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人格修养论
孟子十分重视人格独立和节操,每每向诸侯进言,他从不把诸侯高高在上的地位放在眼里,决不被那些“大人”的权势所吓倒。他有“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尽心下》)的气概。他引用、重申曾子的话:“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公孙丑下》)他有他的财富、爵位,我有我的仁义道德,我并不觉得比他少了什么。继承子思的孟子有着自由知识分子的骨气和傲气,有着“舍我其谁”的气魄、胆识。他发展了孔子关于“德”与“位”的矛盾学说,举起了“以德抗位”的旗帜,对后世知识分子有极大的影响。
他有“天爵”“人爵”的区分:“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告子上》)天爵是在价值世界里才能达到的境界,而人爵只是世俗的功名利禄。天爵作为精神世界里的高尚道德、人格的尊严,操之在己,求则得之,不可剥夺。因此,君子所追求的是天爵而不是人爵。孟子认为,道德原则或精神理想是人自身所具有的,而不是依赖他人赐予的最为宝贵的东西,这就是“良贵”。别人给你的贵位不是“良贵”,“良贵”是自身具有的。
在子思子的德气论的“五行”学说基础上,孟子还创造了“浩然之气”的名词。他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公孙丑上》)这种盛大流行之气,充塞于宇宙之中。他又说:“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持其志,无暴其气”;“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公孙丑上》)志是心之所之,是导向。志可以调动气,这是正向;反过来,气也可以影响志,这是逆向。孟子主张二者互动,持志与养气相配合。他指出要善于保养盛大流行的充满体内的气。保养浩然之气的根本在于养心,即恢复、保任四端之心。孟子主张调动气来配合道义,不仅使理义集之于心,而且使理义之心有力量,可以当担,可以实践,可以使理想变成现实。这样,面对任何安危荣辱、突然事变,就无所惧,无所疑,能当担大任而不动心。浩然之气是天地之气,也是我们生而有的气,只要不人为地伤害它,善于保养它,就能合乎道义,辅助道义。养气在于养心,而言为心声;不正当的言论反过来会诱惑、伤害其心,故需要知言。对各种言论有独立思考,分析评判,不盲目信从,谓之知言。知言是为了辨志,知言也是养心的工夫。故以道德心为枢纽,孟子把持志、养气、知言统合了起来。《公孙丑上》篇的“知言养气”章号称难读,其实见仁见智,把握了以上所说,即把握住了它的中心思想。孟子之性善论肯定内在于人的生命中的超越的禀赋,是人行善的根据。但人是否真正发挥其禀赋,就在于每个个体是否有修养的工夫。所以,他提出了一系列“存心”“养气”“存夜气”“求放心”的存养方法。
孟子提倡弘大刚毅、坚定不移的气节和情操,崇尚死而后已、无所畏惧的任道精神。在生死与道德发生冲突时,“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告子上》)。这种冲突,实质上是人的自然生命与人的德性尊严之间的冲突。孟子所倡导的道德选择表现了超乎自然生命之上的善的价值之极致,表现了人为人格尊严而牺牲的殉道精神。孟子笔下“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的“大丈夫”的行为标准是:“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滕文公下》)这种任道精神和崇高人格曾激励了我国历史上无数的志士仁人。
在利益和仁义发生冲突时,孟子主张把“仁义”放在首位,提倡先义后利。孟子提倡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的统一。他主张做官要“求之有道”。“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穴隙之类也。”(《滕文公下》)“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万章上》)在自己遭受侮辱时,怎么能匡正别人、匡正天下呢?圣人的行为,各有不同,有的疏远当时的君主,有的靠拢当时的君主,有的离开朝廷,有的身居巍阙,归根到底,都得使自己廉洁正直,不沾染污泥。“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尽心上》)这都是说,人不论处在什么样的境遇、场合中,选择道德还是非道德,如何选择人生道路,怎样保持独立的人格和气节,终究是自我做主的事。
思考题:
1.孟子为什么要批评当时流行的“生之谓性”之说,其性善论的要旨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2.孟子的仁政思想辨析。
3.孟子的修养工夫论与人格理想的当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