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又谋北徐州
“那南康王真的在城外挖了一夜的坟?”
“哪能呢,咱在旁边看了一会,然后就把他劝回去了,替咱将军写了一晚上书信,一写完就发往各个县了。”
吕康深深吐出一口气,笑道:“这么说,这南兖州,可以看成是咱们将军的了?”
“诶,这话可别乱说。”辛枚压低了声音,可脸上也有着笑意,两人心情极好,他们都是最早跟着陈凉的那批人,算是陈凉的心腹,现在陈凉发迹了,怎么可能落下他们?
人都是有野心的,更何况,这儿是南朝。
每隔五六十年就得换上一茬王侯将相,如同割韭菜一般,割完又长,生生不息。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是那下一个呢?
两人正站在门口闲谈的时候,看见陈凉带人过来,心里唬了一跳,赶紧对陈凉单膝跪下行礼。
“你们两个...”陈凉看见是他们,当即想起来什么事情:
“这府邸打扫好了没?”
“好了,”辛枚回答,“卑职从天亮就开始带人打扫了,到处都干净着呢。”
“好,辛苦了。”
陈凉看了看头顶的南康郡王府的匾额,对身边的南康郡王笑道:“大王,一夜没休息,怕不是累了吧,赶紧进去睡一觉吧。”
萧会理已经没有了昨天的那股神气,眼里都是颓丧,他看了看陈凉,声音嘶哑:“孤的家眷...”
“当然是都好好的在城里安置着呢,您呢,以后还在这住着,不赶您。但是得委屈您,周围必须要有人看着,不然末将不放心。”
“陈将军,还真是......坦诚。”
萧会理苦笑了一声,率先迈步踏入王府中,初进门,明明是熟悉的门庭和过来迎接的仆人,他却觉得这儿有些陌生起来。
陈凉对外宣称的消息是,萧正表阴谋造反,袭击广陵郡,南康郡王萧会理带兵平叛,寡不敌众,而后是他陈凉率军杀出,一举击溃萧正表,将其杀死。
这其中自然还有许多解释的说法,比如说他陈凉为什么从石头城到了南兖州。
消息传出去后,广陵郡城内的百姓对陈凉好感大增,而城中的权贵们,则是将信将疑,然后明里暗里派人想去接触萧会理,想知道具体情况,但人到了府外,全都被拦住了。
陈凉在王府周围布置的人手松散,他事先早已跟萧会理明言,若是消息泄露出去,他会先封城,而后再杀萧会理全家。
现在留着萧会理,是为了要他当一个傀儡,陈凉现在明晃晃的杀王自立,虽然是立起了大旗,会吸引来不少人,但也等于是给侯景分担了压力。
不少南梁势力不愿意进攻侯景,有的是期盼侯景赶紧攻破台城,把萧衍父子拉出去挂城门;
有的则是因为怕侯景攻破了台城,挟天子以令诸侯,到那时候,自己这些出兵的人没了出兵的名义,说不定还得遭罪。
而陈凉若是划下道来说要反,那等于给这些人送上了绝佳的借口:
咱们不是不出兵,咱们是先去把那姓陈的乱贼干掉。
侯景不难平定,难的,是出现有人攻进建康围攻台城的这种局面。
“说说情况吧。”
外面的士卒搬进来两张椅子,这时候可还没有这玩意,陈凉在路上闲的无聊,让人砍树做了几张椅子。
模样虽然丑了点,但好在结实,
谢应坐在椅子上,倒还有些不习惯,他看了一眼安逸饮茶的陈凉,下意识语气又恭敬了几分:“将军,羊家在城中一切安好。”
“不是这个。”
陈凉疑惑地看了一眼谢应:“提羊家干什么?我问你,这南兖州的具体情况,你在这也有不少天了,不会什么都没去探问吧?”
“哦哦,”谢应嘴角抽搐,他回忆片刻,随即道:“自数年前以来,朝廷滥置州郡县,划地不一,各处地界不明,而且,因为滥置州郡县,闲杂官吏太多,多是......”
“权贵子弟。”他犹豫片刻,才继续道:“卑职有两个计策,愿将军考虑。”
“你说。”
“第一条计,是开刀,下手要狠,动作需快,趁着现在大捷的势头,开始重整官衙,剔除闲杂官吏,阻拦者杀一儆百,唯有此处云开雾散,将军才好看这南兖州风光。”
“第二条计,是放狗;将军可重设府衙,自募官吏,销去原本那些权贵子弟的官籍所在,对其不管不问,所有事务全部送到新官衙办理,这些人本就是借族中势力混个官身,有的人还得靠着那份俸禄过活,将军废了他们的官职可以,但俸禄若是照常发放,其中大部分人应该不会闹事。”
陈凉思考片刻,缓缓道:
“那就先按第二条来做吧。”
自己只是初定南兖州,各处都不安分,还是尽量低调一些为好。
以南兖州为根基,不是名义上带兵占据这儿就行了,从官府到军中,必须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人,百姓缴纳税务,必须全都充进自己的府库里,用来养官吏和军队。
如今,侯景大败了邵陵王,攻下建康附近全部城池,已经吸引力南梁大部分目光,但这不足以让陈凉现在就大刀阔斧改革起来。
侯景明年三月才会攻入台城,而后梁武帝饿死台城,那时候就会吸引湘东王等人的全部注意力,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正式用讨逆的名义攻伐侯景,进而窥探帝位。
南兖州世家不多,虽然都有私兵,但在陈凉将近万人的军队面前,仍是不堪一击,随手可以踏平。
但重要的是这些世家所代表的东西,毕竟如今的江南,各方面都还是由世家把持着,这些人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大部分百姓只会盲从,到时候陈凉遇到的反抗力度会很大。
不得已,只能先提出几条应付世家的办法。谢应记录这些的时候倒像是松了口气,因为他也是出身世家,见陈凉有意放过,心里便轻松了些。
南兖州各方面事务极多,陈凉和谢应商量的时候,从外面喊来几人负责记录,这些人是之前在石头城招募的那班官吏,谢应走的时候,不少人要跟随谢应离开,恰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他们都是平民出身,大多年轻,脑子转的快,除了陈凉没人会用他们做官,因此对陈凉也较为忠诚。
陈凉脑子里有的是后世的各种方针政策,如今南兖州初定,他便口述几条,让这些人先记下来,准备开始执行。
首先便是废除大部分苛捐杂税,略微放宽一些税,但也没法放的太多,现在不是大赦天下的时节。
陈凉查验府库簿册,发现府库中钱粮虽然不少,但若是骤然全额削减税款,会使得钱粮出现断层,加上新建官衙、犒赏军队等诸多事情都要花钱,这钱还得从府库里出。
过了些时辰,羊躭来了,谢应正听的痴迷,不由偷偷瞪了羊躭一眼。
羊躭带着后营,最后才渡江,而后也未曾参与全部战事,不知道萧会理已被陈凉软禁,只是收到陈凉的消息,说萧正表已败,招他立刻来广陵郡城议事。
“新营驻扎在城外,南山营全部入城换防,城中各处较为安定,只是有不少人家,都立起了白幡,可惜了这些儿郎啊......”
呵。
倘若你知道这些儿郎里有不少人是因为我才死的,你又会这么想呢?
陈凉现在就挺感谢朝廷的。
萧和尚前期也能算上是一个明君,但现在,则是不折不扣的老而不死是为贼,
太清年以后,南梁上下腐败无能,只知伙同世家士卒剥削百姓。
江南百姓早已离心离德,而南梁大部分将士都奉行各自王侯的命令,至于朝廷的嫡系兵马,早在寒山堰之战便死伤殆尽,剩下的那些,不是老弱病残,便是对朝廷毫无忠心。
纵然陈凉设计阴死了萧正表,击溃了萧会理,收拢了五六千名溃卒。
但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顶多自认战败,不会太怨恨陈凉,而且,他们若是要继续吃兵饷,跟谁不是跟?
哪怕是在其中挑选出两三千名青壮士卒留下,陈凉麾下军队的实力还能再次扩张一番。
“还有一件事。”
外面士卒又搬来一张椅子,供羊躭坐下,他落座后,便看向陈凉:“我进城的时候,便有不少人找我,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能见他们一面。”
“这些人可都是出身自这儿的大族。”羊躭提醒了一句,暗含的意思就是让陈凉多少得见见。
“这些人...过几天再说吧,先放着。”
陈凉本能的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
世家这种东西,弊大于利,晋室东渡时,他们固然有延续文化的作用,但南梁极其宽纵世家,使得各处民不聊生,百姓卖儿鬻女。
对于他们中的大部分来说,家族的存续已经变成了第一位,而国家是否安定,百姓是否安康,这可全然和他们无干。
而在陈凉眼里,本地的世家意味着税收的大头都被他们拿了去,而百姓们都变成了世家的奴仆,仰仗世家,在各个层面上看,都不可能对自己忠诚。
正沉思的时候,谢应在旁边咳嗽一声,提醒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须得告诉将军。”
“南兖州离魏地颇近,高家兵精粮多,不得不防。”
“既然如此,存让有何良策?”
“此前萧正表为北徐州刺史,镇钟离,而后私自带兵离开,此刻北徐州必然空虚。
钟离地势险要,不可不防,为将军计,当复率军北上,收北徐州全土,既以为己用,也可防魏人乘虚而入。”
陈凉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把手,笑道道:“南兖州未定,便又去图谋北徐州了?”
“高家可不会等将军彻底平定南兖州,”
谢应站起来,对着陈凉躬身施礼:
“为天下计,愿将军不辞鞍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