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结束第一卷,附带说到一件忘恩负义的事例,这件事例,我们希望,让人觉得出乎常情才好。
读者诸公可以从已经说过的情况里想得出来,这番言归于好(如果真正可以这样说的话),只不过是一种事物的形式而已,因此我们把这一节带过,而赶紧叙说一定得被认为是事物的实质才好。
大夫把他和奥维资先生之间的经过,都对他弟弟说了,说完了还带着微笑找补了一句,“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对你总算是毫无亏负的了,不错,我绝对希望那个好人别宽恕你;因为,你明白,在他表白了他对你施恩加惠以后,我对于像有他那种脾气的人,很可以放心作那样的要求;为你起见,也为我起见,我愿意能把最小可能的疑心都消除了。”
卜利福上尉当时对这句话一点儿也没理会,但是他后来却把这句话令人惊异地使用了一番。
魔鬼在他新近访问了世上之后,给他的门徒们留下了一些格言,其中之一是,你一旦上到高处,就把凳子从你脚下踢开。用普通的英语说,那就是,你借着朋友的帮助发了财以后,最好能怎么快就怎么快把朋友甩开72。
卜利福上尉是否就按照这句格言办事,我不想绝对肯定,我们只能保管没错地说,他的行为很可以说都是根据这种魔鬼一般的原则而做出来的。他那样的行为,也实在很难说是出于任何别的动机;因为,他刚一把白蕊姞小姐抓到手里,和奥维资先生解除嫌隙,立刻就对他哥哥表示冷淡;这种冷淡,还是与日俱增,一直到后来,冷淡变成蛮横,非常明显,人人可见。
他哥哥对他这种行为,私下里曾劝解过,但是却没得到任何别的回敬,只有后面这句明明白白的声明:“如果你在我大舅子家里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那你晓得,你可以随意离开这儿。”上尉居然能这样不近人情,残酷无情,并且几乎不可理解地负恩绝情,真伤透了这位可怜的大夫那一颗心。因为我们为帮朋友的忙而犯了罪,而朋友却反倒翻脸不认人,只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才最能使我们像万箭钻心一样地伤心。我们为朋友做了大事和好事,不管我们为他帮忙的这个朋友用什么态度来接受或者报答,反正我们想起来,总让我们起一种快慰之感;但是一个朋友,忘恩负义,同时我们内疚的良心又老谴责自己,骂我们不该为这样一个毫无可取的人尽心卖力,在这样攒心刺骨的痛苦中,我们能找到什么宽慰呢?
奥维资先生替大夫在他弟弟面前说了好话,同时很想知道一下,大夫为什么得罪了他;那时候,这个绝情灭义的恶棍,竟卑鄙无耻到了家,说他永远也不能宽恕他哥哥,因为他哥哥为了自己而想要坑害他。他说,那是他从他哥哥那儿套问出来的,并且那太残酷了,永远也不应该宽恕。
奥维资先生听到他这样一种声称,怒言相加。他说,这种话不是配叫作人的人说的。他一点儿不错,对不能恕人的性格表示了非常地深恶痛绝,因而上尉到底不得不假装为他的辩论所说服,外面上表示和他哥哥和解了。
至于那位新娘子呢,她正在蜜月中,把她这个新郎爱得无以复加,因此,在她眼里,他就永远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所以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人,不论是谁,她也一定跟着不喜欢。
上尉经过奥维资先生的提示,外面上总算跟他哥哥和好了,像已经说过的那样;但是他从前那股狠毒的恶气,仍旧蕴藏在他的心里;而且他私下里一有机会,就对他哥哥表现这种狠毒;因此一来二去,这一家实在叫可怜的大夫受不了了,所以他宁愿去别的地方,闯一趟江湖,遇到任何艰难困苦,都在所不顾,也不愿再受他帮过那么大忙的人的残酷无情、忘恩负义地给他的侮辱。
有一次他本想对奥维资先生把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但是他却又不肯进行坦白,因为那么一来,他对这番罪过,就得承担一大部分责任了。除此而外,他把他弟弟在奥维资先生面前说得越坏,他自己在奥维资先生眼里的罪过也就越大,同时奥维资先生对他的厌恶也就越甚,这是他可以依理推断出来的。
所以,他就假托在别处有事,作离开这儿的借口,同时答应,不久就回来。他和他弟弟分手的时候,假装着胸无芥蒂,装得非常地像,他弟弟那方面也装得十二分地像,所以奥维资先生还一心认为,他们真正和好了,因而也满心喜欢。
大夫一直去了伦敦,在那儿不久就因伤心而死。这种病死了多少人,可就比一般人想象的多得多了,而且应该在死亡率表格73上占一席之地;不过有一点,它和别的病不一样,那就是,没有医生能把它治好。
现在,我把他们兄弟二人当年的平生用心访查了以后,我发现,这个上尉,除了前面提过按照应受诅咒、该下地狱的魔鬼格言行动外,他所以这样对待他哥哥,还有另一种原因。这个上尉,除了我们前面说过的情况,还是个性子极端骄傲、脾气非常凶暴的家伙;他哥哥的为人,和他完全不同,在这两种性格方面远远不足,所以上尉永远以自己极端优越的态度,对待他哥哥。但是,这位大夫却比他更有学问,而且许多人称赞他更有见识。这两点是上尉所深知的,而且所受不了的。因为嫉妒本来最好也只能说是一种仇恨的心理,于今对仇恨的人,更加上一种鄙视,所以仇恨的毒辣劲儿更大大地加甚。有了仇恨和鄙视,再加上他对所恨的人负有恩德,这三种情况加到一块儿所产生的结果可就是愤怒怨恨,而不是感恩戴德了。我深以为然,就是这样。
1 明达之识或明哲之智:原文为wit or wisdom,为双声常见语,故此处两用“明”字。
2 鳖裙或者鳖边:原文calipash,是甲鱼紧贴上盖之下的胶质物,calipee是下盖之上的胶质物。在中国,鳖裙是甲鱼上盖好吃的胶质软边。二者在甲鱼身上之地位不同,而其为美味则一。布里斯托18世纪尚为英国第二大商港,其市府每年一度的宴会例须有鳖裙或鳖边,其区长对鳖裙自甚熟悉。英国18世纪另一作家斯特恩(Laurence sterne,1713—1768)在他的《感伤行程记》里说到一个区长吃了三磅calipash和calipee。可见区长和甲鱼的因缘。又传记家拉克哈特(J. G. Lockhart,1794—1854)在《司考特传》第4卷第41章里说,“宴会豪华堂皇,席上罗列如区长所飨之甲鱼及鹿肉。”区长原文alderman,本为行会长。英国中古城市已渐兴起,并从封建主、寺院长老,特别是国王处,取得各种权力及自治权后,皆由各商会会长,后又由各手工业行会会长,各自管理各行,其会长皆为各行会中之最有财势者,而全市中之整个管理者,又由各行会中之最有财势者为之长。后城市行政方面,每城又划分为若干区(ward),于是原来之行会长又变而为区长〔见英国历史家斯特布兹(William Stubbs,1825—1901)《英国宪法史》第3卷〕。区长先于市长,1189年,伦敦才有第一任市长。市长普通任期一年,而区长则有终身甚至世袭者。这种市政管理,既把持在少数人手中,且市长亦皆区长互相选举,故区长亦多任过市长,如英地志家钱勃雷恩(Edward Chamberlayne,1619—1689)之《英国现状》(1667)(由其子约翰于1703年增订为《不列颠现状》)第1卷里说,“二十六个区长,分管伦敦的二十六个区,其中二十三个,做过市长。”通常市长和区长并举。但单举区长时更多,如此处。或以其人数多,任期长,更为人所熟悉之故。这种市政组织,到了18世纪,变为寡头政治,腐化堕落,挥霍公款,大吃大喝〔见英历史家垂威利恩(G. M. Trevelyan)的《英国社会史》第11章〕,故此处“对肴馔有渊博学识的人”等语,实属讥讽。到1835年,调查团报告,揭露了市政收受贿赂、吞没公款、措施错误等等,于是议会通过,以由市民选出之市参议为主体,他们选出市长及区长,共组成市参议会。但到1888年,地方政府法才给了地方更改善的权力。
3 菲尔丁时代,关于人性之实及其发动行为之源,为伦理理论家激烈争辩之问题。其争辩之焦点集中于利己及利他之概念。是爱护自己,还是爱护他人,为人类最主要的动机?他们基本上是自我至上,还是泛爱为重?还是这两种质素同时并存于其天性中?哈布斯主张,自我爱护是人类的基本特点,人类所有的行动都由这种感情而生,这种感情容易表现为侵凌他人的野心,不受考虑别人或顾及一般利益的约束。在另一方面,反对这种理论的则有夏弗茨伯利、赫齐孙等人。他们并没反对,说自我爱护不是人性的要素之一,但却极力驳斥它是人性唯一的要素,甚至是主要的要素。他们一般的主张是:自我爱护的感情和爱及社会的感情,二者并存于一人之身。正当生活之秘诀即在于保持二者之合理的平衡。在这种争辩中菲尔丁唯夏弗茨伯利是从。他相信爱护自我和泛爱众人都是人类天性中与生俱来的基本质素。把一切都单独归之于自我爱护,他好像认为,就等于否定道德之存在。在他看来,正常的人性是善与恶的混合物。如一人善多于恶,决不应因其有缺点与优点混合,而即谓之为恶人。善人亦有其过失与污点。且不能贬一切自我爱护为恶。人可追求荣誉、财富、快乐,但有节制,不过分,不逾量,即应说是自然当有。他不要求人人皆为圣贤,或人人皆为隐逸。只要合于是非之准则,不违臧否之法度。他又说,人不但彼此不同,即一人自身,时间不同,性行亦异。“自然”是一艺术巨匠,混合不同的感情于一人之心,如齐香混合颜色于云翳满天之画图。故判断人之品格最为难事,而人人皆为积习难改之演员,伪装乔饰,更增加困难。我们不能匆匆忙忙,或笼笼统统,对人加以褒贬,因吾人常见善恶混于一人之身,须加费时耗力之考查,缜密精细之批判,始能定其人果属何类。
4 巴庸(Bayonne),法国南部城市,其地至今以火腿著。蒲伯的《椎士录》第4卷第557行:“汝之地蕈有培利高!汝之火腿有巴庸!”可见其在英国18世纪之见重。波娄尼亚(Bologna),意大利北部城市,其地所制之腊肠,19世纪曾被加以驴肉所制之恶名。但美国现在流行一句俏皮话(catch phrase),“no matter how thin you slice it, it’s boloney”(“不管你‘片’得多薄,它还是波娄尼”,意为“不管你怎么说,那还完全是胡说”或“糟不可言”)。波娄尼即源于波娄尼亚腊肠。
5 引自蒲伯的《论批评》第297—298行。“识敏语警”译wit,实未能尽其全部所涵。盖wit为多义字,且随时不同,因人而异。苟无注释,即难明其究竟。兹仅就英国17世纪后期及18世纪此字最常用而与此处有关之义以阐明之。艾狄孙在《旁观者》第58期(1711)开端说,“无物如‘识敏语警’(wit)之受敬慕,亦无物如之少了解。我所知之作家中,无人曾公言不讳,论述此事者。”在同刊第62期开端说,“洛克先生对‘识敏语警’与‘判是断非’之不同,作过令人敬慕之思考,他以这种思考所得,解释此二事为何不能为一人所兼有。他是这样说的:‘既然如此,则或可对通常所说,识敏语警及博闻强识的人,并非永有最深入之理解及最明辨之判断,作一合理之解释。盖识敏语警有赖于能在集于一处之诸概念中,运敏捷之识,析繁富之异,发现其任何类似、任何协同,使之联结缀合,以此使意念中出现快意画图、怡性景象。判是断非则与此相反,恰成对垒之势,有赖于在差别最小之诸概念中,剖析豪芒,以分别彼此,这样以免因相近似而误解,为协同而混淆。这是走向取譬引喻、使事用典的相反之路;而识敏语警之受人嘉赏、令人愉悦,则绝大部分正赖于譬喻征引。’”(见洛克《人类悟性论》第2卷第11章第2段。)艾狄孙引了这一段话,除加以赞同外,且增以解释说,类似、协同如太相近,则识敏语警即不成立。譬如说,“意中人之胸如雪之白”这样比喻并不能算识敏语警,但在此以外,更叹息着加上一句说,“而且如雪之冷”,则即成为识敏语警矣。艾狄孙又在《旁观者》其他好几期里,详论真伪之识敏语警。在艾狄孙前,得莱顿在《英雄式诗及诗之出规越范》里说,识敏语警之定义可以说只是“思想与字句恰当确切;或者换一种说法儿,思想与字句秀雅洁爽地与其论题恰恰切合”。蒲伯除了这儿所引,还在1704年致维切利的信里说,“真正的识敏语警,我相信,可以给它一个定义,说它是思想之恰如其分,加之以表达之看似容易。”约翰孙在《诗人传:考利》里先提到约在考利时,“识敏语警”才有了它现在(18世纪)所含的意义。他给这个词所下的定义是:“那种自然而同时新颖的事物,那种虽然本不明显而在其初次表达出来的时候却被认为是恰当不移的事物,那种一个人从未发现,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它失之交臂的事物。”《牛津字典》总括各家,给以定义说:“识敏语警为语言或写作中之一种性质,其组成要素为思想与表达之恰当联系、巧妙结合,以其为人始料所不及,故因而使人生惊奇之感、愉快之情。”以上所引,只限一种意义,且什不及一,然已异彩纷呈,聊以示文学名词之不易移译,甚或不易透彻了解而已。至英国文人对此字(或词)这种解释,受法国批评家布洼娄影响,他在他的诗文集《总序》里说,“妙语警句(原文bon mot)之所以为妙语警句,不在乎其人所言无人想到,而是因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生动、美妙、新颖的方式。”
6 像悬于暴尸架上……尸体:这句原文只gibbeted 一字。此处为释义(paraphrase)译法。绞架为gallows,两直木,连以横梁,如大门框然,从横梁悬绳使绞罪人致死。gibbet本与gallows同义,但18世纪时变为以铁链悬绞死者以示众之木架,其形为独立直木,上侧伸一横木,于横木上悬尸,以为活人警戒。故译暴尸架。
7 亥理奥噶巴卢(Heliogabalus,204—222),罗马皇帝,以生活糜烂、饮食奢侈著称。特别是因为他做过叙利亚太阳神的祭司,故取太阳神之名以为己名,且于纪念太阳神时,举行盛大之会,豪华堂皇(参看吉本的《罗马衰亡史》第6章),于英国18世纪时,其名遂成谚语式的贬词。英18世纪讽刺诗人铿(William King,1663—1712)在他的《烹调艺术第10札》(1708)里说,“各类亥理奥噶巴卢……享首次以螃蟹、牡蛎、大虾、龙虾作香肠之荣”。“手艺顶高的厨师”指“名厨师”利白克(Lebeck)而言。他在伦敦河滨路开饭馆,同时以自己的大画像作招牌出名。见J. T. 斯密斯的《呶勒钦兹及其时代》。
8 欧洲19世纪以前,人工牧草尚未引进,冬季牛羊无足够草料,故多于秋冬之交,屠宰一大部分牛羊,腌之以备食用。这样牛羊肉多不堪食,故须加作料及调味品,以改善其味道。有人说,哥伦布西航目的之一,就是要寻觅通往东印度群岛的航道,以便取得该地之烹调用香料。此处所以特提出作料之故。
9 萨默塞特郡严格应说在英格兰西南部,此郡纯属农业区。菲尔丁就生于此郡之沙普安姆园(Sharpham Park)。
10 此为西人有识之士的概念之一。兹举一古一今两例:罗马哲学家兼戏剧家森尼卡(Seneca,公元前4—公元68)在《与卢西利厄斯(拉丁文读卢卡伊流斯)书札》第49札里说,“你说那个人已经不在人间,实在不过是他在前面疾行趱路。”英小说家兼诗人斯提芬孙(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在《1872年作》里说:
他没死去,朋友,他没死去,
只不过早走了小小几步,
先踏上世人必经的程途,
越来越近最终的目的地。
你若一旦转过拐弯之处,
准能又和此人觌面相遇。
你却想象,认为他已死去!
又菲尔丁在本书第3卷第1章第3段里的议论,正是这儿奥维资所行所言的注脚。
11 在18世纪,英人宗教无所信仰,道德腐化堕落。(详见菲尔丁的《新近抢劫增加原因之考察及治此愈来愈甚之罪恶的几项建议》及其他关于治律的文章。其所办之《考芬特园双周刊》中,亦常有文论及这种情况。)加之菲尔丁此处所写,或根据自己的经验。他结婚十年,在1744年丧其所敬爱之妻,他疼深哀切,几至疯癫。他的朋友认为他确有丧失神志之虞。直到一年后,他的心神才复归平静。他最后达到的哲学家之宁静和奥维资有同样情况。这儿评批奥维资的有三方面,第一类人说的就是菲尔丁“有丧失神志之虞”。第二类、第三类则是人们在宗教衰微及道德沦丧下的看法。
12 审慎谨饬,原文prudence,在菲尔丁这部小说里屡见。prudence之意包括两方面,消极方面则小人用之以随机应变,投机取巧,利己害人;积极方面则君子用之以辨别是非,弃恶从善,损己利人。菲尔丁之用此词,实兼西塞罗分别之善恶之实践,及基督教之人道主义之传统而有之。〔参看献词“柏拉图谈智慧”条注。详见现代学者马丁·C. 白提斯廷(Martin C. Battestin):《菲尔丁对智慧之解说》及爱琳诺·N. 赫琛斯(Eleanor N. Hutchens):《汤姆·琼斯中之审慎谨饬》。〕
13 练勇队,英国17—18世纪时,在伦敦及他处受军事训练之公民组织。此处特指伦敦之练勇队而言。伦敦练勇队,在詹姆斯第一末年成立,共六团。于1614年,第一次受令参加全国军队之集合。市长及市府、行会领袖以盛大仪仗行列,陪同国王及王廷人员巡行市内。1643年且立过战功。但至18世纪,日久生顽,伦敦练勇队遂成人们嘲笑之资。斯梯勒在《闲谈录》第40期即曾对之加以令人发笑之讥讽。
14 英国18世纪,仍然是一个残酷粗野的时代,但人道主义已经萌芽,故阔人多办慈善事业,修盖医院,是其中之一。伦敦几个名医院,各郡各种医院,都是18世纪开始修建的,故社会史家称之为“医院时代”。
这一段话是指菲尔丁同时代的人一种肤浅平庸的道德观念说的。他们认为,只要外表循规蹈矩、慎言谨行,就能视为有德之人,他们忘记这种外表可以是乔装伪善,内心实在是邪恶诡谲。
15 英国17、18世纪,有些历史家所写的历史,冗长而乏味,故此处以之为讥讽。其中如托姆斯·卡特之四卷《英国迄于1654年之历史》,怀特·肯尼特之《英国全史》(1706),伊查得之英译法人拉班·得·得露洼之《英国史》(1726—1731)等皆是。又有英历史家欧勒得米克孙的《批评性英国史》,不但为菲尔丁所讥笑,且列入蒲伯之《椎士录》中。
16 这指个人祈祷而言。英人除星期日到教堂做礼拜而外,尚有家庭祈祷,其风始于伊丽莎白第一时代,至清教徒盛时,一家且有一日三次祈祷者。王政复辟后至18世纪,此风衰歇,国教教会活动处于最低潮。此处是奥维资处宗教衰微之世而仍坚持宗教行动,故特书之。
17 原文cloathes即clothes,此处等于bed-clothes。Bed-clothes包括单子、毯子、被子等床上用品。英人习惯,床上供睡卧所用之物,底下为褥子,褥子上先铺毯子,谓之底毯或下毯,下毯上铺单子,谓之底单或下单,单子上盖另一单子,谓之上单或顶单,顶单上又盖一毯,谓之上毯或顶毯,顶毯上再盖被子等。单子及毯子各两床,一上一下,人睡卧时即介于此二者之间,故此处后文说在两单之间发现婴儿,英文亦有between the sheets之语。当然因种种原因,有不尽如上所说者。
18 这是说,奥维资是治安法官,故可出拘票,惩治罪人。英国治安法官之制,起于1327年,至17世纪,原先采邑主之治,全变为治安法官之治。18世纪,英国农村仍然如此。这种法官名义上为国王所任命,实际上是郡长,在郡中士绅的影响下所任命。其人多为当地的大地主,不支薪俸。其职责为:在郡中每季一度之有限法庭中,或在简易法庭中,处理刑、民讼案,或在其私宅中,一人独自执行其司法权,管理本地道路、桥梁、监狱及贫民院,必要时定区民之税率及其他等等。无机构以执行此类职务,仅有一懂法律之书记,稍助处理。18世纪中叶,菲尔丁及斯麻莱特等,在小说中常讥讽治安法官之专横。他们实不学无术,无意于不公,而作违法之判决,太自以为是而枉法。至奥维资则代表另一种风气。盖18世纪时之英国,人道主义开始萌芽,出现了一些慈善家,对别人特别对贫苦人的需要和痛苦,深感同情。奥维资即属此类。1888年英国议会通过地方政府法,建立郡议会,治理乡村,家长式的治安法官才取消。
19 布莱得维勒,本为王宫,爱德华第六于1553年舍给伦敦市,用作矫正所或监狱,专收容所谓“城中之贫民及惰民”。在其中的囚人,以捣麻为惩罚,其中男女每日十一时受鞭笞之刑,其残酷最臭名昭著。后其地毁于火,1829年新建之布勒得维勒则仅用作拘留所。此名变得与矫正所或监狱同义。故此处所指为萨默塞特郡,而非伦敦之布莱得维勒。菲尔丁在《新近抢劫增多原因之考察》里说,矫正所或布莱得维勒之设立,本来为使懒惰之人可有工作,可得改善。但是,事实上,二者无一做到。因为所长根本不管给犯人工作的事,而治安法官又都用矫正所为一般监狱,所以懒惰之人,反倒由于跟恶人接触,变得更坏。这样一来,矫正所一般反倒变成罪恶的学校,懒惰的讲习所、藏垢纳污、滋疾生病的渊薮。
20 英国从前惩罚罪人的一种方式。不论男女,一律剥去上衣,拴在大车后面,游行街市,同时执行吏用九股鞭在后面抽,一群人则跟着犯人之呼疼声怪叫乱嚷,嘲笑怒骂。
21 原文比较《旧约·创世记》第4章第7节,“罪就伏在门前。”
22 英国16世纪时,由于多种原因,无业游民到处都是,特别有所谓“强悍乞丐”,更为社会之害,引起政府注意,始有“贫民法”或“救济法”,把全国分为若干贫民法区,大致一贫民法区和一教区相等。各区建贫民院,由区民纳税,救济区上贫民。在乔治第三以前,区上弃儿,亦由贫民院收养,谓之“区上婴儿(parish infant)”。但弃婴儿于道旁者,仍比比皆是。有船长考洛姆者,不忍见其惨状,奔走呼吁,1745年,始于伦敦建弃婴院,是为英国有弃婴院之始。
23 教堂管事人(church warden),为教区上俗人之名誉职员,协助牧师做宗教事务,做区上习惯或法定应由他管的各种公务,并一般做教民之代表。通常有二人,一由教民选举,一由牧师遴选。任期一年。英国18世纪时,每一个家长都有可能当教堂管事人、贫民监视人、保安吏及陪审员,前三者可由别人代理。贵族、教会职司、法界人士、议员、医生则可免服此类职务。
24 莎士比亚在《麦克白》第2幕第2场第36—40行,把“仰无愧、俯无怍的睡眠”,作数种比喻,其中最后一个比喻为:“(睡眠是)……大自然的第二道精肴细烩,人生的筵席上位居首要的滋养哺育妙品佳材,”也用饮食筵席作睡眠之喻。第二道有人解为最重要的。至饫甘餍肥,易于睡眠,风清气爽,增强食欲,此一段中也有以此二事为喻之意。
25 哥特式建筑,哥特式之名本为英国17世纪文艺复兴式建筑大师锐恩(Christopher Wren,1632—1723)给这种建筑之贬词。以其脱离古典式。其式自13—15世纪盛行于西欧。其主要异于他式建筑之特点为肋拱支持穹隆、尖拱代替半圆。旁有飞垣环拱、上有尖阁参天,使各部分之纵横支撑,适得其平衡。至其尖阁,于建筑力学上无大作用,几纯为装饰,以表示这一时期宗教仰慕上天之象征,故多见于宗教建筑物,如大教堂等。至民用建筑,如堡垒、宅第等,虽建筑原理与宗教建筑同,但用途不同,形式亦稍异。此处所写,则为民用建筑。18世纪英国建筑本是文艺复兴式的天下。但英国建筑史中,有一个哥特式复兴时期,而此时期又有其先驱。当时作家兼尺牍家沃勒剖勒(Horace Walpole,1717—1797)已于其草莓山宅第建筑中首倡之。奥维资宅第乐园厅之建筑,主要是以李特勒屯之亥格雷囿(在乌斯特郡)为底本而描写的。该囿为当时业余建筑师米勒(Sanderson Miller,1717—1780)所设计。他也是哥特式建筑复兴之先驱者,而李特勒屯又喜此式建筑,米勒又与菲尔丁及李特勒屯皆为好友,此菲尔丁在18世纪中期描写哥特式建筑之故。这里的描写有许多细处,都和詹姆斯·汤姆孙在《四季·春》中第906—962行(1908牛津版)所写相合。同时,在本章第1段,菲尔丁所说的“希腊式”建筑,则本于艾林之宅第。这是他在《约瑟夫·安德鲁斯》第3卷第1章及另一本书里已经写到的。艾林之宅第即浦莱厄囿(Prior Park),在巴斯东南两英里,建筑史中一般都提及之,其式为意大利新古典建筑家杷拉第欧式。
26 奥维资之宅第园囿之规划建筑,虽主要根据李特勒屯之亥格雷囿,但其宅第本身及园囿之地势,以浦莱厄囿为本,其地点及周围所见则与在陶丘所见符合。陶丘(The Tor Hill)是一小山,离格莱斯屯勃锐镇东南约两英里,沙普安姆囿则离格莱斯屯勃锐镇西南约两英里。囿为菲尔丁之外祖皇家首席法官之乡邸,菲尔丁即生于此邸,从门外即可见陶丘。从陶丘顶上可见之光景,除沃野、草原、溪流、林树、村庄,像这儿描写的以外,蜿蜒的河流为布露河(The Brue),海为布里斯托海峡,岛为布锐直沃特海湾中的斯特厄特岛(Stert Island),古老废寺为格莱斯屯勃锐寺院的残余,荒山的高岭是门底浦山(Mendip Hills),最高者为1067英尺。因此可见奥维资的乐园,是合三者为一的。它和威斯屯的宅第,都在格莱斯屯勃锐镇附近。
27 比较英女尺牍家兼诗人芒塔究夫人(M. W. Montagu,1689—1762)《园中作》:“你看,那对鸽子,以吻交相煦妪,公然表示相亲相爱,喁喁偎倚。”鸽子雌雄相爱,为英人普通观念。
28 比较英谚语或格言,“早晨出来的太阳,葡萄酒喂大了的孩子,和拉丁文训练出来的女人,都少有好结果。”另一英谚,“对一个年轻的姑娘、一个女预言家和一个受过拉丁文训练的女人,都要留神。”
29 圣俸,教会中人,执行各种宗教职务,都有一定报酬,亦即薪资。这种报酬都有一定财产,或由捐助,或由基金,成为教会固定进款。担任及履行教会职务而得到教会进款的一部分,谓之圣俸。牧师及副牧师当然也要得到圣俸。英国18世纪,这种教会产业,亦即圣俸,几乎均掌握在大地主手中。故牧师等之任命多由大地主推荐,而随之而来的圣俸,实亦由大地主指派,而美其名曰赠送。
30 这句话也见于本书第9卷第1章。详见彼处。
31 宗教创始者指摩西而言,告诫和律条指摩西十诫,其中之一即“不可奸淫”,见《旧约·出埃及记》第20章第14节。
32 妇人犯淫,要处死刑或用石击死,见《旧约·利未记》第20章第10节及《申命记》第22章第20、23—24节等处。
33 欧洲中古时代,人民居处卑陋龌龊,最宜滋生传染病。首先是黑死病(即鼠疫),但麻风比黑死病更可怕,因为这种病可以缠绵长久,且越来越痛苦,须独自受罪,连夫妻、父子都怕他而避而远之,因其病传染,故得此病者自己独住、独饮、独食、独死,又无治法。此病到16世纪时,在英国相当普通,他们被赶到城外,自成社会,或住在专为他们设立的医院里。他们身穿灰色粗布袍以为标志,手摇铃铛,以警告人使之远远躲开。不许他们工作,他们只能乞讨为活。
34 罗马皇帝兼斯多噶派哲学家麻克斯·奥锐利厄斯·安特奈纳斯(Marcus Aurelius Antoninus,161—180),《沉思集》第3卷第12节,“守神圣之质,使之纯洁。”第16节,“勿污胸中神圣之气。”第11节,“如汝在人生中,将出现于汝目前之每一事物,皆有条不紊、依据真相细加考察,同时永以观整个宇宙之眼光视之,视各物在全体中起何作用……与一大城市中作为公民之人有何关系……我如何能用之而尽其利……如汝遇事皆作如是考察,则使汝之心灵尊崇高尚,无逾此者。”又西塞罗《特斯丘兰的辩论》第4卷第2节,“自然显然在汝出生时,赋汝以远举高翔之精神,以俯临低视地上之事物。”
35 莎士比亚《哈姆莱特》第2幕第2场第316行,“人……在行动方面多么像天使,在悟性方面多么像上帝。”培根说,“人并非直立的动物而已,人是不朽的神。”蒲伯在《人论》第1札第131—136行,“你问问,天体放光,都为了什么样的目的?地球为谁服务?自重心(pride)答,都为我而出此。为了我,大自然唤醒了她滋乳繁殖之力,使每棵花儿舒展伸放,把百卉灌溉哺育;杲杲日出为我照明,荡荡海波备我泛桴;我的脚踏就是大地,我的华盖就是天宇。”
以上注34,言古代人对人的观念,注35言文艺复兴时期至18世纪人对人的观念,以见奥维资这种说法之所本。
36 见《新约·马太福音》第5章第44节,《路加福音》第6章第27节。
37 指上帝而言,亦即死后的赏罚。天主教会的说法是:上帝定人功罪之期有二, 一为其人刚死时,一为末日审判时。
38 细丝比,古代巴比伦少女,为其邻青年批拉末斯所爱。两家家长禁其结婚,二人遂隔墙通过墙上小洞,互通情愫。故事见奥维得的《变形记》第4卷,欧洲中古为人所熟知。莎士比亚用勾勒丁之译文,把此故事引入其《仲夏夜之梦》中。
39 引自《仲夏夜之梦》第5幕第1场第181行。不过这儿菲尔丁有误,因说这句话的是批拉末斯,而非细丝比。他先说,“你这堵墙啊,噢,墙啊,噢,甜蜜、可爱的墙啊。”(见第5幕第1场第175行)后又在第181行说,“噢,可恶的墙啊,我从你这儿看不到任何幸福。”
40 原文拉丁文,为法律用语,作证的一条规则,其意为,“凡未出现者(或不明显可见者)即如其并不存在相同。”是英国法学家扣克(Edward Coke,1552—1634)的一句话。菲尔丁曾于他的另一长篇小说《阿米莉亚》第1卷第10章里引用过。
41 《伊里亚特》第3卷第423行、第14卷第211行,《奥德赛》第8卷第362行及其他等处,皆提到:“爱笑的阿芙罗狄特”。阿芙罗狄特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爱神,相当于古罗马神话中的爱神维纳斯。
42 原文Seraphina似系菲尔丁自造之字,仅见于此书,可能由seraphim变来。Seraphim(seraph之复数)为天使,故Seraphina为美如天使之妇人。
43 伊丽莎白第一时代,英国初有剧院,极简陋,上无屋顶,下无座位,池子里的观众皆站立而观。舞台有顶,故特权阶级皆坐台上之两旁。后剧院建筑改进,上始有顶,舞台两翼,在垂幕与乐池之间,始有舞台包厢。
44 荷马史诗中之艾伦尼伊兹(Erinyes),为古希腊、罗马神话中之复仇女神。原为数神,尤锐披狄斯始定其数为三。全身黑色,眼中滴血,发上盘蛇,居地狱最深处,为人与神所共惮。提西否妮为三神中之一。
45 原文Boreas,希腊神话中北风之神。
46 英国关于通奸罪,在近代中,应以1650年在清教徒的统治下,议会通过之通奸的女人死罪案,为最严重。前此这类罪犯,多由教会惩治,犯者身披白色织品,立于众人之前,以示忏悔,以表耻辱。但死罪只对两三件案子执行以后,清教徒陪审团即认为这种办法野蛮,其法遂搁置起来。但把这类犯人送往矫正所,仍为通行之举。故此处奥维资释放珍妮,实为宽大。
47 捣麻为把麻秸的死茎捣碎,使纤维出现,为制麻程序之一。此处为从前英国对犯人之一种惩罚。参看本卷第3章“布莱得维勒”条注。
48 原注:“群氓”二字,不论在我的写作中什么地方出现,都是指那些没有道德、没有见识的人说的;并且我还常常指的是阶层最高的人。
49 仆人穿号衣,英国始于中古,所以和别家仆人分别易知。
50 圣白蕊姞(St. Bridget,1302—1373),瑞典修女。于1370年,由教皇批准,创立教宗。她自称受神的灵感,写了一本《启示》。于1391年受封为女圣,节日为2月1日。
51 基督教教徒,殉教而死者称圣徒或圣人。其教徒事迹突出者,行过宣福礼,即宣布死者已上天堂,死后五十年,可由人申请,封为圣人。其宣福礼,须经数年之久,以严格审查其资格是否合于要求。申请封为圣人,则有更大的要求,经公开及秘密之红衣主教会议四次,审查辩论,得多数选票,始由教皇正式宣布封为圣人(canonization)。本可由主教执行,但1170年后,只教皇可行此权。宗教改革后,新教各派废此制度。其受封者,则载入历书,故历书除载月、日、星期等,亦载某日为某人之节日,于其日纪念之。
52 英国从前海陆军军官不实际服役或退休者,支给比原薪少的津贴,名为半薪(half-pay),实则并不一定是原薪之半。
53 意译。原文church militant,战斗的教会,言世上教会,须与世务、人欲、魔鬼或恶势力交战,和triumphant church——胜利的教会相对,即光荣升天之教会圣人之总体。此处之church militant,是比喻说法,只取其为战斗之团体,故译为“以战斗为务的队伍”,以求双关。比较司考特的《艾凡赫》第20章,“一个战斗教会的僧侣”,实指武士或骑士而言。
54 原文dragoon,18世纪时,这种兵有时在马上作战,有时也在马下。起初列入步队,后又列入骑队。
55 从前英国军职及其提升,都需花钱买,此制1870年始由国王明令取消。
56 美以美会,基督教会新教的一派,1729年由卫斯理(John Wesley,1703—1791)等所创。英国18世纪,国教教会变成了雍穆宽容派,以容各派并存为主,显得不振作,故卫斯理起而纠正之,此为新派,富朝气,更热烈虔诚。故虔诚者多归之。卜利福上尉貌似虔诚,故人以此揣测之,言世人多为所骗。
57 奥维得(Ovid,公元前43—公元后18),古代罗马诗人。其著作中有三种——《说爱》《爱之艺术》《爱之治术》,皆专言爱。《群芳瑶笺》及《变形记》等亦多爱情故事。但他所说之爱,多为如何勾引对方,与其说爱,不如说为“吊膀子”之手段。故此处特以为喻。菲尔丁曾将《爱之艺术》译述为英语,使适于当代,于1747年出版。
58 这句话,书上找不到根据。既称有人说,或为听人口说。
59 卖米兰货的:英字典编纂家斐利浦斯(Edward Phillips,1630—1698?)在《新字世界或通用英文字典》里说,“卖米兰货的,所卖为条带、手套等等。”英历史家斯揣浦(John Stripe,1643—1737)于1720年编刊之英博古家斯投(John Stow,1525—1602)之《伦敦考测》里说,“小件细杂货商,也叫米兰货商,以意大利的米兰得名,因这种商人所卖之货主要来自米兰。其所售有衣卡子,金银穗子坠儿,花别针儿等。”英语中此字约19世纪后,变为卖女帽等物之商人,特别是女商人。
60 原文assembly,18世纪别有意义,见本书第11卷第5章注。
61 我们再看斯威夫特的看法。他在《格列佛游记》第4部第6章倒数第2段里说,“我们的年轻贵族,从孩提时期就养成了懒惰、奢侈的习惯,刚到成熟之年,就和淫娃荡妇鬼混厮缠,消耗精力,沾染恶疾。在他们把家产几将折腾完了,他们就找一个出身卑贱、相貌丑陋、体格孱弱的女人,和她结婚,只是为了她有财产,其实他们厌恶这样的女人。这种婚姻生的儿女,一般都患瘰疬、佝偻,以及其他怪形异状。因此,这种家庭,很少延续到三辈,除非主妇费心尽力、想方设法,从邻居或仆人中,找到一个身强体壮的父亲,以图改良并延续一家的后嗣。贵族血统的真正标志是孱弱多病、面黄肌瘦。一位身荣位尊的贵人,如果看起来身强力壮,那是他莫大的耻辱,因为全世界的人都要下结论说,他的真正生父,一定是一个马夫或者一个车夫。”这当然是斯威夫特对贵族、对人类极端憎恶的表现。参看本书第14卷第1章最后一段及注。
62 侯噶斯(William Hogarth,1697—1764),英国名画家兼铜版画镂刻家。其画多含讽刺性,以揭露丑恶为务。其作品中著名者为《妓女之历程》及《荡子之历程》(1733)、《贫苦之诗人》、《愤怒之音乐家》(1741)、《时兴之婚姻》(1745)、《勤与惰》(1747)等。晚年喜写作,著有《美之分析》。此处所写则为其1738年所画组画《一日之四时》中之《晨》。他和菲尔丁是好友。本书中提过他数次。
63 考芬特园,伦敦之一地区,介河滨街(The Strand)及长亩街(Long Acre)之间。13世纪时,本为某修道院(convent,即修道院,本亦写作covent)之花园,因之得名。16世纪寺院废,其地归白德弗得公爵。1631年,白德弗得公爵第四,在此处建方广场,于1638年,在广场之西建圣保罗教堂(非圣保罗大教堂)。其广场之北面及东面,皆为贵人及名人之住宅,17—18世纪时,长期为伦敦最时髦居民区之一。其考芬特园市场之建则在1830年及其后。在此以前,仅有摊贩出卖蔬菜。同时其地之咖啡馆及酒饭馆,多为名人,如得莱顿、斯梯勒、菲尔丁、盖锐克等聚会之地。
64 隐多珥的女巫,见《旧约·撒母耳记上》第28章第3—24节,此处只用以喻老丑之妇人。到19世纪初期,此词变成另有意思的谚语或成语。
65 女人对求婚者始否而终肯,或故否而实肯,已成英语中习语及谚语。其例不胜枚举,例如英诗人格锐恩(Robert Greene,1560?—1592)《牧人之歌》:
情郎已明心迹,
但她洵属贤淑,
按照礼节习俗,
说了两回不字。
又莎士比亚的《维娄那二绅士》第3幕第1场第100—101行:
任她说甚,都别丧气灰心,
因为她叫你去,并不等于、
她要和你、一别永无见期。
英谚语则说,“人人都说,女人的‘不’是双份儿的‘是’。”又“女人说的‘不’字,并不等于坚拒”。
66 Nolo Episcopatri,拉丁文“我不愿做主教”之意。主教候补人受任命做主教时,历来相传,例须谦让三次,说“我不愿做主教”。此语已变成英国谚语。得莱顿的《林勃汉姆先生》第3幕第1场里说,“……你要人来催促敦劝,而且像个主教那样,连说三遍,我不情愿,我不情愿,我不情愿;其实你对于主教区满口流涎。”
67 伟大权威,或即莎士比亚,因他在《收场妙,万事妙》第4幕第2场第22行说,“我向你求婚成功,就是在地上得到天堂。”
68 英谚,“应时而动,随遇而安。”英诗人约翰·戴维斯(John Davies,?—1618)的《愚昧之鞭策》里说,“如其所来,接受一切,而适意自足。”
69 英国法律,14岁为辨是非之年,21岁为成年,自中古14世纪已然。现在则以18岁为成年。
70 英国刑法,亵渎神圣罪与背君叛国,同属大逆不道,要处极刑。
71 英国谚语,“有许多人,因为傻子有地,和他结亲联姻,互相嫁娶。”
72 比较更常用的成语“踢开梯子”(kick down the ladder),与此同义。
73 也叫星期表格,从前区管理员按期公布每一地区的死亡人数表。始于1592年伦敦各区,后推行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