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学院」
二叔打开储藏室的门,两个伙计不由分说将药蓠扔了进去。
“嘭!”药蓠跌在地上的矩形光影中,迅速挣扎起身,然而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他重重撞上铁门——透过门上唯一的窗口,只见二叔已经领着两个伙计走远。
“枭鬼布!”药蓠目眦欲裂,死死抓住窗口栅栏,“外面那么多再造人,他会死的!你这是谋杀!枭鬼布,听见没有!枭鬼布!”
被直呼名讳的二叔实在忍不住,他停住步子,对着夹在衣领上的麦克风开了口。
“这是他的选择。”储藏室上方响起二叔冷漠的声音。
药蓠一惊,连忙仰头观望,然而顶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可以拒绝我的帮助,”二叔继续说,声音充满逼仄的空间,“但你和天启是我的家人,我有义务保证你们的安全。”
“莫昱也是我的家人!”药蓠对着黑暗大吼。
走廊上,二叔意味深长地一笑,迈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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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化身为瑞士牧羊犬的我正凭借着嗅觉向玉龙雪山脚下的蓝月山谷跋涉。
“一个害人的传说。”二叔的话在我脑海中回响。
凭什么那么说?如果「塔」真的只是个害人的传说,那关于乔和亚当的梦境又怎么解释?如果人们寻找「塔」仅是因为贪恋其中蕴藏的力量,那么姐姐呢?在我的记忆中,姐姐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啊!姐姐最讨厌不劳而获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总说要把生命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有些事情即使一时看不出成效,不能被人理解,但坚持下去终能给世界带来哪怕一丁点美好改变的,都值得我们去做。”姐姐这样说。
那么对「塔」的寻找和研究呢?这也是「短时间内看不出成效,但坚持下去就能为世界带来美好改变」的事么?还是说姐姐本身并不乐意,这只是她在学院的胁迫下干的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一个激灵,甚至把自然下垂的尾巴往里夹了夹。
是啊,姐姐从来不告诉我和爷爷她在哪里上学,学院是教什么的……除资金特别特别丰厚之外,我对这个被姐姐称为「学院」的地方几乎一无所知。
“小昱,看学院新发的裙子,姐姐穿上漂亮么?”记忆中,姐姐一袭白纱裙,在那个狭窄出租屋的陈旧镜子前转了一圈又一圈,裙摆扬起,天鹅般的高贵与美丽和四周的一切都是那样格格不入。
“漂亮!学院真厉害,可以给姐姐这么好的裙子穿!”我满脸羡慕。
“是定制的校服啦,每个学生都有!”
“啊,我将来也要去那里上学!”
“哈哈哈,小昱一定可以的!”
“姐姐……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学校嘛?”
“对了,爷爷不是说今天包饺子吃么?一起去厨房看看吧!”
……
除了总是回避这个话题,我打电话给姐姐,她那边也时常占线,偶尔接通却聊不了多久:
“姐姐在干什么呀?”
“嘶……”
“姐姐!你受伤了么?姐姐!”
“嘘,刚才做实验不小心烫着了,凉水冲一下就好。”
“那就好,姐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啦,小昱也是。马上还有课,就先挂喽!”
……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学院有着如此高端的配备,奖学金更是我想也不敢想的数目,支持我变得更优秀的姐姐却不想让我对它多一些了解?难道说……那学院所教授的课程涉及到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说,那实际上是一个名为「学院」的隐秘组织?不管怎样,现在可以推测出,大概率是这个学院导致姐姐因为研究「塔」而被通缉的。
可话又说回来,姐姐并不是一个可以被轻易胁迫的人,我敢保证,那么多奖学金就算再翻上十倍也不可能让姐姐违背自己的本心,而且一直以来,姐姐对学院都表现出高度支持的态度!
“正好,我看那帮家伙早就不顺眼了。”
“你以为被通缉的都是做了坏事的人么?”
“那些家伙像疯狗一样满大街乱咬人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陡然想起药蓠的话,我不禁放慢脚步。
月光冷艳,闪闪发光的土路在前方拐了个弯,刚走过去,寒风便迎面吹来,两旁张牙舞爪的树影“哗哗”直响。
我相信姐姐的选择,姐姐一直都是个三观很正的人,她会做旁人不理解的事,但一定不会做不符合心中道义的事。
风止,我仰起脸,终于在群峦簇拥处看到那座极高的山峰,斑驳白雪反射出的光将四周棱角分明的灰色岩石照亮,雪山背后,是一片布满繁星的浅色夜空。
那就是玉龙雪山,安静,神秘,孤傲,冷艳,一如不为世人所理解的梦想。
忽然,一种大胆的、却恰好能将我所接触到的一切串联起来的猜测涌入脑海。我禁不住头皮发麻,周身的毛都竖起来,激动地撒开四爪,高高扬起尾巴,迎着风和月光,向蓝月谷的方向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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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之上,二叔与枭天启相对而坐,二人中间放着茶具。
“你的意思是,有人非法囚禁龙类?”枭天启问。
“是的,搞不好,这帮人也注意到了你们。”二叔肃然,“校长那边我已经通知了,如果遇到突发状况的话……”
“知道了。”似是明白二叔的欲言又止,枭天启点点头,抿了口茶。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呲啦啦忽闪一阵,紧接着齐刷刷灭了,正堂顿时陷入黑暗。
守在两旁的伙计们吓得纷纷吸气。
“早就告诉过你,”伸手不见五指中,枭天启缓缓放下茶杯,“不要把电闸安在储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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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呃啊!”
药蓠也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从椅子上跌下来了,明明是想找个通风管道爬出去,结果不小心摸到电闸,想顺手把这儿的灯打开,结果一连推了好几个开关都没反应。
“小昱……”已经跌得狼狈不堪的药蓠愤愤撑起身,一手五指用劲,几乎要抠进地里,一手抓住胸口,把衣服揪得起皱,咬牙抬眼,“你这条笨狗!!!”
惨烈的叫喊惊动了院中正玩耍的两条应龙幼崽。一金一白两条小龙昂起头来,眨巴大眼睛寻找一会儿,便扑打翅膀飞到储藏室。
金色小龙落在窗口处,把脖子从栅栏的缝隙间探进去——
“嗯?”原本快要疯掉的药蓠一下愣住,歪过脑袋细细打量这从天而降的小家伙,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我靠,这老家伙竟然养龙?”
金色小龙也歪了歪脑袋,接着竖瞳一紧,很凶得朝他龇牙低吼。
“别别别,我没有恶意,就想请你帮个忙。”药蓠说着眼珠一转,从口袋里摸出一大团棉线,那是之前枭天启给白猫缝针用剩的,本来想让他放回去留着以后用,但药蓠觉得好玩,准备拿来逗莫昱,就偷偷收下了。
“看到这个没有?”药蓠对着金色小龙掂量着棉线球,“帮我把门口椅子上的钥匙拿过来,这个就给你!”
金色小龙盯了他一会儿,状态稍稍缓和,眼神由戒备转为好奇,它把脖子往前勾了勾,想要触碰被掂到半空中的棉线球。
“不行,”药蓠立刻收回棉线球,严肃道,“把钥匙拿过来才可以。”
金色小龙弓起脊背,不满地叫了一声。
药蓠不依不饶,一字一顿道:“门口椅子上的钥匙,拿来换。”
金色小龙和他僵持一会儿,终于缩回脖子,消失在窗口。
就在药蓠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门“咔嚓”一下开了,一条白色小龙从门后探出头。
“两条,还会开门?”吃惊之余,药蓠迫不及待地冲出去。金色小龙趁机飞窜过来,一口叼走他手中的棉线球,和白色小龙一起飞远,跃过屋檐,消失得无影无踪。
药蓠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枭天启的书房,他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却发现灯打不开,回头一琢磨,发现脚下踩了张纸条,应该是之前夹在门缝里的,打开一看竟是枭天启的笔迹:
“我先走一步,去找交通工具,信号弹联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