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罪恶的补偿
余改常像滚石上山一样，终于把一个巨大的石头滚到山那边去了，他从此再也没有了那个心头之患，神通广大的牛主任给余改常开的那服灵丹妙药，使他一下子止住了一年等于十年的苍老。今天晚上，他专门取了一瓶收藏多年而没舍得喝的老茅台，独自在家里自斟自饮，一杯下肚，简直过瘾极了。他顾不得这“天下第一酒”的余香在口腔里萦绕，在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之后，又以哈气的方式，带着“哼”的声音，重重地出了一口长气。
余改常联想起这一年多来磨的牙、受的气、求的人、送的钱，还有那些唾沫四溅的议论和比网速还要快的传播，他的绯闻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现在好了，头也不涨了，心也不烦了，腿也不软了，老婆也不闹了，什么舒服感、轻松感，什么痛快感、幸福感一齐向他走来。他顿时犹如一个神仙，心旷神怡地飘挂在天上，悠悠然然地俯瞰着大地和人间的一切。
他现在太感谢县编办的牛主任了，如果不是他的两肋插刀和鼎力相助，余改常真不敢想象自己当下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咬牙发誓，一辈子也不能忘记这位在危难时刻，把他从万丈深渊搭救起来的救命恩人，让他从此不再在尖刀上跳舞和铁炉里烘烤了，眼下在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余改常决定捧出一颗看得见、摸得着的拳拳之心，来好好地报答和孝顺他的这位再生父母。
余改常的这个决定并非心血来潮后的冲动，而是切切实实地发自肺腑的心灵之声。他深深地感到现在去谢天谢地，远远不如去谢牛主任。因为牛主任对他的恩，比天高，比地大，忘了牛主任的恩，或者不去报牛主任的恩，那是会被雷劈死的。
酒在一杯一杯地下肚，余改常的万千思绪也在一阵一阵地翻滚。他回望着刚刚走过的这段泥泞和刚刚爬出的这个沼泽地，那颗刚刚安放下来的心，又一下子浮现出了那个令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烂事。
那是去年春暖花开的季节，腰里票子装得鼓囊囊的余改常，瞒着妻子瞒着儿，把他在KTV认识的舞伴约到“漫山遍野尽是春”的地方去踏青，他们过小桥，看流水，拍照片，住帐篷，一个春天过去，撒欢弄情，无所不为。了解底细的人，一看就知道余改常这是在“玩小姐”；不认识他的人以为他们是一对年龄不够匹配的“老夫少妻”。这段时间，KTV小姐幸福极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现在竟然会被一个千万身家的老板爱上，她觉得，这是上帝赐予她的最美好礼物。其间，她为了抓住这条“大鱼”，一直用着顺水推舟和看水流舟的计谋。她一不索要任何礼品，余改常给什么，她就在含情脉脉中自然地接受什么。二不谈论要余改常何时离婚，和她什么时候结婚的事。因为她心里清楚得很，只要她肚子里怀着余改常的亲骨肉，无论余改常怎样“打离身拳”，即便插上腾飞的翅膀像风筝一样飞翔在蓝天之上，她手中的那根线绳也能自然而轻松地把他收回来。对于这种结果，KTV小姐是胸有成竹的。
为了按兵不动和暗度陈仓，KTV小姐自端午节那天中午和余改常吃过那顿粽子餐分手之后，在余改常反复强调自己从现在到年底会一直很忙的情况下，拿着余改常给她的那张二十万元银行卡便一去无影踪，她知道余改常虽然没有明说分手，但是给她“分手费”却是一种最直接的告知。不过，余改常万万没有想到她已身怀有孕，因此她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和担心。她在等待着那么一天，让那余改常骑虎难下。
就这样，KTV小姐肚子一天一天地变大。腊月的那天，她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她怀的是一对双胞胎。
KTV小姐不相信这是真的，余改常更不相信这是真的。
余改常说：“干脆打掉算了。”
KTV小姐说：“现在已经七个月的身孕了，更何况是两条人命啊？！”
余改常反问道：“你是不是想生下来？”
KTV小姐坚决地说：“反正我是不忍心打掉的！”
“生下来可以，等满月之后你把这两个孩子交给我，我给你四十万元补偿费，然后给你介绍个男人，你和他结婚了，安心过你们的日子。”余改常没有商量余地地说。
“你想得太简单，我怎么可能离开我的亲骨肉啊？”
“刚才说了，我给你四十万元钱，然后把你娘家的房子改建成别墅。另外，给你找到合适的男人之后，举办婚礼的所有费用也由我承担。”
“那不行，我什么也不要，只想和你在一起。”
余改常听罢，顿时眼睛一翻，桌子一拍：“你妈的简直反了，盘子端的你不吃，偏要吃脚指头丫子夹的。你个狗东西完全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叫你滚蛋就滚蛋，你滚也得滚，不滚也得滚！”余改常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已是恼羞成怒了。
KTV小姐听了，心中的希望像泡沫一样彻底破灭了。在余改常的面前，她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她知道，她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农民的孩子，一个弱女子，唯一能够选择的便是接受余改常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的摆布。
孕满十个月的那天，KTV小姐真的生了一对双胞胎，而且是一对龙凤胎。
四十五天后，KTV小姐坐满了月子，余改常的良心还算没有完全被狗吃，拿来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包含了四十万元的补偿费、三十万元的别墅建设费和十万元的婚事操办费。然后由自己的老婆带队，从KTV小姐的怀抱里，强行抱走了两个无辜的孩子。
三个月后，编办牛主任以“月下老”的身份，把KTV小姐介绍给了从沿海打工回来的王猫子的智障儿子，经镇干部的周旋与协调，让王猫子在村委会换届过程中，顺利地当上了村里财经委员。
现在，这一切闹心的事全都解决了，余改常如释重负地喝着他的“落心杯”，在环绕音响的节奏声中，使劲耸动着他的屁股，只见他那醉得比兔子的眼睛还要红得多的两个眼球顿时射出了狰狞的目光。看上去他像是十分庆幸，因为这次他赚的不是钱，而是一对关乎人丁兴旺、后继有人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