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祈福
慈宁宫中,众人都是一般的形色匆匆。原因无他,太后突然病倒了。
几场秋雨一下,太后感了风寒,若干太医轮着诊脉,先还支持得住,几剂药下去,哪知愈加沉重,后来竟然卧床不起了。
太后病了,凤塌之前,珠环翠绕的,便围满了人。
以皇后夏清为首的后宫嫔妃每日不辞辛劳,俱都在慈宁宫中伺疾。
一方面大齐以孝治国,这是嫔妃们应尽的义务。孝顺,就如同那装饰的明珠一般,人人都得带在头上,方才体面。
另一方面,太后一卧病,皇上来慈宁宫就来得勤了。众人就是为了抓紧时间在皇帝的面前表现自己,也得来慈宁宫呆着。
这可苦了太后,原本就病着,这些人一窝蜂的来了,说是来伺疾的,实际上慈宁宫宫女、内侍一大堆,太后哪里用她们照顾?
这些人来了,反倒乱糟糟的,若是每个人说上一两句话,太后倒是一天要起身换五六遍衣裳,岂不是更添了症候?
喜燕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又要太后安静养病,又不能阻了嫔妃们的孝心,便请示了太后,立下了规矩来,太后在内室休息,众嫔妃在偏殿候着。
慈宁宫有的是好茶,一日沏上几大壶,大家尽管在此饮茶。
于是,后宫中便如同那大臣上朝一般,大家每日早起来到慈宁宫排班。不过是有脸面的隔着帘子问候太后一声,位份低的就在偏殿磕个头,然后大家静坐喝茶,一坐就是大半天,午膳时分,方才回宫。
太后病着,总不能在慈宁宫吃了午膳再走吧?
在这种情况下,夏清就不可避免地与夏润共处一室了。
夏润做了贵妃,仗着有宠,并不将皇后放在眼中,有时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句话,有时甚至连问好都不曾问,草草地行个礼了事。
夏清则是一看见夏润,便觉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她总觉得,她与皇帝之间,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有很大的一个原因都是因为夏润。
虽是一家子姐妹,两宫之间,却是相看两厌,此刻又不得不共处一室,没过几天,便生出多少事端来。
有时候撞上皇帝来慈宁宫,看两人实在不像样子,出言调停几句,却又往往都是向着夏润的。夏清愈加失望,在人前虽还端着皇后的架子,人后却是常常垂泪。
众人也都看明白了。皇后不得君心,动则得咎,在宫中处境艰难。而贵妃却是春风得意。于是便有那墙头草就往夏润那边凑,于是贵妃的声势日盛。
大家都在心中默叹,到底是皇上心爱的妃子,太后病着,没了太后的压制,只怕宠爱更甚。
一日,皇上在烟波斋中用饭,御膳房上了一碟胭脂鹅脯,皇帝平日从不吃这些东西。苏兴寿在心中大骂,这御膳房是换了厨子不曾?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了。
他一边骂一边将这个碟子挪到远处。
偏巧皇帝还看见了。他突然想起来,好似贵妃喜食此物,在碧华宫中是见过的。便指着这个碟子,吩咐苏兴寿给贵妃赏了去。
苏兴寿当时就是脸色一变,这代表什么?代表着皇上时时想着夏润,对她的这份宠爱,连苏兴寿心里都有些嘀咕了,有些事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于是他找了个机会悄悄请示到,如今贵妃回了宫,皇上您看,那玉花霜,要不要停一停了?
皇帝听了此话,却是两眼不离书籍,闲闲地说道:“玉花霜是朕特地吩咐了,每日都要送与贵妃的,怎么能停呢?调配好了,依旧照送,不仅每日都要送,还要让贵妃每日都高高兴兴地用上,明白了吗?”
那玉花霜,满宫里贵妃独一份,说起来是皇帝对夏润的另眼相看,但是实际上,里面包含何物,经手的苏兴寿可是一清二楚,贵妃用了这个,只怕今生都难有子嗣了。
苏兴寿听了这话,也明白了。到底是夏家人,皇帝对贵妃,宠是宠,这爱,恐怕要打上一些折扣。那些宠爱,估计都是做给外面人看的。
不然的话,子嗣对后宫女子何等重要,皇帝不让夏润生孩子,还是在防着夏家呢。若是真心喜欢,哪能不为夏润考虑,让她生下个一子半女,下半辈子好有个依靠!
可笑那夏润,每日赫赫扬扬,自诩万千宠爱于一身,殊不知,这独一份的玉花霜,里面包含的是皇帝别样的心思。
苏兴寿正准备退下,皇帝又叫住了他,拧着眉吩咐道:“太后凤体欠安,朕心甚忧,让后宫诸人,从明日起,为太后祈福吧。”
苏兴寿欠身应是,然后恭敬又有点小忐忑地问道:“皇上,这祈福会,应该由皇后领头吧?”
皇帝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是自然。后宫的事么……让皇后和贵妃一起办吧。”
苏兴寿看皇帝犹豫了一会,然后脸上浮现出“朕这个提议还不错”的神情,这才心里有了底,下去传令去了。
皇帝发了话,要为太后祈福,夏清自然重视。祈福会第二日就操办起来了。
祈福会选在了关雎宫的偏殿。那里本来就是一个供神的场所。
等众人都到齐了。夏清举目一看,还差一个夏润。
为太后祈福,那事宫中的一件大事。什么时辰,到哪里,夏清自然早就晓谕了六宫。此时夏润未到,夏清冷哼一声,也不理她,宣布祈福会开始。
作为后宫之主,她自然是站到了最前面。
众人正要下拜之时,传来了一阵娇俏的笑声:“姐姐勿忙,妹妹来迟了。”
其他人俱都是恭谨严肃的,能在后宫之中,如此放肆的人,只有夏润一个!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一个身着浅色宫装的丽人走了进来,正是夏润。
夏润朝着夏清笑道:“我来迟了。姐姐勿怪。”
不等夏清说话,夏润又笑道:“妹妹来迟,说来也是有个缘故的。才刚我想起来了,既然是为太后祈福,怎可少了放生?想来是姐姐忘记了,所以妹妹先把这事料理了才赶过来。所以这才迟了。”
夏清是一听她那口口声声的“姐姐妹妹”就起鸡皮疙瘩,然后又看她在那里装腔作势,只觉厌恶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