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杀人容易,我要诛心
无人动作。
“各位是专门来往我伤口上撒盐?”沈棠生平少有忍受之事,此番却得耐住性子生生将所受屈辱忍下,心情难免不虞,出言锋利,“无心相谈便滚出去!”
“退下。”慕钧脸色不济,却尚算得上能忍。
沈文渊警告的瞪了沈棠一眼,领着殷余离开。
慕钧看向凉亭里剩下的一个外人,未说话但脸色已然表露出他心中不喜了。
“我进屋。”百里末顾念着沈棠面子,收拾纸笔进屋打算进屋,“有事喊我。”
“你是我的人,这是你的地盘,旁人无权让你避让。”沈棠移开按住百里末肩膀的手,问一遍,“想走吗?”
心念一转,百里末坐稳当了,“那便留下。”
此话让慕钧眉头蹙起,沈棠势必会百般刁难,被个男倌瞧见他面子往哪搁?
“这就觉得丢面子了?”沈棠睨着凉亭外站姿傲然的男子,急言遽色道:“可当日我衣衫破烂的被人拖着游街,成千上万双眼睛如刀子般剜在我身上。”
“你是本王刚迎娶的正妃,发生那种事本王生气在所难免,以至于所为过了头,是本王对不住你。”慕钧自知此事自己理亏便想将事翻篇揭过,好言好语开解。
“一句对不住就轻而易举的将整件事揭过,是慕王歉意价值连城,还是我这条命轻贱如斯?”沈棠咄咄逼人的质问,“又或者,在你心里沈棠就是只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哄哄就该不计前嫌的跟你回家,任你利用伤害?”
计划被戳破慕钧脸色难看,他的确是仗着沈棠对他用情至深,故意放软态度打算先把人哄回去。那封邀约信是试图唤起梦泽台的记忆,他予之承诺定是她所求。
他才不信,短短数日,沈棠就对他彻底死心了
一切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梦泽台的承诺此次定作数,你救人,本王八抬大轿迎你回府。”慕钧道出自己的筹码,一如当初。
“承诺?”心湖因这二字翻涌,顷刻间掀起轩然大波。沈棠多年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恨意,心脏细密的痛意伴随着浓烈的杀意而至,“你也配提?”
“要如何你才肯救人?”慕钧着实没耐心讨好嫌恶之人,干脆放话,“你心中有恨,本王愿意弥补,直至你恨意消减为止。”
“咔”的一声,毛笔在百里末手中断成两截,他抬眸望向慕钧,凉薄无物的眸中冷意晃眼,锋芒锐利,“慕王是何等自傲,才理所当然的觉得可以弥补她所受之痛?”
一句话,将慕钧堵得一时语塞,连沈棠都愣在当场。
“这是本王与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慕钧没给好脸色的堵回去。
“先前的确是你和她。”百里末牵住沈棠紧握的手,堂而皇之的把握紧的手摆上桌,“此刻,是我们。”
慕钧看着二人紧握的手,如玉肌肤与雪色交织,心头不禁起了无名之火,却无关情爱与占有欲。就像是跟着自己的一条狗,半途跟别人跑了。
视线逐渐聚焦在食指与中指间,指根往下寸许,中央那枚小小的红痣似一点血珠。
慕钧心中那抹熟悉感再次涌现,脑海中白色身影闪过,耳畔响起民间广为流传的歌谣——
琉璃塔内,白衣谪仙;
面不可窥,红痣指间;
三千华举,一朝当选;
国师百里,望月福赐。
电光火石间思绪练成线,慕钧骤然大悟,眼前白衣男子是——百里末!
百里末眯缝起眼,暗含警告的冷厉视线紧锁这不远处的身影,眸中闪过的杀意决绝且明显。
——多言者,死。
慕钧喉咙似堵了团棉花,再见亭中亲密的二人,心中各种不是滋味。
“从前,也非我和他。”沈棠轻叹一声,趁此功夫把锋利与杀意敛起,“感情本该是二人之事,容不得第三者,更莫提牵扯着第四人。”
慕钧避开那道带杀意的视线,警惕道:“你耍什么花招?”
“女子单恋男子本非光彩之事,为何弄到人人皆知的地步?”阳光之下少女皮肤莹润,鹿眼秋波潋滟,“因为是我故意让消息传出去的。”
其实不是。
沈棠自以为情愫藏得很好,但哪里逃得过沈箫吟的眼睛,几番追问哄得沈棠道出实情,转头她就把消息传出去了。
未出阁的女子日夜思慕男子,这份心思偷偷藏起本无伤大雅,但宣扬出去就成了她不守闺阁之礼。
“那年的武神节,一曲东风破阵入我心,曲乃他亲作,曲成那年的武神亦是他。”
闻言,两人双双色变。
百里末震惊看向沈棠,她好似陷入回忆,将一腔深情剖开露于人前。
“武神节年年有,武神各不同,唯有你穿着那身衣物舞东风破阵曲最像他。那一刻,我心里冒出了个荒诞的念头,地上人难抓天上月,既有相似者,何不以此寄托相思?”
“我让所有人知道沈棠喜欢慕钧,其目的是营造假象骗自己。”
慕钧脸色青白交织,他认定沈棠对他情深似海,明知他为换鲛人泪才许出正妃之位,却义无反顾的答应,可此时他反而成了个笑话!
而沈棠口中那位作出东风破阵曲的人,正是百里末。
“好!好得很。”慕钧语气愤然,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既然你心有所属,不如提个条件,你我做个了结。”
“行。”沈棠应下,“那就让我清清白白的活着。”
“中秋宫宴,本王带上人和珠,你救人,本王当场还你清白。”慕钧丢下这句话连一刻都不愿多待,袖袍甩出烈风,那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沈棠闭上眼睛沉重的呼出口气,压抑的愤怒与恨意释放出来,衬得那张脸冷肃阴戾。
“情深不寿,你何必将大好岁月蹉跎在他人身上。”百里末不着痕迹地松手,规矩放在腿上。
“编的。”沈棠自得其乐的勾了下唇角,“骄傲如斯的慕王,从头到尾只是他人替身,且自作聪明许出正妃之位。他以为的用情至深,根本就不是对他,而今日他却恃情而傲以为能哄我回去,多可笑。”
“……”
百里末面色微沉,起身收拾笔墨,懒得再绘这副画像。
“从回来那日我就等着慕钧找上门。”沈棠照进亭子的那束阳光,深藏在体内的凶狠与喋血由内而外的溢,“我想杀他,可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要诛他心。骄傲,尊严、所爱之人、所谋之事,眼见全没了,那时他才配死。”
“莫要牵扯无辜。”百里末淡淡敷衍。
“她谈何无辜?”沈棠以为他是指那个小青梅,满面寒霜的沉声道:“你以为我的遍体鳞伤是如何打出来的?是她对将死之人无端害怕,加剧慕钧怒火,才添了后面的十二鞭与脸上两刀。我予她以生,她却还我以痛。”
伤沈棠者,谁都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