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会赛空降大哥
慵懒的午后，跛腿的老黑狗静静地趴在商店门前。一只陌生的黄母狗蹦哒着跑过去，它稍稍立起脖子，目送那只母狗跑到拐角处，它才又趴下来。
店里的王大姐，坐在收银台前支着脑袋，她和门口的老黑一样在午后的闷热中昏昏欲睡。
“一瓶可乐”，于珊站在收银台前就开始喝起来，一头长发湿哒哒地披在肩上。
“三块五，我扫你”，王大姐第一次看到于珊还没结完账就吃东西的时候她很想阻止来着，后来次数多了也习惯了。
王大姐又开始好奇这个女人的工作。她总是看到于珊在下午素颜出门，到了晚上，于珊来店里买东西的时候，会带着浓妆。
王大姐想起了十年前宝山路小巷子里的风尘女，她们同样浓妆，穿着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低领条纹T恤和超短的蕾丝边牛仔裤，两两靠在墙上抽着烟等客。
想到这，王大姐又微微摇摇头，像是要甩掉自己无端地揣测。
主干道两旁的树比前两天更青翠、更浓密了，似乎要抓住夏天这个生长的季节，狠狠地用新叶子填充着枝丫间的缝隙。
到了公会，于珊的头发已经被太阳晒干了。她坐在化妆室的镜子前，巧克力棕色的直发乖乖地披在肩后。于珊化完了浓妆，穿上了白衬衣，这原本象征干净清纯的白衬衣算是多了几分风尘气。
“感觉眼线还不够长”，她喃喃道，又在眼皮上方添了一笔。上镜之后会被摄像头磨掉一部分的妆感，所以主播们上播的妆容都比日常妆要更浓。
于珊每天开播的第一个礼物一定是自己送出的一朵玫瑰。一朵玫瑰换算成人民币不过1角钱，起初她只是不喜欢看着空白的榜单，后来却陶醉于这浪漫的自爱仪式感。
下午三点钟，直播间里冷冷清清，于珊呆呆地唱着歌，偶尔有路人进来聊两句，送个一块、五毛的小礼物。
六点看到霸天进入直播间，于珊照旧欢迎着这位忠实粉丝。
“欢迎霸天回家”，于珊说完，点响了鼓掌的特效音，直播间终于有人气了。
霸天几乎是每天准时进入直播间，这让他的生活看起来有规律可循。
于珊开启了新一天的问候，日复一日，不厌其烦：“霸天，今天你那边天气怎么样”。每日的关心，像一块块小砖头，一点一点筑起坚实的情感大厦。
【霸天】刚回到家，外面刮风下雨。
“都说下雨天适合想念，你有没有想我”，于珊像一位女朋友似的把关心给到直播间的粉丝们。
【霸天】我一直想着你。
于珊知道，这一切不过逢场作戏，自己不应该为他的言情话语动心。但是那种被偏爱的感觉实在会让人感到恍惚，令人沉浸于这一场美丽的幻境。
20平米不到的出租屋内，男人脱下湿漉漉的裤子，抖了抖，搭在铁架上。桌上的手机里传出女人的声音：“只能想我哦”。
男人听到这话，脸上扬起明媚的春光。他一边走向桌子，一边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他拿起手机，指尖跳动着打字。这是他每日生活中的唯一期待。
城市的立交桥上缓缓挪动的车辆里，装着回家心切的人们。
于珊看了看时间，公会赛还有十五分钟就开始了，她心跳加快了速度。
这是她第一次打公会赛，她的紧张来自于她的期待。窦亭说了，不出意外，公会赛会是每个主播的一次大丰收。
直播间里有十个观众，于珊一句接一句地说话聊天，不愿意让自己的声音停下来，她在掩藏她的紧张。
于珊停下来，叹了口气，说：“我给大家唱唱歌吧”。
【绝色】珊珊，歇一会，留点力气打比赛。
于珊看到绝色的发言，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多得有些不自然了，她感到自己有些口渴，“我去喝杯水，马上回来”。
于珊快步走出大厅去打水，看见化妆间很拥挤，大家都忙着对着镜子化妆做造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烫到你了”。金金手上的卷发棒碰到了旁边小鱼的手臂。
被烫的小鱼瞥了一眼手臂，又接着在眉毛上一笔一笔描画，嘴上喃喃“没事”。不一会儿，她手臂上被烫的地方泛起了红晕。
大厅墙上挂着一个白色圆钟，钟的中间有两个醒目的红字：奋斗。细指针一格一格跳动。
牛仔坐在大厅，看了看钟，听到化妆间里的声音，侧着头对走廊喊：“没开电脑上播的抓紧时间！”接着小声喃喃道：“磨磨蹭蹭的”。
听到牛仔的催促，化妆间里的各位似乎更焦急了，如热锅上的蚂蚁。
于珊打满了水往直播间走时，和化妆间里跑出来的金金碰了个迎面，水洒在了衣服上。
“不好意思，我帮你擦”。金金语速很快地说完，用手上的纸巾在于珊衣服胡乱抹着。
于珊挡着她的手说：“没事没事，还好不是热水，你去忙吧”。
金金拍了拍于珊的手臂，笑着跑走了。
整点到了，牛仔在工作群里发了个通知：公会赛正式开始，大家抓紧时间连自己的对手。
于珊连上了第一个PK对手，对方主播的ID让人大跌眼镜，“花莲年底嫁榜一”。
刚一连上，花莲夹着尖锐的嗓子问：“主播你好，怎么玩”。这先发制人的气势让于珊有些招架不住。
于珊说“都可……”，只是第二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谢谢择哥！”花莲一脸笑意，“主播，你起来跑步吧”。游戏规则都没定，花莲的大哥就开始送礼物了，送的是一个价值八百块人民币的钻戒，这可是于珊半个月的房租啊！
于珊没想过开局就这么惨，她原地跑着步，喊着票，“霸天，帮帮我嘛”。
看到自己的主播点名向自己求助，这霸天不搭把手真是在各位面前面子挂不住，他一冲动把自己下周的两百块伙食费搭进去了。
【霸天】剩下就看兄弟们的了
看到霸天送出礼物，她心想，四个两百就是八百，要赢也不是不可能嘛！
“军哥，你还有没有库存呀”
【甘军】别叫我，我看热闹
“军哥，昨天你都在珊珊这抽到这么多礼物了，给珊珊送一个呗，就当延续你的运气，下次你还能在我这抽到更大的”。
“流年哥，再搭把手吧，珊珊跑累了”。
甘军默默地刷了两个礼物。
“谢谢军哥”。
于珊求了又求、拜了又拜，星星之火还是不如对方一把柴。
当于珊的礼物数值一点一点接近对方时，花莲的礼物值又猛地增加，又是价值半个月房租的礼物。此时她真羡慕花莲，什么时候能有大哥在自己直播间比富，那真是馅饼砸头上了。
于珊最终以悬殊的差距输给了花莲。
动感的音乐停下来。于珊拉近椅子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谢谢各位哥哥，咱们虽败犹荣！”。
花莲夹着尖嗓门，“择哥，怎么罚呀”，她扭着身子，“看我啊，那主播，你在嘴唇上画个方胡子吧！”
牛仔发来私信：和对面榜一物竞天择互动一下。
“对面的天择太猛了，把珊珊的心都打碎了”。
花莲赶紧接上话，像跑上舞台抢麦克风的选手：“那肯定，我们家天择哥可厉害了”。她刻意在“我们家”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像在证明自己的地位。“你赶紧画胡子吧”，她催促着于珊，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无趣的战斗，找个更有实力的主播PK，天择还能刷更多票呢！
于珊拿起黑笔，在嘴唇上方画了一个小方框，又一笔一笔填满黑色：“好了”。一个黑色的胡子长在了于珊的人中。
花莲嘴角微微上扬后抿了抿嘴，她掩藏自己的笑意。于珊还是察觉到了，这像是来自胜利者的羞辱。
花莲说：“那主播我先走了”。说完便匆匆挂了连线。她回到自己直播间，说了句“真像电视剧里的日本兵”。
于珊呆呆地坐在屏幕前，对方主播相貌平平，除了浓厚的乡音和卖身契般的ID，别无出彩之处，却有那么多人为她呼风唤雨。而自己明明长得不差呀，怎么没有人在关键时刻为我刷礼物守护我呢……于珊心里一阵酸楚，两颗眼泪快速滑落脸颊两侧，于珊快速用手背擦去。
直播间的粉丝第一次看到于珊落泪，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似水流年送了两个火箭。
【似水流年】别哭了，最看不得女人哭了。
一个火箭二十块，虽然比不上别人家大哥刷的，但有总比没有的好。看到礼物，于珊心里舒服多了。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又把情绪稳定下来：“谢谢流年哥”。
于珊没有注意到，物竞天择已经进入直播间，他一直没有发言。
这时，他无声地连送了3个钻戒。
【物竞天择】刚刚打你太猛了，这是医药费，把胡子擦了吧。
三千块，价值两个月房租啊！于珊的伤心被冲得一干二净。她心想，大概就是有钱任性吧，好人坏人都让你做了。这礼物要是不被抽成就好了！
于珊努着嘴说：“医药费还不够哦，我的心被打碎了，你还要帮我把心粘回来”。
只见物竞天择在公屏上发出一个大笑的表情。
【物竞天择】怎么帮。
“你带我打下一把PK吧，你帮我打赢了我的心就不碎了”。于珊刚流过泪的眼睛，像荡漾着微波的湖面，让人不忍再掀起波涛。
【物竞天择】好。
下一把PK他帮于珊打出了好成绩，于珊终于体验了一把大主播呼风唤雨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他的ID前顶着“花莲”的粉丝牌，这昭告着他在这个平台已经有主了。
于珊心想，美好的东西不能属于自己，拥有过也不失为一种快乐。
物竞天择一晚上刷的钱相当于于珊大半个月的底薪，这多少主播们梦想中的大哥，大方且爽快。于珊知道了，原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于珊想要与他更进一步建立关系，点开了私信。“天择哥，加我微信吧，号码是……”于珊犹豫着，在发出去的前一刻又清空。
她心想：如果是自己的大哥被别的女主播挖走了，那绝对要气得跳脚，如果他喜欢自己，他还会来的嘛。
“天择哥，珊珊每天三点到九点直播，记得来看哦”，于珊刚说完，才发现他已经不在直播间，他回到花莲的直播间去了。
花莲的直播间里，她有些生气地责备物竞天择，“刚刚我输了，你都不帮我”。物竞天择只好刷着礼物哄她。花莲点进物竞天择的主页，看到他送大礼品的记录，当看到彩典珊珊的ID，心里闷着一团火。
第二天，于珊来到公会的时候，牛仔和窦亭都在大厅盯实况，于珊到牛仔身边坐下，眉飞色舞地说着第一次参加公会赛的心情。
牛仔说：“我就说吧，多珍惜和大主播连麦的机会”。
于珊说：“还是牛仔昨天指点得好，不然他应该不会进我的直播间”
牛仔说：“你念了他名字，这认识起来就很简单了，你要知道男人那点自尊感，还是需要适当地拿捏”。牛仔一脸期待，“后续发展如何了？”
窦亭也转过头看着于珊。
于珊笑着，看了看窦亭，又看了看牛仔，她摸摸脑袋：“没发展”。
牛仔叹了口气，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他苦口婆心地说：“这是一个愿意花钱的玩家，就算不给你刷，也会给别的女主播刷，礼物是撩来的，不是等来的，是不是”。
于珊心里想着，是呀，那为什么不能给我刷呢？她下定决心要把握住每一个大哥。
公会赛告一段落，通过这次公会赛，“彩典珊珊”的榜单稍稍有了起色。月榜贡献第一：物竞天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