慈,你目无尊长,姗姗来迟,好大的胆子!岂有满屋大人和师长都等你一名晚辈后生的道理?”

听闻此话有人附和道:“这样的学子有何脸面代表咱们建宁府去太学求学?”

一时间屋子里又充斥着对宋慈的质疑之声。几名县令以及德高望重的大儒都看着知府黎晋,希望他拿主意。

黎晋把茶碗放下,瞥了一眼宋慈,道:“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诸人交头接耳,诧异道:“什么事?需要知府大人亲自授意?”

黎晋拍了拍桌案上的文书:“这几日建宁府突然发生命案三起,百姓惶恐不安。宋慈有拳拳赤子之心,昨日老夫便让他协助推案去了!”

“这……”很多人立时愣在了,皆在心想:“知府大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只见宋慈坦然答道:“学生侥幸不辱使命,三起命案,皆已水落石出。”

一语既出,满座寂然。过了片刻,有人忍不住低声怒骂道:“宋慈太猖狂了!从昨日算起,满打满算就是十二个时辰,难道他能在四个时辰内就破了一起命案?如果刨去途中奔波的时间,他每起案件办案的时间最多一个时辰,这怎能办到?

建安、欧宁、建阳三县县令相顾愕然,这事他们怎么不知道?早知道知府大人中意宋慈,他们也不会搅和这趟浑水了。

建安知县褚嘉绪得了于家的银子,答应暗助于文山,此刻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慈问道:“本县的争水案你已经办好了?”

宋慈点了点头:“在知府大人授意下,已然办好了!”

褚嘉绪更加不可置信地说道:“这可是命案,你可不能乱断案啊!”

宋慈上前一步道:“昨日酉时我等到了建安县衙,那时大人已然来了考亭,故而没有拜见大人,还望大人海涵。不过知府大人说了命案之事拖延不得,所以我等连夜验尸并提审相关人等,此案已然水落石出了。”

“什么?”褚嘉绪惊得站起了身来:“这案子哪里有这么简单?包家的包老松因为田地争水一事和黄家争斗受了伤,一直卧床不起,十二日后一命呜呼。两家为此案是伤人案还是杀人案争论不休,本县本想在宋推司回来后就彻查此案,你怎会几个时辰就断好案子了?”

宋慈微微一笑,反问道:“褚大人,你认为此案的关键是什么?”

褚嘉绪轻捋胡须:“无它!无非保辜二字罢了!”

宋慈点了点头道:“保辜制度,承汉唐以来已有千年,是以伤害结果论罪的制度。凡蓄意伤害案件,在一定期限内苦主死亡的,按杀人罪论断;超过期限的,则以伤人罪论罪,不知学生说的对不对?”

褚嘉绪笑道:“宋公子对这还有疑问吗?按大宋律例,伤人者十日为限。苦主包老松是十二日死的,所以按律当以伤人罪论处。不过包家不服,一直要等宋巩宋推司回来才愿意结案,所以才拖延到今天!”

宋慈直起身子说道:“大人谬矣!此案并非伤人案,而是杀人案!”

褚嘉绪被晚辈当面斥责,脸涨成了猪肝色,怒道:“宋慈,休得胡言!今日你若不能说出子丑寅卯来,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宋慈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侃侃说道:“一般伤人案确实以十日为限,但不是所有情况都是如此。《大宋申明刑统》有云,拳脚伤人者以十日为限,它物伤人者则以二十日为限。如若致命伤是脚踢之伤,则要看伤人者靴子的软硬程度。若是软靴,则与拳脚伤人相同;若是硬靴,则按它物伤人罪论处。晚生查过伤人者当日所穿的靴子,乃是硬靴。便大着胆子复检包老松尸身,按初检所记,胸口处没明显伤痕。可是细查之,胸口处却有一股醋味!”

褚嘉绪额头冷汗直流,隐隐感到事情已然不妙。宋慈又道:“民间有一种方术,如若用苪草蘸醋涂抹伤痕,可以让伤痕消失,不过用甘草汁则可解之。晚生用甘草汁擦拭包老松胸口,伤痕再次出现,不仅如此还可以清晰看到靴子的印记。故而断定,包老松乃是被硬靴踢伤毙命,该以它物伤人罪论处。由于包老松从受伤到病亡未到二十日,所以此案乃是杀人案!”

宋慈说得有理有据,不由得人不信。文吏郭汤又把文书呈到了褚嘉绪身前道:“大人若不信,不妨看看这些文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至于衙门里作奸犯科者也被程捕头拿下了,大人回去后便可处置!”

褚嘉绪心中一冷,瘫倒在座椅上。知府黎晋却冷冷一笑,他眼里容不下有人拿命案胡作非为。之所以指派宋慈前去查案,也是想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只是原本想着宋慈最多能搅搅局,没想到他真的在几个时辰内办好了案子。

褚嘉绪本是七窍玲珑之人,明白这是知府大人不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正了正衣冠走到黎晋身前拱手道:“下官糊涂,这就回建安县办理此案!”

黎晋摆了摆手道:“去吧!若是查案还有难处,本府还可以派人去。若是本府的人也不行,就奏请朝廷派人来!”

“大人恕罪!”褚嘉绪长鞠一躬,转身走出亭屋。儒生于文山愣在了原地,他最大的靠山走了,当下又该如何是好?

说完争水案,宋慈走到欧宁县知县胡华宾身前说道:“胡知县,三日前秦家二公子无故身亡,有人说是暴毙而亡,也有人说是被毒死的。两方争论不休,其关键之处就在于迟迟不能在秦公子身上验出毒。晚生不才,请了公文,于昨夜丑时同程捕头、郭书吏、赵仵作一行人等到了欑馆开棺验尸。”

胡华宾惶恐道:“宋公子验出什么了吗?”

宋慈从郭汤手中接过一封文书递了上前:“如用一般的法子的确验不出中毒迹象,于是晚生命人煮好了糯米,封了尸身的窍穴,又让仵作用温醋反复揉压死者的腹部,过了半炷香的光景再看,死者口中的糯米已成了黑色。如此看来,乃是中毒无疑了!”

“好!好!验出了就好!”胡华宾转身对黎知府行礼道:“下官这就去侦破此案!”

黎晋点了点头,示意其自行离去。

宋慈看着胡县令远去的背影喊道:“胡知县,今晨秦家有仆人不告而别,若是命快马去追,兴许还来得及!”

胡华宾连忙加快了脚步,转瞬消失不见。许书含此时心如寒冰,他的靠山这下也走了。

宋慈又走到建阳县知县许蔼身前说道:“许县令,今晨有山民举报,离此七里外的山道上有男子摔倒在地,离奇身亡。由于此人面生,大人也查不出此人的身份,不知可有此事?”

许蔼苦笑道:“宋推司马上就回来了,这案子不必急于一时!”

宋慈从郭汤手中接过一幅画摊开道:“我让画师画了案发现场的情形,大人看下可对?”

此时所有人都探过了头来,知府黎晋也好奇地看了几眼。许蔼盯着画作看了许久,无可奈何道:“这幅画有何玄机,还望宋公子明言!”

宋慈让书吏郭汤把画作铺开,给四周人展示一番后这才说道:“案发现场的地面上一片血污,初看此人应当是摔死的,可是细看之下此人却是仰面躺在地上,这就不对了。”

其他学子不懂验尸之道,问道:“怎么不对了?”

宋慈指着画作说道:“诸位想必也知道,人死之后,血液下沉,乃成尸斑。若是死时是正面躺着的,血液就下沉到背部,形成尸斑。反之尸斑则出现在胸前。诸位看看这具尸首,尸斑都在胸前,想必死时是匍匐向下的!可是为何发现尸体的时候此人却是仰面其上呢?”

“这说明什么?”有人追问道。

宋慈笃定道:“这说明尸身被人翻转了一个面。诸位可以想象下,他死前应该是向前奔跑,兴许是被地面石块绊住脚踝,故而迎面摔倒在地!”

不少人点了点头。

宋慈继续道:“我在现场时顺着此人奔跑的方向朝前方望去,不远处乃是一处断崖,那人摔倒,兴许还把手中东西丢了过去。不过幸好程捕头身手不凡,下了悬崖后找到了一个包袱,里面有道士做法事的天篷尺。后来又多番打听,终于打探到几个月前有宁姓道士到了建宁府,这身死之人颇像是宁道人身边的道童。”

听闻“宁道人”三个字,知府黎晋眼中忽然闪现出异样的神色。

这短短一个夜晚和一个早上,宋慈就破了三起命案,就连黎晋也刮目相看。于文山、许书含、孟如晦三人以及他们背后的靠山三名县令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是联手在文章中攻击宋慈的短处,另一手就是这几起命案。只要这命案没有及时侦破,就可以拖住宋巩。此时再攻击宋慈父子不合,宋慈定然有口难辩了。

这本是万无一失的策略,没想到宋慈昨日拜见了知府黎晋,更在十二个时辰内侦破了三起案件。如此一来,还有什么能阻拦宋巩来到此地?只要宋巩来了,就能打破父子不合的谣言,加之知府黎晋对宋慈青睐有加,那太学学子的举状对宋慈来说不就是探囊取物?

心思于此,三人都在暗自哀叹。

黎晋虽说倾向于宋慈,但也有分寸,如若所有人都在文章上见高低,他也不会多此一举。只是这三名县令为了帮本县学子争名额,连命案的心思都用上了,这便触碰了他的底线。此番借宋慈之手打了他们的脸面,也是这几人咎由自取。若还不醒悟,就不是掉脸面这么简单了。

捕头程彦走到了黎晋身旁说道:“大人,卷宗都办好了!”

在大宋,但凡涉及命案,就会有《验状》和《验尸格目》两种文书,前一种文书是验尸报告,后一种文书则是记载断案人员与验尸过程。这两种文书一式三份,分别由尸亲、办案府衙以及所在路的提刑司保管。

黎晋翻看着卷宗道:“还有两份卷宗在哪里?”

“一份在尸亲那里,另一份在建阳县县尉郭丰手里。此时他正守在路口,等宋巩大人回来。小宋公子说,他初涉刑狱之事,怕有纰漏,所以只有等宋推司过目后才安心。”

黎晋微微一笑,满意宋慈的安排。依宋巩的性格,若是宋慈办案有误,宋巩肯定是先去处理案件而不会来此地。宋慈虽然期望拿到入太学的名额,但仍以查案为重,他没有看错人。

建阳县令许蔼本想起身离去,却被黎晋叫了回来,“道童身死那件案子你不必管了,交予府衙处理。”

许蔼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黎晋看完了卷宗,对立在场中的宋慈说道:“本府交代你的事办完了,本次论理的文章你做好了吗?”

“请大人稍待片刻。”宋慈回到桌案处,提笔挥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