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又是中秋
一晃邱鹿鸣已经来到现代四年，这个中秋，早早接到邱凤鸣的电话，要她参加家族的中秋聚会，她条件反射就拒绝了，邱凤鸣声音有些哽咽地说，“还是参加吧，这大概是鹤鸣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怎么拒绝，邱鹿鸣只得答应下来。
今年，邱家订的不是滨海渔村最大的那间包间，而是第四层的一个稍小的包间，里面摆放着大小两个圆桌，倒也能挤下邱家这些人。
邱鹿鸣一家三口到达饭店时，邱家亲戚已来了大半，连邱老太太也破天荒地早早来了。看到他们，包间里有一瞬的寂静，然后就都对穿着大红和尚服的秋宝，爆发出热情的欢呼，邱老太太甚至站了起来，拍着巴掌，笑眯了眼睛说，“我的宝啊，快来快来让太姥抱抱！”
邱鹿鸣都能感觉到秋宝浑身肌肉瞬间就紧张起来，于是看着他绷紧的小脸，笑说：“这些都是妈妈的娘家人，他们都很喜欢你呢。”
秋宝似乎放松了一点，伸出小手，严肃地像检阅一样，对着大家摆摆手。
众人哄堂大笑，三姑邱淑琴着急地过来抢着要抱秋宝，秋宝一扭身趴到邱鹿鸣肩头，喃喃地喊着：“妈妈，妈妈！”
邱淑琴有些讪讪，两手依然张着，“完蛋货！这都快一生日了，还认生！”
邱鹿鸣一股火腾地升起，若不是苏毅鸿轻抚她的后背，她当场怼回去了，想想场合，她闭上嘴，她咬咬牙忍了。
做为晚辈，她自己被长辈训斥几句，她都当耳旁风，弃之脑后，但现在换成说她宝贝儿子，真比剜她的心还难受。
邱鹿鸣也不看邱淑琴，抱着孩子绕过她，走到邱老太太跟前，对秋宝说：“秋宝，这是太姥，是妈妈的奶奶，你给太姥问个好吧！”
秋宝虽不会说话，但能听懂妈妈语气中的郑重，看着邱老太太，抬起两只小手，合十拜了两下，邱老太太跟着秋宝的动作，哟哟哟地嗟叹着，又见秋宝抬起右手敬了不标准的军礼，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她拍了一下手，又张开，期盼地看着秋宝，邱鹿鸣手臂轻轻向前送了一下，秋宝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慢慢前倾了身子，就这样，在众人一片鼓掌中，邱老太太抱住了一团喜气的秋宝。
有些年纪的老人，最怕的莫过于小孩子一见他就哭了，现在秋宝肯让抱，邱老太太仿佛获得了一个大奖一般，嘴巴都合不拢，“这孩子真好啊！鹿鸣你娘俩就坐我跟前儿吧！”
“不不，我是小辈儿，哪能坐这桌，秋宝太淘气了，我们还是坐小桌吧。”
邱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开口就想骂人，但是张了张嘴，又忍住了，她看了一眼歪着身子的长子，又想起已经走了两年的次子，以及生了大病的唯一的孙子，心里忽然就没了底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一贯最不孝顺的孙女，一把从她怀里抱走了肉乎乎、香喷喷的重外孙。
邱继根就坐在邱老太太左边，栽歪着身子，伸出哆哆嗦嗦的右手指着秋宝，神情越来越激动，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来：“好，好名字！”
邱鹿鸣看形销骨立的大爷，心中酸涩，她笑着说：“咱们家姓邱，孩子又生在秋天，我妈就给他取了个乳名叫秋宝。”她又晃着秋宝的手说：“秋宝，叫大姥爷！”
秋宝自然是不会说话的，他有些畏惧邱继根扭曲的脸惧，却又忍不住总去看。
“眼...睛。”邱继根含糊地说。
大姑邱淑梅解释说：“你大爷的意思是，秋宝的眼睛像你爸爸。”
邱继根晃着头，也分不清是摇头还是点头，口中哦哦作声，眼泪随之哗哗地流了下来。
邱老太太被搅了好心情，立刻砖头瞪向长子，大声叱道：“你干甚么？”
邱继根对邱老太太连连摆手，但他此刻根本无法控制情绪和表情，涕泪俱下，邱凤鸣快步跑过来，将父亲推到洗手间，邱老太太口中仍然不满地不停咒骂。
秋宝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双脚乱蹬。
邱鹿鸣连忙抱着他到小桌坐下，辛雪晴抓住秋宝的小手，摇晃着脑袋地喋喋不休：“秋宝，小秋宝，你还记得小姨吗，我是你的雪晴小姨啊，这是谁给你买的衣服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可爱啊！”
秋宝转眼就忘了刚才的情绪，露出牙齿笑了。
大姑家的几个孙子以及邱凤鸣的二儿子田翔宇，也都从座位上过来，和秋宝说话拉手。
苏毅鸿和邱雁鸣的男友张志勇，以及杜衡都被邱老太太留在主桌，田伟也留下专门照顾邱继根。
邱鹿鸣左右看了一下，对辛雪晴说：“雪晴你帮姐姐个忙，去跟服务员要个儿童餐椅来。”
辛雪晴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哼，倒会指使人。”不出所料，宿敌邱雁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攻击她。
邱鹿鸣嘲笑地看她一眼，又意有所指地看看张志勇，挑了挑眉毛。
邱雁鸣立刻闭上嘴，恨恨地瞪她，却再没开口。
邱鹿鸣心里舒坦，转头问她邱凤鸣，“姐，浩宇上了大学还习惯吗？”
“习惯！他习惯着呢！终于离开家了，没人管束他，不知道多高兴，一天天的，除了要钱根本不会主动联系我！”邱凤鸣笑着说。
“年轻人都有这个过程，皓宇是个好孩子，错不了的。接下来你的精力就该放到翔宇身上了。”
“嗯。”
杜若接口道：“皓宇很快就会处对象、实习、上班、处对象、结婚、生孩子......你一点心都不会少操，还得好好学习如何做个得体退出的老婆婆。”
邱凤鸣苦笑点头，“是是，我已经学会了游泳。”
几人都意会地笑。
邱凤鸣又问：“哎？你刚才为什么说两次处对象？”
“大学恋情成功的几率还没中学的高呢，工作后自然还得找对象。”
“也是。”
这时餐椅来了，就放在邱鹿鸣和辛雪晴中间，秋宝在餐椅上坐好了，指着苏毅鸿，对邱鹿鸣哦哦两声。
“爸爸今天不能和秋宝坐一起，爸爸要陪太姥和大姥爷。”邱鹿鸣跟他解释。
秋宝点点头，手里握着小汽车，在儿童餐椅上来回推着，乐此不疲。
甘雨婷忍不住过来戳了两下秋宝的肉手，又贴近秋宝的头发使劲地吸，叹口气说：“哎呀比吸猫还爽！奶香奶香的，貌似生个小孩儿也不错哦！”
杜若笑，“那你可得先找个男朋友结婚，再生孩子，千万别弄反了。”
“嘁，谁说一定要结婚才能生小孩，赶明儿我就去乌克兰弄个混血儿回来！”
“哎呀我这傻妹妹，可算开窍了，你哪怕结婚生了孩子就把妹夫踹了也行啊，咱就跟他借个种！实在不行就做试管，只要不是混非洲的就行啊！”
杜家大嫂用胳膊肘碰了小姑子一下，低声说：“别瞎说，让二姨听见了揍不揍你！”
“二姨才不揍我呢，她自己不知道急成啥样了！”
包间门开了，一个轮椅推了进来。
若不是看到刘美娜推着轮椅，大家都认不出轮椅上的人是邱鹤鸣。
刚入秋，气温正是舒适的时候，邱鹤鸣却盖了一条棕色的毯子，只露出一个头来，头上戴一顶黑棒球帽，帽檐遮住了眼睛，脸上是黑色口罩，远看就是黑黑的一个头，什么也看不清楚。
刘美娜脸色憔悴，神情疲惫，再不复当日的张扬，她身后跟着邱继才，身背一个大背包，眉头紧皱，一脸丧气，不明情况的，会把这家人当做来讨债的。
“我的大孙儿啊！”邱老太太悲泣一声，踉跄朝门口走去。
刘美娜站住了，一家三口就这么站着，谁也不说话。
邱老太太摸完邱鹤鸣的头，又去摸手，最后摸着孙子骨瘦如柴的胳膊，老泪纵横，“你咋瘦成这样呢，啥病啊，咋还不好呢？”
邱鹤鸣无动于衷地瘫在轮椅上，任邱老太太揉捏，一语不发。
邱鹿鸣还清晰记得，一六年的中秋，邱鹤鸣在邱老太太跟前插科打诨，出尽百宝，刘美娜也是意气风发，出尽风头。
邱鹿鸣看着死气沉沉的一家三口，心中不解他们何必要来参加团圆聚会，搅了老人的生日雅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