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叶一凡提出离婚，实在出乎周莉娜的预料。
这天周莉娜的心情其实很好，周末孩子被奶奶带着去看爷爷，家里是难得的清静，只要婆婆不在家她就很有心情做家务，她勤快地打扫完卫生，又钻进厨房炒了几个拿手菜，切了牛肉和烤肠。
一切收拾妥当，周莉娜看着桌上搭配合理的丰盛晚餐暗自苦笑，婚姻是最能改变人的，想想她结婚前一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结婚后她学会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但是她所有的改变叶一凡好像并没有看在眼里，婚姻到底是什么呢？有人说婚姻是一种妥协，也许真是这样吧，但愿她的妥协有一天能够让叶一凡幡然醒悟。
周莉娜知道叶一凡爱在晚饭的时候喝点啤酒，就到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用起子打开，叶一凡就是这个时候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周莉娜急忙招呼说：“一凡，饭菜好了，快来吃饭吧。”
叶一凡听到周莉娜的招呼并没有看桌上丰盛的晚餐，而是径自走到周莉娜的身边，表情严肃地说：“莉娜，我想和你说件事情。”
周莉娜看着叶一凡严肃的表情不屑一顾，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他还总是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她随意地在餐桌前坐下来，把啤酒倒进杯子里说：“好，我们边吃边说吧。”
叶一凡看着周莉娜大大咧咧的样子没有坐，他用手撑着桌子十分严肃地看着她说：“莉娜，我们离婚吧。”
如同听到天方夜谭一般，周莉娜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她的大脑在飞速转动，叶一凡今天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是开玩笑吧？今天是愚人节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看着叶一凡说：“你说什么？离婚？你没有开玩笑吧？”
叶一凡看着周莉娜很认真地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的，离婚，我是认真的，条件你尽管提，家里的存款和房子都可以给你。”
周莉娜看着叶一凡一本正经的表情，终于明白了叶一凡不是在开玩笑，他要和她离婚，她不解地扑到叶一凡的面前，急切地说：“为什么要离婚？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我们好不容易建立了这个家生了可爱的儿子，儿子怎么办？”
叶一凡看着周莉娜紧张的表情转过身说：“莉娜，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你我都明白我们根本不合适，这样生活已经没有意义，儿子会越来越大，看到我们吵吵闹闹的对孩子也不好~~”
“够了，”愤怒一下子从周莉娜的胸膛冲上了头脑，她转到叶一凡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叶一凡，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理由，我告诉你，八年来我为这个家付出了我全部的心血和青春，现在你说离婚就离婚，想把我一脚踢开，门都没有。”
“莉娜，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叶一凡看着周莉娜咄咄逼人的样子皱起眉头。
“这个问题没有道理可讲。”周莉娜逼近叶一凡，眼睛里冒着怒火死死地盯住他，仿佛要从叶一凡的脸上找到他要离婚的答案。
叶一凡看着周莉娜从一只绵羊忽然变成了老虎，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没想到周莉娜对离婚的反应这么大，平时她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大女人”，为人处事一直雷厉风行、风风火火，他觉得这样的婚姻难免让她会感到委屈，估计她也过烦了，离婚不过是谁提出来的事，但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叶一凡，你太没良心了，我和你从一无所有过到今天，你看看这个家哪里不是我一点一点置办的，现在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居然要提出离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是不是那个狐狸精让你来和我离婚？”周莉娜对着叶一凡不依不饶地追问，她的头发披散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他的脸上。
叶一凡看着周莉娜张牙舞爪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不提儿子还好，一提起儿子更是让叶一凡火上浇油，他指着周莉娜的鼻子说：“周莉娜，你还好意思提儿子，这么多年你尽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吗？你一天到晚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连母乳你都不让他吃，你陪过他几天？给他做过几顿饭？现在和我谈儿子，你怎么好意思？”
叶一凡的话无疑触到了周莉娜的痛处，她扑到桌边拿起刚刚打开的啤酒瓶子，狠狠地摔在了叶一凡的面前，啤酒瓶子立刻爆炸开来，绿色的瓶渣四处飞散，啤酒冒着泡沫在叶一凡的脚下蔓延，这样还不解恨，周莉娜继续指着叶一凡的鼻子大声说：“叶一凡，你现在嫌我不回家、不带孩子，还不都是你们逼的，孩子是我生的，我能害了孩子吗？可是你们说我这做不好，那做不好，你说我就算了，你妈也跟着起哄，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丫环，凭什么听你们挑三拣四？”
叶一凡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周莉娜，啤酒瓶在他的脚下炸开，有一些碎屑穿透衣服划破皮肤，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去，这就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女人吗？疯狂、执拗，撒起泼来一点也不比那些不识字的市井妇女差，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扯起来有裹脚布那么长，每个人都有一肚子苦水。
叶一凡知道这样争执起来事情永远也没有完，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她这个样子，只好放低声音说：“莉娜，按你的说法是我们家对不起你，这样也好，我们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下去了，你累我也累，大家都不开心，我希望我们好好想一想，换一种角色或许对我们都有好处，我的意见是孩子归我，房子和存款都归你，你要是有什么意见我们可以商量。”
“叶一凡，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死也不会离婚的。”周莉娜对着叶一凡大吼一声，此时她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在叶一凡面前完全是一个披头散发，眼睛血红的泼妇形象。
叶一凡看着周莉娜，对婚姻的最后一丝留恋也消失了，这几天他不止一次想到这桩婚姻的结局，他最怕的就是周莉娜痛哭流涕地哀求他不要离婚，那样他会一辈子充满负罪感，可是事实是周莉娜的性格中从来都是缺少谦和软弱的成分，她和晓梅根本就是两种人，叶一凡想到这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莉娜说：“莉娜，你既然这样说，我们就没法谈了，只能在法庭上见。”
“叶一凡，你就不怕我让你一无所有、身败名裂？”周莉娜最后使出杀手锏，对着叶一凡阴沉地冷笑。
叶一凡只觉得血往头上涌，他扭头走进卧室随手收拾了几件衣服，看也不看周莉娜就往门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咬着牙对着周莉娜说：“这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你要怎么样我都奉陪到底。”
随着门哐噹一声关上，周莉娜在叶一凡出门的霎那哭出了声，那一声沉重的关门声仿佛碰撞在她的心上，她的心碎了，回想往事，她曾经是何等要强的人，在学习上从来都是佼佼者，在工作中也年年是先进工作者，唯独在叶一凡面前她感觉无所适从，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拿正眼看她，她心里积了太多的委屈，她和他吵、和他闹，以及周末不回家都是为了吸引他的关注，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他提出离婚的理由。
周莉娜在富丽堂皇的房子里哭得肝肠寸断，叶一凡提出了离婚，说明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三十多岁的女人没有了家就什么都黯然失色了，想到这里她的泪就忍不住涌出来。
但是没人安慰的哭泣是最让人疲惫的，周莉娜哭了很久才止住自己的哭声，她透过朦胧的泪眼她茫然环顾四周，这是多么熟悉的景象啊，德国进口地板泛着温暖的光，米色的真皮沙发细腻而光洁，华丽的水晶吊灯热烈如初，当初自己是怀了怎样的心情去装修、布置他们的家，想在这个家里为他生儿育女，和他相伴到老，现在地上的一片狼藉告诉她这一切即将结束了，这让她疼痛而惶恐。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周莉娜望着地上的碎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于叶一凡她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和她一样好面子，他们的婚姻磕磕碰碰地维持了近十年和他们两个人的虚荣心有很大的关系，既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叶一凡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离婚呢？
周莉娜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确定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叶一凡在外面有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要离婚，只能是因为一份感情给了他动力，周莉娜想到这里如一针新鲜的血液注入她的身体，使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她从餐椅上跳了起来穿过狼藉的地板冲向卧室，她要找出蛛丝马迹，她要找到那个狐狸精。
周莉娜打开叶一凡的衣橱，想从衣服着手寻找蛛丝马迹，一股樟脑球的味道迎面袭来，因为周莉娜最受不了这种味道，所以指定了衣橱中的一小组让叶一凡专门放自己的衣服，他也不反驳，悄悄把自己的衣服放在这个角落里。
叶一凡的衣橱很窄，比起她的衣橱也就有三分之一，幸好叶一凡的衣服不多，衣服在衣橱里摆放得很有秩序，上面是外套和衬衣，下面是裤子，都洗得干干净净，散发出一股特有的清新，周莉娜最佩服叶一凡的地方就是无论何时他都保持着干净整齐的本色，他把自己的生活也弄得井然有序，哪怕是最普通的衣服，他穿出来也给人一种朴素大方的感觉。
周莉娜上下打量那些衣服，发现她现在对叶一凡的衣服很陌生，自从那次因为她给他买衣服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之后，她就很少给他买衣服了，除非过节或遇上打折的时候顺手给他捎一件，其他的都是他自己置办的，他从哪里买衣服她也不得而知，她看着叶一凡简陋的衣橱忽然感觉很愧疚，一直以来她只想到了自己的委屈，即使干点家务也是抱着要他感恩的态度，其实在生活上她为他设身处地的考虑太少了。
周莉娜想到这些又暗暗恨自己不争气，叶一凡都提出离婚了她还在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愧疚，强烈的好奇心又翻腾出来，让她忍不住把手伸进衣服开始翻动叶一凡的衣物。
周莉娜细细地翻开每一件外套的口袋和裤子的兜，除了收获一大把樟脑球的包装外一无所获，她看着那些樟脑球的包装不甘心，于是又开始翻衬衣，她闻遍了每一件衬衣的领子，除了肥皂的味道就是碧浪的味道，一点线索也没有。
衣服翻完了，没有周莉娜想要的线索，她有点不死心，于是来到书房接着翻找叶一凡的书橱，书房的东西很简单，当初搬到新房来的时候周莉娜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破坏了新家的气氛，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让叶一凡带过来。
周莉娜打开书橱，书橱里除了业务上的书以外就是叶一凡最喜欢的军事方面的书，周莉娜没一本都拿起来翻翻，希望能找到只言片语，虽然她知道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总是喜欢对一段感情留下一点纪念，而男人喜欢的是雁过无痕，但是目前她没有别的办法。
周莉娜最后在叶一凡的书橱发现一套《平凡的世界》，这套书边上都磨得卷了边，估计是在部队时买的，周莉娜拿着这本书想起因为这本书她和叶一凡还吵过一架呢，记得刚结婚的时候她看叶一凡经常捧着这套书看，她也很好奇地翻了翻，不过是一个农村的孩子在絮絮叨叨说着成长的故事，她就随口说了一句：这有什么好看的，土包子。
没想到叶一凡勃然大怒，说她浮浅、骄横，并让她以后不要翻他的书橱，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就是说出自己真实的感觉而已，结果是各不相让，那次整整冷战了一个月。
现在想来，周莉娜觉得自己以前太口无遮拦了，叶一凡是个很怀旧的人，对农村有很深的感情，自己不该那么刺激他，但是夫妻是需要交流的，你不说别人怎么理解你的想法和感受呢，吵架得出的经验已经让彼此心灰意冷，那样的话题就慢慢变成了禁区。
周莉娜把每一本书都翻了一遍，但是什么线索也没有，连一张纸片也没有发现，她最后只好百无聊赖地翻开叶一凡的影集，他的影集里都是一些结婚前的照片，结婚后虽然买了新的相机，但几乎没怎么照过，一是没有心情，二是孩子出生后焦点都在孩子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大人。
影集中有很多照片是叶一凡在部队时的照的，照片中的叶一凡一身戎装，威武挺拔，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可以穿透女人的心，这些照片更让周莉娜觉得他不可以失去叶一凡，她当初千方百计嫁给他，今天就更不能把他拱手相送。
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周莉娜仿佛突然发现叶一凡在她的生命中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结婚几年她几乎忘记了叶一凡对她的重要，但是今天的反思让她知道以后要去关心他、体贴他。
审时度势，周莉娜知道她现在面临的是一场艰难的婚姻保卫战，她在心里暗暗盘算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对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虽然目前来看这个对手似乎隐藏得很深，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给自己定下了周密的计划，相信只要找到那个女人的线索一切就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