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
“在之前,‘罗家’的人的确来过一趟‘江府’,说是来打听你的下落的,罗仲站在罗庆的身侧,急得眼眶都通红,双手攥着拳头,当时父亲不在家,是我娘接待的他们,只是没过多久,他们就离去了。”
江无尘放下手中的竹蜻蜓,实在想不明白年少的时候自己对罗仲做了什么,以至于让他这般想着自己。
“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一般家中来客人的话,江诗夏从来不会前去凑热闹,而且这种事情,林丹华更是不可能说给她听。
“他们来‘江府’是突然来的,并未提前告知,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之后就匆匆赶来了,你当时在睡觉,我本来是想去堂屋找我娘问一下要不要把你叫起来吃饭,恰巧听见堂屋内有人在说话,我不好过去,便在转角处等着,余光瞧见了罗仲一眼。”
江无尘今天晚上接收到的消息太多,大脑就快要容不下了,现下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难受,就像是有什么堵在心里。
“那……那姐姐,你为何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这件事?”
江诗夏以为江无尘是在责备自己,生怕被误会成是故意隐瞒,于是赶紧解释道:“我怕告诉你之后你去‘罗家’问,其实没有旁人知道我娘把你带来‘江家’的最主要原因便是,我娘从来就没把这件事传出去过,她不让你出府乱跑着玩,也是担心你在外面听到有关当年那些事情的言论,更担心你遭遇危险,毕竟凶手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江无尘听完整个人完全呆愣住了,江诗夏以为她是受了什么打击。
不过想来也是,突然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谁能不害怕呢?
江诗夏以为江无尘要多些时间缓一会儿,没想到随即就见江无尘站起身去把床铺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她笑着招招说:“姐姐,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不如今天你就在我这里睡吧!”
看着江无尘扬起的笑,江诗夏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在心里替这个妹妹感到委屈,只好沉默不语地走到床边坐下。
江无尘把灯熄了,抹黑回到床上的时候,到底是没忍住,一滴泪滴在了地面上。她一抬胳膊,飞快地擦掉眼泪,开始自欺欺人。
自己明明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脆弱呢?
想来想去,也没能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
小溪被月亮照得格外波光粼粼,风吹起发梢,带走了诸多惆怅。
罗仲回到家的时候,见书房还有烛光亮着,刚走到门边,就听见父亲微弱的叹息声从书房传出来,这让他下意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手刚搭在门框上准备推开进去,就又听见里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这一阵动静,居然把罗仲吓得没敢抬脚进去,最后还是罗庆察觉到了门口有人,主动开口问:“是罗仲吗?站在那里做什么?想进来的话就进来。”
罗仲这才回魂推开门进去,入内之后便赶忙问:“父亲,您的身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不如找一个大夫来看看吧!”
罗庆摆摆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不必了,人老了以后都是这样的,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太担心。”
听了罗庆的话,罗仲陷入了沉思。
罗仲是见过罗庆当年在战场上的样子的,统领万军,指挥作战,上阵杀敌的身姿是何等的潇洒,就连先皇都要称赞他一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终究还是时间催人老啊!
“当年先皇在的时候,国家常年打仗,我以为他做的事已经足够胡闹了,没想到今日进宫一趟,才发现这个皇帝更加胡闹,罗仲,我有预感,朝堂之上多小人作祟,你可千万要守好江山,知道吗?”
烛火把罗庆脸上的一些细纹照的莫名加深了几分,就连两鬓边的白发,看起来都似乎比白日里看起来的还要多些。
罗仲重重点了点头,保证道:“孩儿谨记使命,国家的疆土每一寸都来之不易,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不会让我泱泱大国的土地流落在外。”
罗庆对着罗仲摆了摆手,举止之间尽显沧桑。他说:“你坐下吧!倒也不必这般紧张。我还要问问你是又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会回来的这么晚?”
提到今天晚上的事,罗仲这才想起来由于自己过于激动,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当年“孔家”的小姑娘他已经找到了,说:“父亲,我忘了和你说,我找到你故友的小女孩儿了,她现在在‘江家’,是‘江家’的二小姐,她没有死。”
罗庆灰褐色的眼瞳像是一下子生出了几束光芒,与烛光相互映衬,激动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冲着罗仲一连串地问道:“你说什么?找到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查清楚了吗?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罗仲笑了,也站起来,说:“父亲你多虑了,这种事谁会说谎呢?我已经见过她了,她的那双眼睛,和我年少时见到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这次我是真的找到她了,现在她叫江无尘,我明天一大早就准备去‘江家’上门提亲。”
罗庆又坐了回去,他是知道的,要是罗仲这般肯定,那就绝对错不了。
罗庆想起当年得知“孔家”人全都死了之后,罗仲说什么也要陪着他四处打探消息,只是为了找一个仅仅玩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小姑娘,即便大家都说人没了,也依旧不相信,一直在找,一直在等,执拗到不像一个小孩子。
“故人孩子的名确实是叫‘无尘’,原来是改了姓氏,难怪会找不到。”罗庆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之前的忧愁全都一扫而光没了踪影,“也罢!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去上门提亲吧!把人家娶了回来可一定要好好对人家,知道吗?万不可辜负她,也别像我一样……没用。”
罗仲他心想自己当然喜欢了,不喜欢怎会平白无故等这么久吗?
心中所想打着旋儿从嘴边划过,说出口的却是安慰罗庆的话。
“父亲,你千万别这么想,母亲生前,从未埋怨过你一句,如今你这般自责,她在天之灵,见到你这样,定是会很难过的。”
罗庆的母亲叫王思晨,出身很低,明显着和“罗家”门不当户不对,罗庆却执意要娶她为妻,为此还差一点入赘过去。“罗家”上下原本是不支持的,但是见罗庆这般坚持,干脆就不再管这件事了。
婚后罗庆和王思晨生活的很是融洽,婚姻和睦,没过多久,王思晨就怀了罗仲。
罗仲的到来让原本反对这段婚姻的人都眉开眼笑,算是真真正正意义上的阖家欢乐。可惜,时运不济,遇见了一个糊涂皇帝,整日里在各国之间拉仇恨,经常不是这里动乱就是那里战乱。
所以,罗庆第数次身披着铠甲,骑上烈马步入了战场。
战事进行得很顺利,罗庆兴高采烈的赶回来报喜,还没有踏入家门,就先得知了妻子王思晨去世的消息。那时的场面被传的沸沸扬扬,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罗庆当时呆站在家门口,任谁去拉都没用,结果愣是站了一天一夜都没敢进去,整个人立在那里像一块石头。明明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才被下人手忙脚乱地抬了进去。
这么多年来,罗庆一直没有再娶,有了罗仲这一个独苗,倒也是没再被家中长辈逼迫再娶什么的。
再看罗仲,也算是争气。
罗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披风给自己披上,问罗仲:“你的聘礼都准备好了吗?可不能太小气了。”
罗仲强撑着笑回道:“怎么会呢!我可是把自己偷偷积攒的钱财一并拿出来当了聘礼。”
“那就好,那就好。”
罗庆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出去,背影弯到没了一点大将军的样子,罗仲实在是不忍心看了,便低下头死盯着地面。
……
次日,曙光爬上屋顶,又一路见缝插针,一直把江无尘照醒才善罢甘休。
江无尘从床上坐起来,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做了一个那么奇怪的梦?”
她的太阳穴阵痛感还没有减弱,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加重了。
“二小姐,二小姐,你起来了吗?”
江无尘还没有回答,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惹得她直接下床去开门,连衣服都没有整理,问:“起来了,怎么回事?”
丫鬟见到江无尘的打扮之后,立马把她推进去,顺手就把屋门关好,待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规矩连忙道歉,说:“二小姐对不起,奴婢一时心急忘了规矩。”
江无尘又去床上坐下,开始揉太阳穴,对紧张兮兮的丫鬟说:“哎呀,没事,你这么着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你快说。”
丫鬟这才忙说道:“二小姐,‘罗家’的公子上门提亲来了,家主让你现在赶紧去大堂。”
江无尘被吓了一跳,太阳穴立马不疼了,对着丫鬟一连几问:“罗仲?现在?这么快?”
谁知丫鬟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江无尘大吃一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罗将军早在辰时就已经来了,但是听家主说你还在休息,便没让下人来喊你,表示说等你睡好了再来叫你过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