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贼亦有道
回鸟山区的夜，与别处的夜并无太大的不同。无非是多了那没有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争辉后那更为皎洁纯粹的星空与浩月。每当月上中天，便会被伏龙山上那龙头状的山峰所遮挡，从而投下一大片龙头似的阴影，罩往整个涌泉村。
在这个时候，涌泉村的那条倒流河上，除了波光粼粼的水面，河的两岸也分布着不少萤火般的灯光。那些都是来钓鱼的人。
涌泉村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倒流河更是因独特的环境成为了钓鱼者们的圣地。每年一到季节，就有不少人不顾崎岖的山路慕名而来，更有狂热爱好者者会直接坐私人直升机空降来此。虽然一开始村民们并不是很欢迎他们，但随着这些钓鱼者为村里带来了不菲的额外收入，全村很快又接受了他们。
坐在村口临河牌楼边的，是从华亭市来的罗某，是一位人到中年的资深钓鱼爱好者。请了年徦特地来这儿垂钓，别说，还直选对了时候，今年的鱼不仅多，而且比往年都大，这几天自己是收获满满，更有传闻说在离山近的流域里出现了比人还大的鲤鱼。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前天大鱼的事儿传开后，自己的好运也不知那儿去了，已经连续空君三天了…
“不会是大鱼把河里的其他鱼都吃光了吧？这么大的鱼，诂记都能吃小孩了吧…”罗某正胡思乱想着，被渔灯照着的浮標突然向下一沉。罗某大喜，握紧钓杆与上钩的鱼周旋起来。
鱼挣扎的很历害，看样子是条大鱼呢。罗某集中注意力，一边提防着大鱼把线挣断一边跟着大鱼的节奏消耗着它的体力。
正当他已为自己快得手时，三个人影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冲过了村口的牌楼。罗某一分心，鱼杆上的线啪的一声断了。
他暗骂一声，回头去寻找那几个人，而他们早跑没了影。“赶着投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那三个人影正是今天去镇上的三人，在钱箱被山贼顺走之后，同船的所有人跟三个人一起钻进了林子里找了一个下午，奈何林子太深直到日头偏西仍一无所获，无奈只能暂时放弃。等到他们回村，太阳早已落山，猎人和小道士都住在山上，没有一同进村。旅人与另外两人一下船就踏着夜色直奔村警卫室。
涌泉村的警卫室并不大，和只有一层的村委会办公楼紧紧靠在一起。因为要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关系，村警卫室与村卫生所和学校，成了涌泉村夜里最亮的三道光，如同漆黑夜空中的三颗明星，很是好找。
值夜班的年轻警卫员此时正用胳膊支着脑袋打哈欠，正打算喝一口浓茶提提神，一路飞跑的三人冲了进来挤在了门口摔成了一团。
警卫员差点把一口茶全喷出来。正当他愣住的同时，旅人艰难的爬了过来，一手拍在了办公桌上。“我要报案…”
“你们先别急，慢慢说。”小警卫员一边稳住三人一边取出了纸笔。
等听完三人连说带比划把事情的经过讲完，小警卫员面色凝重的合上本子。
“所以说，那三十万全被山贼给捡走了？”
“是啊警卫员同志，你赶快想想办法吧。”吴爸说“学校丢了这笔钱可要没了啊，全村的孩子都要没书读了。”
“这位先生，我很理解您的心情，请先别急。”小警卫员说“这种情况我得先联系镇上，我们村警力有限，就我和警长两个人，这么重大的案子也没法办啊。”
“对了，警长他人呢，得告诉他啊。”
“警长年纪大了，熬不了夜班，早在宿舍睡着了…”小警卫员说“说真的，自从我被调来村里，接过最大的案子也就是帮老奶奶抓鸡，这一下子三十万的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啊。”旅人来回渡着步，“不行，我得在回去找找。”
老秦一把拉住旅人“别傻了，现在天那么黑进山会没命的。”
“是啊校工先生，我们等明天在去找村长吧。”吴爸说“你总不能一个人去和山贼拼命吧，虽说现在他们没有当年烧伏龙寺的时候那么利害，可怎么说也是山贼啊。”
“不行，这笔钱不能就这么没了。”旅人一使劲挣脱了老秦冲了出去，两人赶忙去追，却在追到村口牌楼时跟丟了。
“怎么办啊吴大哥，还追不追。”
“怎么追啊？人都不知道去哪了。”吴爸喘着气说“我们回家吧，只能看他造化自己了。”
牌楼旁的河边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有完没完啊，鱼又被你们吓跑了。”
两人各回了各家，吴爸因为晚归被媳妇骂了一顿。此外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当朝露还挂在草叶上时，校长叼着个包子咣当咣当的敲起了学校的铁门。
“谁啊，大早上的吵不吵啊。”林昆从门卫室探出头来“呦，是校长啊，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早啥啊，在过半个小时就七点了，你怎么还没开门啊。”
“咋天跟神棍光棍他们两个在门卫室里喝了一晚上酒，睡过头了，嘿嘿…”林昆边说边开了门。
“你还好意思说…”校长一脸黑线“还没吃早饭吧，这两个包子给你带的。”
林昆接过包子“咋是菜馅的，我比较爱吃酱肉馅儿的。”
“还给你挑起来了…”校长说“对了，你看见那牵马的小伙子了没，昨天让他上镇上取东西一天没回来。”
“没见着啊，他不和仰善住一个屋儿么。唉，你看他来了，你问问他去。”
仰善正拄着竹杖牵着导盲犬朝校门口走来。
“小刘老师，小刘老师。”
“喊这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
“昨天晩上那谁回来了没啊，就那谁，唉他叫啥来着…”
“你说他啊，我也纳闷儿呢昨天一晩上没回来。”正说着，仰善感觉到自己的竹杖好像被什么搁到了。“什么东西放校门口了？”
校长低头一看，愿来靠墙根的地方有两个大麻袋，自己刚才据然一直没发现。
校长蹲下身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学校的信件和包裹。
“奇怪啊，这不是交代他去拿的东西么，那他人呢？”
导盲犬突然像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叫了起来，林昆向导盲犬的方向一瞧。“你们看那边过来的是不是他。”林昆大叫“怎么这副德行啊…”
此时的旅人在山里摸爬滚打了一整晩一无所获，天知道他在深山老林里头经历了什么，现在的他混身是泥。不离身的披风上除了泥浆更是糊了层草叶，活像件迷彩服。
“干啥去了，咋弄成这样，没受伤吧。”校长上前一步扶住几乎随时会倒下的旅人，林昆也赶紧跑出来搭了把手，“吃早饭了没，我这还有个包子。”
旅人见了校长，啊乌啊乌的叫唤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先别急，慢慢讲…”校长说“唉，你先别讲，那个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众人朝校长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卡车正从狭窄的乡间小道上开来。
“谁是这儿的校长？”卡车司机喊道“我是物流的，你订的全套电子教学设备都在这儿。”
“我是我是。”校长上前说“辛苦你们啦，这儿山路这么难开亏你们进的来。”
“什么玩意儿，你哪来的钱订的这些东西，你不知道我们学校现在预算透支了多少。”
“这完全不用担心，前两天李校董打电话给我，说有个姓贾的大老板给我们学校投了三十万。”校长说“我寻思我们学校也该添个多功能教室了，就买了这么一套…”
“三十万，太好了，这下还能在多撑三年了起码能把这一届带完了。”
“还不止呢，后面还有好几笔钱会过来…”校长边说边看了一眼旅人“对了，钱应该在袋子里吧，你有拿到的对吧？”
“钱…钱丢了…”
“你说什么？”校长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唉校长，你振作一点啊。”仰善一边扶起校长一边掐校长人中。
“等会儿，你们看看会不会是这个。”林昆说着从门卫室提出一个箱子。
旅人两眼一亮，抢过箱子“就是这个，怎么在这儿？”
“咋天半夜里头有人给甩进来的，我那个时候喝多了起不来，也没去管。”
校长从旅人手里接过箱子，打开一看。三十万，一分不少，箱子背面写了四个大字“贼亦有道”。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了，学校不管饭，学生们都掏出家里准备的饭菜吃了起来。上完课的刘老师合上书离开了教室，数着步数来到了正在装修的多功能教室。
校长在给工人们发盒饭，都是村里的家长们做好送来的。见仰善来了，一边招乎他坐下，一边给他也递上了一份。
“怎么样，他还在睡？”校长问
“他折腾了一晩上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唉，你说这家伙，这事说来也不是他的错，竟然这么拼命。”
“…”
“对了，箱子里还有两封信，一封是那个贾总写的，说他儿子下个月要来我们学校。”校长说“还有一封是山贼头子写的，他说拿钱的手下他教训过了，以后不会在发生同样的事了。”
“想不到他们还挺仗义。”
“必竟他们也都是向着村子的。”
“可我听说他们以前还放火烧了伏龙寺。”
“那不是同一批。”校长说“那批山贼早没了，现在这批都是前几年从不太平的地方逃过来的，因为身上都有点事情，所以才落草为寇。”
仰善叹了口气“唉，这才太平了几年啊，又不太平了。”
“他们也不容易啊。”校长吃了口饭“绿林好汉是一个举世文明的职业，他们本来难逃一死却又留命于世。在名声与人格上被侮辱，一天又一天，无休无止。直到那一天失手…”
“不管用什么漂亮的名字作代号，强盗就是强盗。”仰善说
“话不能这么说。”校长说“很多人都是这样，被－块黑布永远盖着。看那架式好像凶神恶煞，奇实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呢。”
“…”
“没准他们也可以是英雄呢。”
“只能躲在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里的英雄么。”
“是啊，他们可没的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