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等二十六章：伏龙寺的谣言
这个时节的山风总是如此的凛冽，以经有了一丝凉气，但还算不上刺骨。走在山道上，总感觉像是风在推着自己前进。传说，伏龙山中的风是沉睡于此时神龙的呼吸。
旅人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的山峰，在丘陵地带，这么高的山峰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可以看见云雾缭绕于山顶，使山峰若隐若现，不，那些云雾更像就是从山间的树林里冒出来的。
旅人又低头看了看，不知道有多少岁的大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长在几乎垂直的峭壁上。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走上来的。山谷间是竹子与树木交杂的林子，此时正如绿涛一般翻涌。一大群不知名的鸟儿如乌云一般密密麻麻的飞过，消失在了回鸟山区的群山之中。
“有翅膀真好啊，比走路舒服多了。”旅人心想，虽说不是没有爬过山，但他仍是累的够呛。不由得回想起在西南高地的日子“那儿的山可比这儿吓人多了，哦，那神圣的雪峰，走在那上面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透支最后的体力，真不知道当地人是怎么把经幡挂在那么高的山上的。”
一回想起来，仿佛就感觉当时的回忆与现实重叠。脑袋一昏，脚底发麻，软绵绵的要倒下了。
吴爸一把扶往了旅人，旅人睁开眼遍是仰面而来的万丈深渊，吓出了一身冷汗。
“校工先生，你没事吧？”吴爸摇了摇旅人“刚才可真危险啊。”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旅人说着，看了一眼吴爸，脸不红气不喘，穿着一双拖鞋走在山道上跟平地一样轻松。而走在更前面的老秦挑着两担茶叶赤着脚还能健步如飞。
“这里的山民果然慓悍。”旅人这样想。
“前面就是老伏龙寺了，我们去歇会儿吧。”老秦说“后面的路就都是下坡了。”
等旅人和吴爸走到，老秦早已经放下了担子坐在庙门口的石阶上抽起了烟卷，见吴爸来了便甩手丢给他一根，随后又掏出一根向旅人式意。
旅人不抽烟，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但旅人对面前的破庙产生了兴趣。拂开了庙门上的蜘蛛网打算跨过门槛走进去，门槛太高，一下子没跨过去，绊了一跤。没想到人没有摔倒，反而是腐朽的门槛断了一大截。
寺庙的院子并不小，但院中一根硕大无比的菩提树仍填满了整个院子。它的挺拔苍翠与院子的破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残缺不全的神像，应该就是伏龙真人了吧？墙上似乎有壁画，但经过风雨的侵蚀，早已斑驳不清了。神像前的石板地面上，因为长期跪拜而留下了光滑的凹槽。
整个寺院有一半紧紧的贴在峭壁上，另一半似乎悬空，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旅人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无数荒废的寺院，无不像如此荒草丛生，断壁残垣，不由得一阵唏嘘。随后，他从包里掏出了三柱香，点燃后插在了那陌生的神明面前。
“想不到校工先生会随身携带线香。”吴爸从旅人身后走了进来。
“我从一个老朋友那儿带来的，平时用来熏蚊子。”旅人说“不过这寺院看起来规模不小啊”
“这儿是老的伏龙寺，听我爸说在他小的时候就荒废了。后来伏龙寺就重建到离村子近的地方了，现在庙里的老方丈年轻的时候到也在这儿呆过，听说当时庙里有好几十个和尚，现在老伏龙寺的和尚就只剩他了。”
“所以这儿为什么会荒废。”
“这就说来话长了…”吴爸把烟在鞋底按灭“说是很以前，有一位从首陀罗国来的高僧，他游历了世界之后在这里圆寂了。当时的僧人们火化了他，据说是烧出了一颗他们从没见过的，最美丽的舍利子。僧人们将这颗舍利子代代相传，真到现任方丈的师父那代…”
“吴大哥，走了没啊？”老秦在外头喊道。
“你别打岔，我正讲一半呢。”吴爸说“我刚才讲到那儿了？”
“上一任方丈那代。”
“哦，对对对，上一任方丈，话说现任方丈也块两百岁了，上任方丈的时候，好像那个时候伏龙真人也还在。总之，当时有一群从首陀罗国来的宗教狂热分子，说什么也要把舍利子带走，方丈说什么也不同意。没想到，那群人勾结了乡绅和土匪，一把火烧了伏龙寺。”
“啧啧啧。”
“还有更让人想不到的呢，那群人在放舍利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找到。那颗舍利压根就不存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谣言。”
“不不不，在我看来，这应该算是个半真半假的谣言。虽然没有舍利，但那位高僧确实在这儿圆寂了不是吗？”
“嘛，也可以这么说。”
旅人的嘴角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其实旅人在来村里的第一天就去拜访过了老方丈，这个故事和老方丈讲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舍利子并不是谣言。旅人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藏在木鱼里头的舍利，老方丈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当年，上任方丈冒死救出了他和舍利。为了保住舍利，特意编造了舍利是个遥言的谣言。因为这个遥言，整个宗教界和信徒们视他们为败类，老方丈一直背负着这一切艰难的守护着寺院和舍利。那天，老方丈这么告诉他。
“受到被谣言伤害过的人，能说的最激烈的词就是“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谣言。”其实，这么说反而把谣言的等级降低了。”
“如果真是彻头彻尾，那说明这个谣言的力量是有限的。”
“很多谣言在揭穿之后，人们总会纳闷当初受害者为什么不出来澄清。除了说不出口的原因外，也有可能是因为真假参半。比如，“如果舍利存在，那就是因为它不存在”。”
“世人总觉的，一件事，要么非黑即白，如果要细细说明谣言中的真假，听的人早已没有那般耐心，更别说理解了。”
“谣言最完美的配方，就是在真实中加人一小块虚假，而这块虚假，得是所有人都最在意的部分。”
旅人想起，阿爷曾经教过自已，制造谣言和数学一样。一个谣言的内容，完全不重要或完全不含糊，即任一方为零，结果也为零，则谣言不成立，需要足够的重要性和一点含糊程度，或稍微有点重要并且极其含糊，则谣言成立。
不过，阿爷还说过，世间一切重要的事，都带有一点隐秘性。即使没有，在群众们心里，它们仍是神秘的。因此，谣言总是生生不息。
等在门外的老秦见二人迟迟不出来，于是挑了担子走了进来，用和吴爸一样的动作灭了烟，不得不说老秦还真是个狠人，必竟他是打赤脚的。
突然，老秦像是查觉到了什么，将担子放下，抽出了扁担，保持警惕摆好了架式。
吴爸也意识到了什么，旅人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这庙里，不止我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