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家

十七年前，自从戏傩结束后便下起了大雨。因为村里要建一座更大的祠堂，七月节这十几日依旧有许多人上钟山砍伐木材。陈烛也是队伍中的一员，但他对这种无度消耗资源的行为嗤之以鼻，他几番劝阻村民都无用，于是每当上山他便找借口逃掉。

十四日那天他一如既往地逃开，然后在山中闲逛，不知不觉便来到一条河边，是流过村中蛇曲河的上游，这时下起了大雨，河流水位也在不断上涨。他大为震惊，知道山洪要来了，赶忙回到村中告诉大伙，但大伙忙着过七月节，都当他的话为耳旁风。

受挫的陈烛回到家后便打坐了起来，他也听过白龙的传说，他也只能寄希望于白龙。

那晚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陈烛仿佛听到了来势汹汹的山洪声，不过他仍在心中虔诚地祈求白龙。陈烛渐渐地看到眼前一片虚白，世界突然安静了，一会后响起了阵阵钟声。

陈烛在那虚白的世界走着，突然看到了前方躺着一个巨物，凑近一看是一条奄奄一息的白龙。这庞然大物也是将他吓了一跳。

白龙见有来者后道：“吾命不久矣，恕难如愿。”

陈烛听后跪在白龙身旁点了点头，接受这个事实。

但不一会儿，白龙又道：“若君可予我续命，可再尽些力。”

陈烛毫不犹豫道：“该如何做？”

白龙也被陈烛的反应震惊了，这是它第一次见这么干脆的舍生取义。

“你只需留在此处便可，不过，你此刻的你是以灵魂的状态活在这个世界，而在那个世界的你会成为一具尸体。”白龙道，“在这里你生则我生，你死则我死，但那个世界你会永远死去，你可要好好想想。”

听了白龙的话，陈烛犹豫了一下，他放不下自己的妻儿，但为了全村的还是选择了牺牲。他答应了白龙，但希望见妻子最后一面，在与妻子做道别后，便在那个世界永远闭上了双眼。白龙在获得一丝生命后引洪水从天而降冲碎那座未完工的祠堂后又将洪水灌入天上，此后陈烛便与白龙同生共死。

白龙道：“如今命数已尽，我俩也该魂归故里了。”白龙说完挥了挥手，又有一烛火飞了过来化成人形。

那是陈茴的魂魄，这对阴阳两隔的伴侣终于重逢，他们依偎在一起诉说着十几年来的苦楚。

过了好一会儿，陈烛来到白龙面前问道：“能不能将她复生？”

白龙摇了摇头又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陈烛道：“那能否将我仅剩的寿命给她？”听到这陈茴哭着说不要，她此刻只想与陈烛在一起，她不想再次被抛弃，但陈烛说陈松在世上不能没有亲人，这使得陈茴动摇了。

白龙听了陈烛的话也是惊了一下，但过后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它叫陈烛过来，然后凑到他耳边道：“你仅剩不过五年时间。”陈烛听后点了点头，白龙便叫去他与陈茴做最后的道别。

待二人道别完后，白龙挥了挥手，陈烛与陈茴渐渐化成点点星光后消散了。

陈安问：“他们呢？”

“陈茴回家了，陈烛也回家了。”白龙道，“时间也不多了，我要走了。”

白龙说完便吹着笛子走向远方。陈安看着白龙的身影远去，悠扬的笛声也渐渐消散，他想追过去，但刚迈出一步，眼前便一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灵钟台上。

此时已是黄昏，河边的陈松拖着沉重的身体再次回家，他无视路上的所有事物，坐在家门前时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陈松转过头去看见陈茴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愣在原地，直到陈茴抱住他，他感受到了母亲的温度，才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陈茴也是眼含热泪。陈松仿佛这是一场梦，直到他看到母亲脖子上的那条疤痕，才知道母亲真的活了过来。

陈安在灵钟台坐了许久，直至暮色将褪时才下山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