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秋日的夜晚稍显清凉,当月亮爬上13号楼的楼角,微风吹拂着面颊,身心舒畅。湖畔旁,长椅上,我和张健静静地坐着享受这安静的时光。我们总是天色稍晚的时候在这里约会,几天以来,球场下的“批斗”让我头晕目眩,不断地埋怨张健时,也有尘埃落定的沾沾自喜。
选在校园中央湖边,也是刻意而为,自从发现水可以节制“它”的干扰以后,我便刻意留意类似的场所。其实对于“它”那天的请求,我是有些动心,对于自己不幸的前世,举手之劳的帮助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多年以来对“它”的忌惮,对播音设备的回避已成习惯,至今那些几乎人手一部的“索尼”、“爱华”随身听我都避而远之,条件反射的那种不安让我始终不能下定决心,而且“它”的存在不但能给我以保护,客观上使我和张健必须要保持一定的约束,我甚至觉得这个自带仪式感的行为,最好还是等到一个我发自内心的认可。想到这里,我慧心的一笑,拨拉着心中仪式男主角的短发,心里异常甜蜜。
张健他们的待遇挺好,一日三餐的标准挺高,当普通同学盘算着各项开支和伙食费用如何分配时,他们却是顿顿自助管饱。有时他会给我带来一些火腿肠,咸鸭蛋之类的零食,打打牙祭,每次我吃着,他都在旁边默默的笑。
“小馋猫,教员说明年学业顺利的话,会去澳大利亚珀斯进修两年,国内没有教练机。”张健表情复杂的说“真是那样的话,咱们估计要分开两年了。”
我也是心里一惊,替他高兴之余,也在不舍未来的分离,虽说非常希望他能翱翔蓝天,学有所成,但是真正说要他开飞机,还是会有种本能的担心。
“不危险吧?而且两年也太长了,你还好,都是一群‘和尚’出不了问题,但把这么美艳的我放在国内,我可等不了,你不心虚啊?”我娇嗔道。
突然张健扶着我的双肩,煞有介事的问“明天想吃什么呢?”然后不待我反应,急速的说:“我回来你就嫁给我好不好?”随即又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的问:“要不,就吃你最爱吃的烤鸭好吗?”我一怔,然后开心的说:“好!傻帽,不吃烤鸭也好!”我幸福的倒在他的肩头。
环境越来越熟悉,熟悉到约会都无处可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开始在网吧见面。那会儿的网吧对于男生就是个游戏厅,他们会经常性的、规模化的集体行动,似乎只有网吧才能让他们暂缓对女生的关注。
周末的晚上,张健他们晚饭后才能解散,所以大多是我提前去给他们抢占座位,2块钱一小时的“高档消费”,火爆到需要提前付费才能抢到足够的位置。这伙飞行学员吃喝不愁,日常又行动受限,所以大多数的开销就都在网吧了。
他们大多在玩一个叫做“星际争霸”的游戏,这是一种款协同作战的即时战略游戏,大家基本从赤手空拳开始经营发展,由“农民”积攒各类资源,然后就是建造各种基础建筑,逐步衍生出高级建筑,同时基础建筑产出基础兵种,高级建筑制造高端武器,再协同己方队友,通过不同的战术配合与敌对方作战。我仔细看过他们的操作,说实话我对这款游戏还是非常喜欢的,只是由于情节、兵种、配合过于复杂,不太容易入门,又没有哪个人愿意从基础,手把手教我这个“萌新”,当然谁要是“请缨”,肯定会遭到张健的一顿“海扁”。直接上场呢,肯定会给己方造成毋庸置疑的溃败。所以,多数时候我只是在张健身旁默默地上网。基本上也就是查查资料、浏览网页,再有就是和远方的同学们网络聊天了。
说起网络聊天,那时是个极为新潮的事物,人们在一个网络上虚拟的“屋子”——聊天室,隔空对话,无数人各说各的,海量与己无关的话不断的干扰你,需要你紧盯着屏幕,搜索聊天对象的发言内容,以免错过主要“剧情”,想成功促成一次聊天,通常是要提前多日电话约定某时某刻,在哪个聊天室见面。而当时的通信状况,是在排队个把小时后,花费几顿饭钱,匆匆到根本无法仔细描述对爸妈的思念之情。基本上等同于“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状况,“黑心”的话吧老板,会把电话设定成只能拨出,不能接听的状态,以免有人“占着那啥,不那啥”,影响他们的挣钱速度。不过后来这个技术难题,被我在IC电话亭给彻底解决了,能够在电话亭接到“财大气粗”的家里来电,甚至蹭上单位的公家电话,那说话可就从容多了。
而约定网络聊天更为复杂,我需要通过我爸妈告诉同学爸妈,然后在她打电话回家找她爸妈时,才能转达到我的约定,但是对于网络一窍不通的父母们,并不能精准的将消息送达,甚至客观上造成“以讹传讹”的效果。所以有些时候我们是通过今日的“鸿雁传书”来约定他日“与光同速”的网聊的。
等到了“吉时”,对着屏幕,瞪着眼,满屏的找约定人的网名,那感觉有点像在一个人声鼎沸的饭店大厅里,你和对面墙角的朋友高喊着对话的感觉,乱透了。因为从小几乎没接触过电脑,打字只能凭着小学残留的基本功,用“全拼拼音”输入法,一个一个的敲字,再加上对键盘的生疏,起初的聊天夸张到能让我全身酸疼。具体点描述症状就是:精神高度集中造成的头晕眼花,笨拙的敲击键盘,紧张到肌肉僵硬。你能想象到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网聊一个小时就濒临崩溃的样子吗?
不过困难总是暂时的,没几天的工夫,打字关就过了,后来发现还可以针对某人聊天,其实也就是单独把你二人的聊天内容加上显眼的颜色,基本等同于还是在那个人声鼎沸的饭店大厅,每人拿个电话聊天,乱还是一定的,只是抗干扰的能力略有提高。
那个时期网络聊天的人还是小众群体,从来没有想象过可以如此相隔千里和朋友保持即时的沟通,何况一小时两元的费用远比轮分钟计算的电话费经济太多了,更给我带来了全新的体验,一时间,我也成了网吧的常客,我和天南海北的高中同学絮絮叨叨个没完:什么这个好吃,那个好喝,回忆高中苦难,未来感慨良多,买了漂亮衣服,看上冷峻帅哥,等等等等……
宿舍十点关门,九点半我们就会统一撤退,旁边等候多时的人们,会争相恐后的抢占我们原先的位置,这些多是更加狂热的网民,大多是来玩更加经济的时段网——“包宿”的。
我们会在北门外的小店匆忙吃点夜宵,张健总是滔滔不绝的跟我吹嘘游戏赢的多精彩,连夜宵钱都是打赌赢来的。我则不断地催促他“别吹了,吃饭还堵不住嘴,抓紧点,回不去宿舍可就惨了。”然后我们草草的扒拉两口,快速的向学校走去……
寝室“卧谈会”一如既往的进行着,只是随着可供品头论足的对象逐渐减少,加上同是“校园稀缺资源”的参与者们已经“各就各位”,我们的话题呈现出了多样化。从南边的食堂上了新菜,到北门外的专卖店打折促销;从张三李四终破镜重圆,到王五马六已分道扬镳,不知不觉大二的生活也已过大半……
那是五月的一天,我正在阶梯教室上自习,猛地抬头发现站在眼前的张健,正常这个时间段他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越狱了……”我刚要责怪他给我的“突然袭击”,却发现他的表情不对。
他神情严肃,明显的故作镇定里透漏着明显的慌张,一句话也不说,拉上我就要走。我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问题,赶紧安抚他“别急,我收一下东西,咱们换个地方。”
一路无话,我们来到经常约会的湖边。白天的景致完全没有夜晚的美好,今天还有点扬沙的感觉,空气略显污浊,经常坐的长椅上少见的有些细沙和灰尘。张健用手胡乱的擦拭了一下,自顾自的坐下了,心神不宁到乱了方寸,也没顾及还一脸疑惑站在一旁的我,突然,他大梦初醒般的又站了起来,双手扶着我的双肩,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透出无助的空洞,瞬间,他嘴角剧烈的抽动起来,猛地,紧紧地拥我在怀里,随着身体的颤动,我的脖子里有了一股暖流……
“完了,全完了!”他发出绝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