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实用性压力测试

有人觉得经济学就像算命，无论哪一个学派都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学术巨匠层出不穷。但每每遇到经济危机就会理屈词穷，只是各种流派之间争论不休，掩盖危机。人们常常会问，是我们的学术成果过时了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事后诸葛亮人人会当，但根本的问题是，事后诸葛亮是否称职呢？危机平复之后能够准确分析导致经济现象的原因也是一件重要的事。英国前首相丘吉尔说过：“不要浪费一场危机。”如果不能在危机后得出正确的分析结论，其实就是浪费了这场危机。历史经验证明，事后形成的理解并不具有高度，无法适应今后经济要素变量的差异，经济学家很难把过去的研判放置在现在的条件上。

这就是科学。科学的宿命就是在批判和反思的路径上进步，科学的研究体系本来就是动态的，自身处在不断异化和变异中。亚当·斯密、哈耶克、凯恩斯生活的年代有其局限性，可以有效追溯的历史也是有限的。学术研究绝不会有永恒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工具。

经济学的研究走向何方依然是个通俗而深奥的问题。我们正在经历自1945年以来未曾经历过的生活。在经历过坎坎坷坷和高速发展之后，我们是否正在经历着问题累积或经济规模屏障的下行周期？是否能够回到高速增长的繁荣时期？这里确实存在着不可知和不可控的因素。

虽然经济学流派众多，但有两类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类观点认为经济是静止的，一直处在均衡的状态中;另一类观点认为经济是动态不均衡的，存在着无休止的繁荣和衰退周期。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静止论在学术圈内地位显赫，成果丰硕。另一类观点则显得孤家寡人，理论突破较少，并缺乏强有力的理论工具。尤其在凯恩斯理论的推动下，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在经济繁荣时倾听相反的观点。但是，近几十年来的经济发展已经不断提醒人们不可忽视动态不均衡问题了。我们虽然看到很多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经济学家们都在致力于更加微观的细分领域的研究，却没有从根本上触及宏观、动态、非均衡的经济运行问题。对危机、衰退、萧条的研究也更多地集中在微观领域，但这些问题本应该以宏观经济的视野去研究。

没有解决宏观框架下的逻辑关系问题，就很难充分解释危机的产生、发展和控制。

穆瑞·罗斯巴德在《经济学的争论》一书的序言中写道：“主流经济学遭受两大不利因素：一是想要听起来像物理学的一个分支，满足那些想要成为专业经济学家的精英们的幻想；二是想要像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和艾伦·格林斯潘一样坐在权力的桌子上，这种想法催生了自上而下的畸形物，我们称之为‘宏观经济学’。”他的观点透着经济学界对宏观经济学的认识和嘲讽。

从经济运行的起起伏伏可知，经济学的压力测试时刻存在，我们需要重新判断经济学的实用性问题。简单的道理是，不具实用性的理论是没有生命力的。就像希腊神话中的巨人安泰俄斯（Antaeus），他是强大的，但只有在脚踏大地的时候才会如此。当安泰俄斯没有与大地紧密相连时，他的力量马上消失了。经济学理论只有在实际应用中被证明有效，才能算作强大的工具。

为什么理论的虚无化越来越严重呢？这的确存在着一定范围的“合理性”。不是应该如此，而是一种面对现代问题的无奈解释。

譬如，很多经济学家清晰地认识到，预测需要观察和收集数据，而不平衡或非均衡的过程是很难观察的，这的确是真话。经济系统一般而言是不能表达为数学模型的，也是不可完全预测的，不存在绝对的均衡状态。所谓的“据实”的研究方法其实是基于过去感知到的信息，而对信息的感知却存在偏差，总有一些信息无法被观察者识别，但这种信息存在并正在系统中蔓延、变异，这便是实证研究的问题所在。这是信息论研究的通识，但经济学由于难以识别混沌信息常导致研究无路可行。研究者们对这一点的重视程度是远远不够的。

经济学研究首先需要研究者们改变观念，其次是改变方法，因为“理论实用性”是经济学必须要迈过的一道坎。经济学的方法论自然不能落后于社会经济的变化节奏，否则会让更多的人对经济学的功用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