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黄金年代代表作之《屋顶上的小提琴手》
《屋顶上的小提琴手》(Fiddler on the Roof)是黄金年代接近末期的一部传世名作。它首演于1964年9月22日,在百老汇连演3 242场,超越《窈窕淑女》创下当时百老汇连演场次最多的纪录,一直到1980年才被《油脂》(Grease)所打破。
《屋顶上的小提琴手》剧照
《屋顶上的小提琴手》聚焦19世纪末东欧的犹太群体,讲述了俄国一个与世隔绝的犹太村落“安纳特夫卡”(Anatevka)里发生的一连串悲喜故事。故事从村民们对传统的歌颂开始,到沙俄入侵、逼迫全村背井离乡结束,表现时代变迁中村里一户人家三个女儿迥然不同的命运。中间起起伏伏,有笑有泪,歌舞场面密集却又紧紧围绕着剧情,故事跌宕起伏又处处抓人眼球,是一部近乎完美的黄金年代佳作。
《屋顶上的小提琴手》改编自肖勒姆·阿莱赫姆(Sholem Aleichem)的一系列以泰维耶为主角的短篇小说,作曲人是杰里·波克(Jerry Bock),作词人是谢尔顿·哈尼克(Sheldon Harnick),编剧是约瑟夫·斯泰恩(Joseph Stein),三位都是犹太裔。词曲搭档之前已经因获得普利策奖的音乐剧《菲奥莱罗!》(Fiorello!)而广为人知。最早,他们想改编的其实是阿莱赫姆的一部叫作《流浪之星》的长篇小说,但这个主意在剧作家约瑟夫·斯泰恩这里被否定了。他认为这部小说的格局太大,不适合搬上舞台。而作为替代,他向词曲作家们推荐了这个以泰维耶为主角的短篇小说系列。
两人几乎一读就爱上了它们。那些故事里有信仰,有关于社群和身份的思考,有关于社会与传统的诘问。杰里·波克表示,在看到那些故事的时候,“脑子里仿佛响起了小时候奶奶哼唱的摇篮曲和童谣,仿佛在灵魂中与那些角色们早已熟识”。
词曲搭档与剧本作者在决定了改编的材料之后,很快就开始了工作。剧作家决定:“要遵循肖勒姆·阿莱赫姆作品的灵魂,同时……能够讲述清楚泰维耶的、他家庭和他社群的故事,要把这个故事在这个时代赋予意义。”因为早期没有制作人看好这个项目,三人最早在这部剧的工作是没有任何金钱收入的,是真正的“为爱发电”。虽然他们创作出了不少触动人心的歌词和旋律,也有了一个剧本的雏形,但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项目都无法得到制作人的青睐。
1962年,作者找到了当时担任制作人的哈罗德·普林斯(Harold Prince)。普林斯日后是一名著名的音乐剧导演,他在担任制作人的时候,就对作品有极高的敏感度。普林斯当时也并不看好这个项目,不过,他对作者们指出,如果要做这个作品,他们需要去找一名叫作杰罗姆·罗宾斯的导演,这位导演一定会在很大程度上帮到他们。当时刚出道没多久的史蒂芬·桑德海姆也给出了同样的建议。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杰罗姆·罗宾斯当时已经由于《西区故事》的编舞而名声大振。他出身于一个俄罗斯犹太家庭,与这部剧的背景完美契合。他对犹太族群有很深的感情。巧合的是,他的本姓是拉比诺维茨(Rabinowitz),与肖勒姆·阿莱赫姆的本姓相同。也许这唤起了他内心中深刻的犹太乡愁吧。
因为档期的原因,罗宾斯在一年之后才加入这个项目。他把他在百老汇导演和舞蹈上的丰富经验带到了这部作品中,也把自己作为犹太移民的情感与愁绪带到了剧组里。在他的指点下,作者们达成共识,认为这部剧的主题是“传统”(tradition),并创作出了剧目的开场曲《传统》(Tradition)。与此同时,罗宾斯也提出这部作品可以由一名跳脱于故事之外的音乐家作为主线贯穿全剧,类似犹太画家马克·夏格尔(Marc Chagall)作品中站在屋顶上的小提琴手的意象。之后,这部剧被重新定名为《屋顶上的小提琴手》。
剧目在获得了优秀的男主角泽罗·莫斯泰尔(Zero Mostel)后,开始了排练工作。在排练的同时,作者们也在不断修改作品,光是早期写就但最终被放弃了的歌曲,就有11首之多,更别提不计其数的后期添加进去的歌曲了,其中也包括后来脍炙人口的《如果我是个有钱人》(If I Were a Rich Man)。罗宾斯采用了独具一格的“方法派”排练法,在排练初期要求演员们想象自己是美国南部遭受不公的黑人,或是二战时集中营中的犹太人,以从情感上重现20世纪初犹太人被驱逐、被歧视的悲惨经历。
作品排练完成后,在底特律进行了首演,之后又搬到了华盛顿,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试演和修改。罗宾斯几乎夜以继日地工作,争分夺秒,连带着整个团队都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有趣的是,在不久之后,美国演员工会就颁布了一条指令,要求每个演出团队每周必须给演员一天假,不知道是不是被《屋顶上的小提琴手》的团队吓怕了。不过这样的努力是有效的,随着剧目一点点打磨精致,收到的评价也在一点点变好。这期间,后来成为剧中标志性段落的《奇迹中的奇迹》(Miracle of Miracles)和瓶子舞(The Bottle Dance)相继被创作出来,剧目随之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成熟。终于,1964年9月22日,《屋顶上的小提琴手》在百老汇首演,自此缔造了50余年全球数千个版本的传奇。
20世纪60年代是美国人重新发现自我的一个年代。跟《我,堂吉诃德》的创作期50年代不同,新一代的美国人更加注重对自我价值的探寻,同时也在质疑和诘问旧有的美国价值观。一切在颠覆与崩溃的边缘。民权运动、女权运动、越战、种族平权、总统肯尼迪被刺,这一系列的事件和风潮,象征着一个旧世界摇摇欲坠,一个新世界却在边缘徘徊,迟迟不肯出现。《屋顶上的小提琴手》这样一部讲述犹太村落变革的音乐剧,却打破了初期很多投资人“除了犹太社群不会有人爱这部剧”的定论,得到整个美国社会,乃至全世界观众的热烈欢迎,也许正是因为当时人们所经历的这些社会变革与剧中19世纪末犹太人的遭遇内在的相似性。这样的变革与潮流的更迭,在21世纪的今天仍然存续。2012年一版《屋顶上的小提琴手》的导演格雷恩·卡萨尔说:“每一次我把《屋顶上的小提琴手》搬上舞台,总会发现它与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一些事情能够对应起来。失去自己权益的人,流离失所的人。这就是《屋顶上的小提琴手》流芳百世的原因吧。”可以说,只要有人类存在的时空,就会有传统与现代的矛盾,就会有父母与子女的争端,就会有土地和民族的纠纷。从这个角度来说,《屋顶上的小提琴手》的主题几乎是永恒的。
《屋顶上的小提琴手》在1971年被改编成电影,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一直到今天,都有大量的电影和音乐剧爱好者将这部音乐电影奉为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