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仇人与恩人
三个媳妇互相望了望,都从对方眼睛看出了吃惊,忙又都垂下头去,特别是易丁浅,心说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骨肉,公公怎么能像对仇人一样对秦良景?
秦可深早想发表言论附和了,但他觉得易丁浅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奇怪,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见她此时挺正常的,他转头说:“可惜了爸给她想好的路,爸,你也先别泄气,把那边先打听着,看看人家的意思,阿姐这时还有一股气性顶着呢,以后日子长了,她就知道幸苦了。”
秦富贵想想也有道理,燃起少许斗志,点了点头,“放心吧,她是你们姐妹,我怎么会撒手不管?”
秦母扶着额头说:“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这才散了。
秦可深偷瞄易丁浅,上楼回到自己的小家之后,她坐在沙发上好长时间没说话了,又出现了那种他看不懂的神色,这对于他来说,是极为陌生的,让他心慌,不满,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回想自己的行为,实在找不出哪儿惹到她了,莫非她生理期来了,心情不好?他蹭过去坐在她身边:“阿浅,要不要吃点水果?我拿给你?”
易丁浅摇了摇头,想想刚才发生的事,觉得还是问清楚他为好,他的言行已经颠倒了她以前对他所有认知,“可深,老听你们说曹志,是什么人?他就这么好?为什么你们都认为良景再嫁给他好?”
原来是这件事?秦可深放松下来,自己拿了个桔子剥皮,“他啊,当然好了,比刘磊不知好多少倍,长相也好,他父亲原来是区长,一毕业就在区政府工作,还是个科长,哪像刘磊长得粗黑粗黑的?”
“也许因为他们是同学吧?”
“对,她和刘磊是大学同学,两人这才好上的,依我看,她就是不懂事,头脑发热,非和爸对着干,你瞧,现在搞成这样。”
“良景考的是本市重点大学,刘磊也不差,两人是同学,也难怪感情好。”
“他们家以前生意可不好,十几个人的小厂,有时给员工发工资都发不出来,哪里想到这几年发达了,原以为阿妹的眼光不错,却想不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还是爸考虑周到,哪有一辈子都赚钱的生意人?”
两人说了半天,易丁浅只从中听出那位曹志家庭条件好,他并没有说出他人品有什么优点,反而在他不经意间说出秦父为几个子女婚姻反复挑选仔细对比,不由心底泛起嘀咕,自己难道也是秦富贵反复挑选出来的?她对爱情的美好幻想一息尚存,听到这里,想及他追自己时的殷勤,如喝鲜美牛奶时一只苍蝇撞进了杯子里,很不舒服。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秦可深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两人又融洽了,心想果然良好的沟通才是婚姻成功的一半,他怕和易丁浅没有共同语言,最近常找一些心灵鸡汤励志类的书来读,今天一实践,很富有成效。
易丁浅却觉得无法说下去了,对这件事的看法相差这么大?这些天他的表现让他的形像在她心目中慢慢崩塌,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她?这到底只是秦良景的事,并不是他们这个小家的事。
她就去哄囡囡,和女儿玩了一会儿之后,两人就去睡了。
……
葬礼之上,刘家两老白头人送黑头人,哭得昏倒了过去,秦家一大家子也早就到了,秦富贵当时连女儿婚礼都没参加,和亲家更没有什么来往了,只能认人而已,看见女儿忙前忙后把亲家公一家照顾周到,心里不平衡了,什么时候她对自己亲爹这么殷勤过?
他和亲家没有交集,秦母却不是的,早头凑头和亲家母抹眼泪哭成一团,秦富贵和儿子媳妇们站一边,也不好往前凑,刘家的亲戚中没几个认识他们的,只当他们普通观礼者。
秦富贵觉得自己受了忽视,如果不是这种场合,早拂袖而去!
父子相连,秦可理和他心意最为相通,凑到他身边说:“爸,你看良景,像死了亲爹一样。”
说的什么话?秦富贵扬起了巴掌,还好他头一缩躲了过去,今天来这里参加葬礼,他对没说出口的计划还是抱有希望的,心想既然刘磊已经去世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刘家叔伯兄弟对刘家的财产难道没有想法?这正是给机会他保护孩子的时候,影视剧里不是经常演,这种场合容易有事发生,他得给女儿撑个场面。
女儿虽然不待见这个爹,但他还是有责任义务保护孩子的。
谁叫他责任感这么强,还是秦家唯一撑得住场面的长辈呢?
可等到散场,什么事也没发生,而且他发现刘家的亲戚对秦良景很是尊重,特别是刘父,什么都问秦良景的意见。
在葬礼上,秦良景没流一滴眼泪,但和他认定的她凉薄大不不同,旁边两个刘家亲戚窃窃私语地说她坚强,说发生这种事,一个女人太不容易了,又说刘家以后只能靠她了。
他恍然大悟,刘家的人一个个地在哄着秦良景,刘磊去世,欠下这么大一笔债,想让女儿呆在坑里还债呢,傻女这种做派,看来很吃这一套?康庄大道她不走,偏要走这独木桥?不行他得找机会点醒她。
易丁浅在秦可深身边站着,见秦良景如此,自问做不到,如果秦可深忽然间去世,囡囡还小,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种对前途未知的恐惧会把她压挎,更不用说刘磊欠下的那一大笔债了。
秦良景却背脊挺得笔直,应对得体,还能体贴照顾情绪崩溃的刘家两老。
易丁浅悄悄看了眼秦可深,向他靠了过去,庆幸自己家庭完整,两人虽然小有口角,但并无大事,囡囡还有爸爸。
秦可深没有她那样的感受,但葬礼上悲伤的气氛感染了他,让他引以为诫,做事不能急功冒进挣快钱,刘磊就是这样,不踏实,这才造成这种结果。
秦富贵一直没能等到和秦良景说上两句话的机会,她身边一直人来人往,既使在葬礼上,两名助理也在其身边穿梭,他退休了几年尚还模糊的记忆里,他似乎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面孔他还没退休担任重要岗位时也只在某些重要会议的主席台上见过,这让他更不敢造次。
直到葬礼过后,大家一起往外走,刘母和秦母在一块儿眼泪就没停过,刘父到底是男人,坚强一些,后面相对正常了。秦富贵见他单独落到了一边,两个照顾他的刘家亲戚也隔得远了,眼看大家快要散了,心想没机会提醒秦良景,敲打一下刘父也是好的,别以为秦家没有清醒人了。
他瞥了一下几个儿子媳妇,想叫一个儿子跟他一起过去,想想还是算了;他也承认,在某些事上这几只也就只能凑个排场,派不上什么用场,媳妇到底是外人,他自己慢慢往刘父那边绕。眼看快到了,秦良景打横里斜插过来,拦在他身前,“爸,您还好吧?我怎么看您走路不稳?您看您前几日刚从医院出来,早叫您不用来了……”
你哪只眼看我走路不稳的?如果不是看在今日这种情况,秦富贵就怒怼回去了,此时只好站定,隔着秦良景和刘父遥遥而望。
刘父眼框是红的,回过头来关切地说:“哎呀,亲家,可得注意身体,我们家刘磊……哎,哎,哎,多谢您了,让您为小辈操心。”
还没说完,无语哽咽,刘母刚止住的眼泪又开了闸。
看着两老花白的头发,秦富贵心底也觉悲戚,想及刘家只得一个独儿,刘磊去了,老两口可怎么办?自己有三个,一个出了事还有另外两个顶上,还好他年轻时就有主意,咬着牙也要多生几个,虽然勒紧裤带过了几年穷日子,现在不就好处多多?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啊,什么事都想在头里,买房子也是,有谁能有他这样的远见?刘父就差了点,没有见地的人也只能这样。
他悲天悯人地从智商的角度俯视刘父,但悲悯归悲悯,同情又不能当饭吃?该说的还是要说。
这种氛围他还能怎么开口,再多的主意也只能埋在心里,可这一埋,竟让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自己那番打算。秦良景更忙了,再没回过父母家,他打过她的手机,没说上两句外边电话就进来了,他倒是想上刘家的门好好说道说道,可刘家父母却病了,两老住进了疗养院。
这一拖拖了一两个月,刘家公司没有倒,也没有人跟踪他们家人泼油漆追债。秦可理对自己的单位虽然不满意,但也不可能再想去一个快要破产的公司,也就没让他帮忙换工作,只有自己先熬着,这一熬让秦可理彻底收敛了脾气,反而工作效率提高,公司老总看他懂事多了,也暂且也没有裁他。
秦富贵退休后没上班那么有斗志,加上从小没管过女儿,父女之间生疏,乍让他像管儿子一样一管到底,他也没那么多兴趣,他天天去俱乐部健身,闲了诳公园会老友跳跳舞,讨论时事吹吹牛皮,日子过得舒服,雄心渐渐消磨,把秦良景的事渐渐抛诸脑后。
至于拆迁款的事,还真像秦良景说的那样政府规划还没出来,各种小道消息传来传去,一会儿说要拆这里,一会儿拆那里,他们秦家老宅也有人说要保留下来当文物的,但又有人说秦家老宅年份不够,达不到古宅保存要求,他请人吃喝钱倒用了不少,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只能先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