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文的自画像

谢家军回京时已是冰雪初融的春时，僵持了十几年的西南战事终于有了结局，谢家夫妇带着一双儿女回京受封。

京都正街两旁种满了早开的杏树，黄色的腊梅还没彻底开散，雪白的杏花挨挨挤挤的来满了整个京都。

座临在繁华杏林中的望春楼高可看透半个京都的春色，来来往往的人喝茶闲聊赏景好不热闹。

“啪，这上一回说到突达噜举旗进攻咔呐城，那谢家将军夫妇带着一双十六的儿女上了战场，美名其曰锻炼儿女为国家做贡献，好话说虎父无犬子，那兄妹两身高八丈，一手长枪舞得出神入化，在敌军里杀了几个来回，竟是毫发无伤！”说书人的惊堂木一拍，说的嘴皮子翻飞，活像他见过那个画面一般。

楼中堂客听得心惊胆颤却又竖了耳朵怕自己错过分毫。

“咔咔……”

说书人说的正是精彩的部分，特意停下来给各位看官期待的部分，这嗑瓜子的声音份外明显了。

“嘿，小兄弟，你不紧张吗？”茶楼里多的是三两人拼桌，热热闹闹的拥挤着。

听见有人询问，谢思渺停了嗑瓜子的动作一脸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吗？”

“那可不嘛，旁人紧张的喝茶都停下了，小兄弟还嗑着瓜子，真独特！”那跟谢思渺拼桌的大兄弟对她竖了个拇指。

“……”听着说书人越讲越夸张的言语，谢思渺都有些怀疑京都的人是不是都这么会编故事了。

若不是她真的在咔呐城走了一遭，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那么厉害了。

那人见谢思渺不回应他，眼睛一亮对着她说道:“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吧，可知京都谢家？”

摸着瓜子往嘴里放的谢思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刚从西南回来就是外地的。

“这谢家乃是将门世家，世代为国尽忠，如今这两代更是厉害，文武双全呐，这刚回了京都谢家的大门槛都要被踩破了，谢家三个子女可都还未婚配，各家都盯着呐！”大兄弟神神秘秘的说道。

谢思渺忍不住挑了下眉头，还真是，家里来的人太多了她才躲出来的。

“听闻那谢家小姐更是一绝，尚未成年的小姑娘已经上了战场，我这里有谢家小姐的画像，小兄弟可要见一见？”

“嚯，啥样的，看看！”听到这个谢思渺来了精神，瓜子也不嗑了，一副好奇又期待的样子。

见谢思渺感兴趣，大兄弟神色一敛，一副你求我的样子说道:“二十文，卖给你！是好兄弟才给你这个价的，外面都炒到了五百文了！”

谢思渺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都要二十文？她自己的自画像！

“不要！”谢思渺颇为自在的靠在椅背上，她又不是钱多的慌，二十文！她自己回家照照镜子不就行了。

“……难道兄弟你不好奇那谢小姐长什么样吗？”见谢思渺不上当，那大兄弟苦苦相劝的说道。

谢思渺嗑了嗑瓜子，眉目微敛盯着那大兄弟懒洋洋的说道:“不感兴趣…”

“哼，不行，我不允许你对谢小姐不感兴趣，这张图我送你了！”那大兄弟急了，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画像塞到谢思渺手里，一点也不让人拒绝。

谢思渺被大兄弟的执着打动了，她也想看看这京都的人是如何描绘她的，会不会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大将军，又或者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大美人！

怀着期待谢思渺打开了小画像，一时愣住了，那画像上明明白白的描绘着钟馗挥枪，总之跟她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毫无关系！

求一双没见过画像的眼睛，谢思渺想照镜子洗洗眼。

“就这，你也能看下去？”谢思渺觉得好笑又生气，她只是不太愿意在人前露面就被人瞎想成这样子了。

“这多好看啊！”大兄弟见不得别人说他的梦中情人，抢回了小像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谢思渺眼皮直跳，一想到京都的贵公子们可能人手一张，谢思渺就觉得有些窒息，她的婚事儿可能要完蛋了。

“哎，兄弟，你看我模样如何？”思来想去，谢思渺拍了拍那兄弟的肩膀问道。

透亮的春光下，慵懒的靠着椅背的小公子眉眼如春，白皙的脸庞透着春光可见些许的年幼，却无疑的是个漂亮模样，比起京中那位也丝毫不让。

“自然是好的，小兄弟可否婚配？我家中还有姐姐妹妹几许！”大兄弟才恍然发觉跟自己拼桌的小兄弟模样极好，一时心头意动起来！

“在下谢家行二，谢思程，我那龙凤胎妹妹与我像极了，大兄弟知道了没？”谢思渺面不改色的打着谢思程的名头给自己正名。

只见那大兄弟蹭的一下蹿了起来，面色发青的拿出小像撕了个粉碎，大喊了一声:“我要去弄死那骗子！”然后冲出了望春楼。

谢思渺看着地上碎成渣渣的小像，啧啧两声，就这性子不被骗那都是祖坟冒烟了。

谢思渺深刻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儿，也挽救了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名声，心情愉快的喝了口茶水，然后立马吐了出来，苦啦吧唧的。

“这京中是跟我想的那般繁华热闹，多谢顾弟的邀请了…”望春楼的二楼雅间里，一位穿着朴素的公子淡然的笑道，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如今的朝中首辅顾偕。

顾偕面容皎皎像极了话本里的清冷上仙模样，当初殿中堂试，若不是他已经有了状元的名头，当今陛下必定点他一个榜上探花的名头，足以见得他的容貌出众。

“大哥，不如在京中多住一段时日，好好游玩一番。”顾偕挽留着想要离去的林子清，两人虽不同姓，林子清却是养他成人的大哥。

“不了不了，我还得一路游历回西南，过来京都见你安好就行，书信也可联系。”林子清为人豁达，更是自由的。

顾偕不再出口挽留，只是皱着眉头送人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