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静气品自高
决定美术作品生命力的是它自身的艺术性,而非尺寸的大小。中外如此,千古一律。法国卢浮宫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尺寸并不大,可在数十万件藏品中,它是三件镇馆珍宝之一。我国古今有许多划时代的杰作,诸如唐代阎立本的《步辇图》,其规格,仅有约一平尺(38.5cm×29.6cm),但它却代表了唐代绘画的最高水平。今人李可染的《万山红遍》,气势沉雄,也是案头绘画。
美术作品的市场价格,是由当时市场供求关系、运作方式所决定,它并不是反映美术作品艺术价值的恒定的标准。因而,艺术水准的高低,并不与市场价格成正比。
一件作品的艺术价值是不变的,市场价格是可变的。昌隆盛世,美术作品的价格可腾云驾雾;兵荒马乱,则一文不值。郑板桥在《古董》一诗中曾经写道:“末世好古董,甘为人所欺。千金买书画,百金为装池。……方其富贵日,价直千万奇。及其贫贱来,不足换饼糍。……”(《郑板桥集》第61—62页)就是其例。
中国画进入市场,“按尺论价”虽然荒谬,但这也是“国粹”。源起于何时,我没有考证。可郑板桥却留下了他的“润格”表:“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条幅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同上,第184页)齐白石也有“按尺论价”的润格传世。
润格,是随着市场变化而变化的。据业内人士讲,建国初期,齐白石的作品两元五角一平尺;六十年代中期,李可染的《万山红遍》在和平画店标价48元。到了今天,还是这些作品,其价格犹如大鹏展翅,已经扶摇直上九万里。
“按尺论价”是不合理的。因为即使是大艺术家的作品,也有代表作与习作、应酬之作的区别,其艺术价值是不同的,这怎么能平均“按尺论价”?可是话又说回来,价格反映市场供求关系,以整幅作品定价还是以尺论价,只能由当时的市场所决定。
现在之所以对“按尺论价”引起了如此广泛的社会关注,从本质上看,这不在于“按尺论价”本身;而是被市场疯狂炒作的、标出天价的某些“作品”,让人看了不知所云。比如,可从如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其一,审美标准与价值判断。孔夫子在《论语·八佾》论及韶乐时指出,要“尽美矣,又尽善也”。此说已经成为我国在文艺创作中,世代相承的价值判断与审美标准。宗炳《画山水序》继而认为,山水画的社会作用是使“仁者乐”,要给人以“畅神”的美感享受。时下某些鼓噪登天的作品,能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吗?
其二,画品。绘画作品的品格,乃作者灵魂之写照。唐代朱景玄把绘画分成“神”“妙”“能”“逸”四品。宋代黄休复把逸品放在了其他三品的前面。但总的来说,画品只有高雅与粗鄙之分。宋代邓椿《画继》指出:“画者,文之极也。”画品的高低,取决于作者的修养与情操。当前爆炒的一些作品有“品”吗?从中能看得出“真气度”“真意境”“真趣味”吗?
其三,独创性。一部世界美术史,则是一部美术风格演变史。没有风格,即没有生命。不能在美术史上增添新的美学样式,作为画家,没有意义。因而,一味重复别人画得好,与具有独创精神而又画得好,是匠人与艺术家区别之所在。若以此角度观察当今美术市场,结论是可悲的。
美术市场之所以出现如此众多的怪现象,比如画家的作品,按其社会头衔高低多寡论价,按吹捧文章绚烂的程度论价,按媒体宣传的力度论价,按出版的画册列入哪个系列论价,等等,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反过来,只要有了钱,在美术市场上,似乎没有办不到的事。一位画家如果只想钱、钱、钱,他就很难搞好创作。
君子立身,务修其本。画家若要有所成就,必定要具备深厚的学养,丰富的生活体验,过硬的艺术技巧,三者缺一不可。心中有个“静”字,作品才能有个“雅”字。正如我在一篇文章中所说:“‘静’与‘躁’,是艺术家进天堂与下地狱的分水岭。”
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原载《中国收藏》2012年第7期,2012年6月13日中国广播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