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繁华都市故人茫
张无忌步出寝宫,心头暗笑。可怜一干名医,跪在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人人面面相觑,直吓得心惊肉跳,尴尬无比。
末了,顺帝神采奕奕地掀帘而出,刘德瑞不失时机地叩首道:“恭喜皇上。”
顺帝笑道:“刘德瑞,此番你功劳不小,寡人自有重赏。”
刘德瑞喜出望外,叩首不迭。
顺帝看到一班颤颤兢兢跪伏于地的名医,不由大怒道:“一班庸医,都给我拉出去斩了,免得贻害百姓!”
张无忌急步抢进作揖道:“皇上洪福,原非生病,须怪他们不得,还是饶了他们吧!”
顺帝一想也对,便道:“罢了罢了,刘德瑞,领他们出去,每人赐银一两。”
一干名医千恩万谢,争前恐后地随刘德瑞出了寝宫。
顺帝却叫住张无忌,道:“你叫什么名字?”
“曾阿牛。”
顺帝笑道:“这名字倒也老实,说吧,你想要什么,寡人一定满足于你。”
张无忌心想,自己此次碰巧救了这老儿性命,谁知汝阳王还会不会有所图谋,干脆救人救彻底,送佛送到天。当下道:“小人浪迹四方行医,居无定所,若皇上能给口饭吃,曾阿牛便感激不尽了。”
顺帝笑得眼泪直冒,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行,你就留在宫中,宫中所有规矩,你都可以例外,你看如何?”
张无忌佯作喜状道:“多谢圣上龙恩……恩……那个浩荡。”
顺帝实在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病愈”的消息以及上天的三条旨意,迅速传遍后宫,直乐得众嫔妃心痒难耐,唯忽都皇后深觉忧虑,恐于社稷有碍,却苦于不便干涉,心情不免抑郁。
却说顺帝终日寻欢作乐,难免偶有腰酸腿痛,均让张无忌顺手除去,偶尔还以九阳神功相助。
顺帝喜之不尽,赐给张无忌宫女三十。张无忌自不便却之,然他本性于此道并无殊好,再加有勤王草液在身,自不去理会三十粉黛,整日饮酒,佯醉而卧,或闪避后宫,出入无忌,倒也逍遥自在。
唯三十宫女见张无忌年方二十,虎背熊腰,初时无不窃喜。谁知张无忌于她们始终竟视若未见,久而久之,不由得心怀不满。张无忌却仍只当未见,唯于夜深之时,或点穴,或下药,使得一干宫女夜不能寝,次日晨起,自是面色苍白,睡眼惺松,整日呵欠连天。顺帝见了,还道张无忌头天里大展神威,翻云覆雨呢。张无忌一笑置之,并不言释。
倏忽一月有余,顺帝又中毒三次,均给张无忌知觉,救了他性命,只昏庸皇帝尚自蒙在鼓中,暗中还感激上苍“垂怜”于他。
张无忌心思:皇帝老儿在明处,汝阳王在暗处,只要一个不慎,便送了顺帝性命。只是顺帝终日寻欢,不理朝政,汝阳王能在一月间数次下毒,定是宫中有内应,须得除了此人,方绝后患。
便在暗中察访,得知下毒之人竟是一名御厨,张无忌只三言两语,便将他吓得魂飞天外。那御厨远循天边,不知所终。
这日晨间,张无忌正饮酒宫苑,旁边有四五个宫女在服侍着他,端的如闲云野鹤,好不逍遥自在。一个宦官前来禀报,道皇上要出宫打猎,着张无忌随驾前往。
张无忌心想,此事来得突兀,边走边随意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护驾?”
答曰:“汝阳王。”
张无忌心想,莫非汝阳王见下毒无用,竟又另出新招,想谋刺顺帝不成。须得劝了顺帝留在宫中才是。心中尚未想好法子,人已到了朱雀门。却见顺帝早已整装待发,一身金光炫目的皑甲,倒也衬出了几分龙威,唯眼睑微浮,显是寻欢过度之象。
顺帝兴致甚高,见张无忌,喜道:“曾阿牛,你来得正好,这就随朕出宫打猎。”
张无忌道:“皇上,上天的旨意可没打猎一条”
顺帝一摆手道:“寡人这几天甚觉精神,整日闷在宫中,早已腻了,正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张无忌三天两头不住地往顺帝体内输送九阳神功,顺帝怎知?还道自从遵守上天的三条旨意之后,有了返老还童之效呢。
张无忌见顺帝主意已定,知不可挽回,便道:“皇上,小可昨夜用功过度,彻夜未眠,望圣上恕小可不能随驾之罪。”
顺帝微觉失望,但细瞧张无忌,确是倦容满面,昏昏欲睡之状,当即笑骂道:“你这条野牛,也有功力不逮之时么,哈哈!也罢,也罢,有你这副样子随驾,未免大煞风景,去吧!”
张无忌谢过之后又道:“皇上今日出猎何处?”
皇上道:“寡人欲到西苑,你有甚事?”
张无忌道:“小人斗胆请圣上捎条鹿腿来赐小人。”
顺帝大笑道:“你大概想要鹿鞭吧?哈哈哈……”
汝阳王父子及三千禁卫军正全副披挂,俱在门外护驾。听得堂堂当今圣上竟出此言,汝阳王不禁大皱眉头,一声“起驾”,三千禁卫铁骑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朱雀门。
张无忌待顺帝一行走远,这才缓缓踱出宫门。守门卫士均认识张无忌,并未加以盘问。方才张无忌一副倦意,全是佯装作伪。出宫之后,当即到一衣铺换装,易容成一鹤发老者,展开身法,直奔西苑皇家猎场。
西苑猎场在京城以西四十里处,张无忌绕开顺帝一行,先于半个时辰赶至猎场。但见偌大一片猎场,绵延数十里,山势平缓,林木苍翠欲滴,芳草如茵。间杂鸟语。张无忌略一探看,径投东首树林。
朝阳斜射入林,树影斑驳,松香阵阵,间或一两声鸟语,更显寂静。一群梅花鹿在山坡之上静静觅食,尚末发觉张无忌。
前边树丛中微微闪过一丝亮光,张无忌不作多想,当即飞身扑上。人未至,两片随手扯来的树叶早已疾射入树丛。
树丛中腾空飞出两条绿影,空中一个倒翻,两枚亮点直射张无忌。张无忌不知是何古怪,不敢便接,当即从空中直坠落地。“扑扑”两声,两枚暗器射入张无忌身后的树干之上,震落一地树叶,劲力端的强劲。
树叶尚未落尽,四条绿衣蒙面人早已围在张无忌周围,默视张无忌。
张无忌团团一揖道:“众位好汉,尔等行藏已露,请速退去,免得连累你家主人。”
东首一人沉声道:“敢问老丈高姓大名?”
张无忌扮成一鹤发童颜老者,众人竟未瞧出破绽。
张无忌道:“老夫一介草民,贱名不足挂齿。众位如信得过老朽,还请退去,他日再作计议如何?”
东首那人又道:“老丈从何处得知我等在此。”
张无忌道:“请恕不便明言。但顺帝已有戒备,尔等决不能得手,若不退去,后果不堪设想。”
东首那人沉吟未决。西首一人却道:“大哥休听这老儿胡说,大家先料理了他,再杀顺帝老儿不迟。”语音未落,连人带剑,早已合身扑上,招式狠辣,竟是有攻无守。
张无忌不欲伤他,斜身避开。谁知这一避,后心几乎撞在南首那人的剑尖上。尚未闪避,东北两方剑又刺至,张无忌无奈,只得纵身冲天而起。四柄长剑离张无忌前后左右仅只寸许,再稍慢得一慢,自己已早被割成四条去了。
四人甫觉长剑刺空,身形随而跃起,四柄长剑直刺身在半空的张无忌。此时张无忌一纵之力已尽,若落下去,势必四剑透体。
张无忌气凝丹田,半空中一个筋斗,身形早又凭空腾高丈许,跟着身体向前飘行两丈,然后稳稳落地。
这份轻功,直看得四人骇然相顾,一人问道:“老丈是武当派何人?”
原来武当派的梯云纵驰名天下,武林中人人皆知。
适才张无忌凭空跃上丈许,正是武当派梯云纵的轻功心法,但接着向前飘行两丈,却使了明教镇教之宝“乾坤大挪移心法”。四人却是不识。
张无忌见问,便道:“梯云纵?梯云纵可能凭空横移?”
张无忌心知,自己救顺帝这等苦心,天下没几人能够理喻。
今日之事,只要与武当派挨上半分,日后传扬江湖,于武当派名声大是堪虞,是以才如此说话。
好在张无忌装扮成一老者,四人见识虽多,却想不出武当派中,何时有过这一号人物。再者,梯云纵轻功只能凌空纵高,不能横移,却是天下皆知,当下倒也不疑他与武当派有何瓜葛。
一人便道:“阁下身手不凡,却为何甘做鞑子鹰犬?”
张无忌一笑,道:“尔等要怎样才相信小老儿之言?”
那人续道:“胜过我这把剑。”
张无忌道:“如此得罪了!”
“了”字甫落,人已欺身而上,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因他深知,若论功力,四人均远不及 己,但四人联手,剑阵严密,急切之间,难于寻隙,只有先下手为强,制服四人再说。否则,顺帝到来,于汝阳王确是大有妨碍。
谁知他快,四人竟也不慢,四柄长剑,招招抢攻,辛辣无比,张无忌心念一动。知这四人一心刺杀顺帝,于自身性命倒看得轻了,心里不禁多了一分敬意。动手之际,更加小心,不愿伤了他们。
高手比武,最忌心浮气躁,张无忌此时要救顺帝,又不愿汝阳王被见疑于顺帝;要劝走这四人,却又敬他们乃英雄好汉,不愿伤了和气。如此一来,张无忌迭遇险招,当真是狼狈万分。
又斗数招,张无忌心中惕然而惊,再耗将下去,却是大事不妙。暗忖,为救众人,说不得要动点粗了。当下喝道:“小心了!”
左手一牵一引,运起乾坤大挪移心法,带偏两柄长剑,但听“扑扑”两声,长剑刺中树干,直没剑柄。二人急撤剑后跃。张无忌右手犹如游蛇,灵动至极,“啪啪”两声,将余下两柄长剑劈手夺过,左掌逼退众人,微笑不语。
四人手中空空,心知,若不是对手留情,此时他们命已休矣。当即对着张无忌一抱拳,更不言语,弃剑转身便走。
张无忌见众人面若死灰,心中过意不去,便道:“众位留步!”
四人停步回身,陡觉四道剑光急射过来,不禁大惊闪避。却听“啪”、“啪”、“啪”、“啪”四响过后,长剑已被张无忌掷回各自剑鞘。
张无忌道:“众位好汉,小老儿这厢有礼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四人尚未应答,忽听前方一女子娇喝道:“看镖!”
张无忌陡觉脑后风响,手臂倏地后挥,却听“叭!”的一声,钢镖落在身后三丈开外。张无忌这才转身,笑咪咪地看着一个身着绿衫的蒙面女子。那女子呆呆地看看手中钢镖,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原来,张无忌适才知钢镖袭来,随手扯了一片树叶,听风辨位,运劲将树叶掷出。钢镖虽戳通树叶,却已让树叶上所附的强大内力滞住来势,坠于三丈之外。
此举殊为险殆,发镖之人如果内力与张无忌相若,钢镖质重,张无忌定将中镖;又若听风辨位稍有差池,那时再想闪避已然不及,也非中镖倒地不可。
张无忌也知此举甚险,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再行多言,若非一招震住对方,缠斗起来,却是麻烦。
那绿衫女子此时甚是惊讶莫明,楞楞地看着张无忌。
张无忌拱手道:“此事个中原委一时不易分说,诸位权且退去,凡事自有天定。”
绿衫女子见他方才所显武功实是深不可测,若再缠斗,纯系自讨没趣。听他既如此说,也只好作罢,当下抱拳道:“告辞!”
言罢转身离去,身后树上射下三个绿衣蒙面少女,随她而去。先前四位剑客一揖之后,亦转身离去。但见八条绿色身形闪得几闪,即没入翠绿的莽莽林海之中。
张无忌一声长叹,不知江湖绿林之中,有多少英雄豪杰欲杀元顺帝而后快。自已如此苦心孤诣,又有几人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