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鸳鸯酿假案
——充足疑错艺术
实例叙述
一天,某公安局忽然来了一个痛哭流涕的老汉。执勤民警见状连忙接待了他。这位自称姓李的老汉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女儿与人谈恋爱,没想到两人有了矛盾,那小伙子竟然报复杀人,差点把女儿杀死。他要求公安人员一定要为他的女儿做主,严惩那个杀人凶手。
公安人员一听这是一起涉嫌杀人的案件,不敢怠慢,立即前去勘探侦查。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等到侦查人员来到李老汉家里,现场痕迹早已荡然无存。只有李老汉的女儿尚在医院,经过抢救,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经过一番询问了解,案情基本弄清了: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王某与李老汉的女儿李某前些日子谈起了恋爱,这对年轻人频繁约会,沉浸在幸福甜蜜之中。但是,后来两人似乎又闹起了矛盾,而且家里也觉得王某经济条件不好,反对他们继续交往。然而,王某仍然纠缠着李某不放,扬言谈不成恋爱他就要实行报复。一日深夜,王某趁夜深人静之际,悄悄地潜入到李某家中,从李家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摸到李某的卧室,向尚在熟睡的李某的脖子砍去,砍了两刀后,李某惊醒大叫,他随即逃离了现场。家人发现后,急忙将受伤的李某送往医院抢救。后来,李某经医生的奋力抢救,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侦查人员在李家厨房提取了那把菜刀,但因时间关系,上边的血迹、指纹均不存在了。接着,公安人员赶到医院,见到了尚未痊愈的李某。李某大致叙述了案发经过,与李老汉的陈述基本吻合。
案情既然清楚了,公安人员立即对王某实施了抓捕。公安机关认定,嫌疑人王某与女青年李某恋爱不成,遂起报复杀人之心,并实施了杀人行动,已经构成故意杀人未遂。随后,公安机关决定将案件移送检察机关,请检察机关向人民法院起诉王某故意杀人一案。
检察院接到移送的案件后,并没有马上着手起诉王某,而是对整个案件的侦破过程进行了审查。通过仔细阅看案卷,他们觉得里面有许多疑点,感到将此案定性为故意杀人未遂理由并不充足。首先,侦查过程中取得的材料主要是李老汉与李某的叙述材料,没有足够的物证;其次,王某与李某的恋爱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何以能达到杀人报复的程度,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
于是,检察院派出检察人员赶赴现场,进行新一轮的调查取证。在李家,他们依然没有采取到王某潜入李家杀人的痕迹。法医对受害者李某的伤口进行了鉴定,感觉这不像是被一个有力的男人砍杀而造成的伤口,倒像是用刀割肉的伤口。如果伤口是割伤而不是砍伤,那么这似乎表明这不是一起杀人案,而像是一起自杀案。
有了这个认识,检察人员决定再找受害人了解案情。再见到李某后,检察人员根据法医对创伤的科学鉴定,指出她所指控的事实有可能是虚伪的,并告诉她做伪证是要负相应的法律责任的。在政策攻势和心理说服下,李某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王李二人是自由恋爱的,但两人的恋爱遭到了李某家人的强烈反对。一次二人约会被李某家人见到,李老汉不由分说,将其强行拉回家中,又打又骂。李某深深地爱着男友,一气之下,就在这天晚上拿刀自刎。家人见状,急忙夺下了她手中的菜刀,并将她送往医院抢救。事发之后,李父为拆散二人,故意编造情节,到公安局报案,捏造事实说王某报复杀人。李某迫于家中压力,看到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一步,又怕父亲因此气坏身体并承担谎报案情的法律责任,就只好附和父亲的说法,向前来询问的公安人员说了假话,这样就形成了一起所谓的杀人案。
案件真相大白了,原来这是棒打鸳鸯而造成的一起假案。检察院随即作出不起诉的决定,并通知公安局将王某释放。无辜者受到了法律的保护,最终避免了王某冤枉受刑。
逻辑透视
作为逻辑基本规律的充足理由律要求我们,不管论证什么思想,得出什么结论,首先要做到根据的理由必须是真实的,其次要保证理由与结论之间要有必然的逻辑联系。违背这个要求,就会犯理由虚假或证据不充分(推不出来)的逻辑错误。因此,当我们发现某个结论的得出没有真实的东西支撑,没有充足的逻辑联系,我们就可大胆怀疑其中潜藏着某种错误。这就是“充足疑错艺术”的基本含义。
由于侦查活动是十分复杂的,有时又是非常艰难的,因而也会经常发生此类错误。检察人员对侦查活动实施监督时,就应当随时从这个方面进行思维,警惕这些逻辑错误的出现,达到纠正错案的目的。侦查监督的目的之一,就是防止和减少侦查活动中所发生的错误,确保诉讼机制的正常运行。
检察机关在审查此案时,他们就敏感地觉察到公安机关的侦查结论可能存在违背充足理由规律的错误:仅凭李某父女的控告和陈述,没有相应的物证实证,那就难保理由的真实;仅凭感情矛盾有可能导致报复杀人就认定王某涉嫌故意杀人,那也缺乏必然的逻辑联系。所以,检察机关怀疑这里存在“虚假理由”和“推不出”的逻辑错误,是完全有理由的。进一步的调查取证,果然证实了公安机关侦查过程中错误的存在,从而揭示了一起假案的真相,避免了一起冤案的发生。
这起案件前前后后的过程告诉我们,充足理由律对于侦查机关的侦查活动是十分重要的,对检察机关的监督活动也是非常有利的。一旦放松对充足理由律的遵守,就极有可能造成错案、错诉,要么冤枉无辜,要么放纵罪犯,后果都是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