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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连着几天,于晓梅总以为自己的手机坏了,她每天几次翻看手机,但那个令她心动的号码始终没有出现,于晓梅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失落和郁闷,或许叶一凡当日的话不过是一句托辞或者客套罢了。

时过境迁,或许他已经志得意满,那些往事不过是昨日的故事,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和牵挂,于晓梅觉得简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于晓梅的心情不好,生意却特别红火,以前几天才能接下一份订单的,现在几乎每天都有新的签约,婚庆行业属于几天不开张,开张吃一月的行业,公司大部分时间比较清闲,每月就忙那么几天,像这样每天都能接到订单的时候可是不多。

初秋的阳光是慵懒的,斜斜地从百页窗里射下来,于晓梅在办公室百无聊赖,于是信步走出办公室来到展示厅,接待员小杨正在给两位顾客做讲解,顾客是两位头发斑白的老年夫妇,一看就是来为儿女预定婚礼的,老头严肃认真,老太太和蔼可亲,应该是典型的干部家庭,这样给子女操办婚礼的家庭于晓梅接待过不少,他们一般不在乎价格高低,但十分在意服务的品质,这样的话接待员的接待方式十分重要,于晓梅于是停下来看看接待员的表现如何。

眼前的两位客人似乎对小杨的讲解并不是十分在意,只听小杨大体讲解了一下公司的服务特点就十分痛快的说:“好了,好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你不用讲那么多了,我们开始签单吧。”

小杨有点受宠若惊,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爽快的顾客,连介绍都不用就可以签单,这生意接的真是痛快,她马上说:“好的,我马上去取合同,两位稍等。”

于晓梅站在旁边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装作不经意的走上前去向老太太问道:“阿姨您好,你们二位是来为子女预定婚礼服务的吧?”

老太太看到于晓梅彬彬有礼急忙说:“是啊,我们是为儿子操办婚礼,现在的年轻人忙的很,哪里有时间去操办这些?”

于晓梅赞同地点点头,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惑:“婚礼是人生大事,两位怎么不听工作人员讲一下公司的情况就签约呢?”

老太太听到这个问题和老头对视了一眼笑着说:“实话说,我们对于婚礼服务已经了解很久了,本来在别的地方谈得差不多了,可是前几天遇到我们单位的小叶,他说他朋友开的这家婚庆公司是这个城市服务最好的,非要我们到这里来比较一下,结果我们来到这里一看这家公司的服务条款比我们去看的地方都好,加上熟人办事比较放心,我们就想赶紧定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您说的那个小叶是工商局的叶处长吧?”于晓梅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追问道。

“是啊,就是他,你也认识他?”老两口急忙点点头。

正午的阳光使展示厅里明媚而温暖,晓梅的心里顿时敞亮起来,叶一凡究竟是没有忘记她的,他在默默地关注着她并且用行动在帮助她,她的心里涌起强烈的感动,她突然很想见到叶一凡,十年来她积聚了太多的话想对他说,这些话她一直在编辑着、背负着,就想有一天能向他倾诉,这个包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她知道他们之间早已没有未来,因为他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但她只想对着他说出自己的曾经的委屈和思念,这种欲望让她心神不安。

“就让我放纵一次吧,让我和过去告别,也许倾诉之后我就能安心于现在的生活。”于晓梅对自己说,当年为了所谓的自尊她生生吞下了所有的委屈和不服,之所以坚持下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重新站在他面前。

于晓梅拿出手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不用经过大脑就跃然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她正在考虑要不要按下拨通键,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看到来电显示是叶一凡的手机号码,心里一喜,急忙接通放在耳边,手机里很快传来叶一凡温和的声音:“晓梅,是你吗?”

“一凡,是我。”于晓梅握着手机听着叶一凡熟悉的声音,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泪水很快迷蒙了双眼。

“晓梅,这几天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我想见到你又怕见到你,怕你还在怪我,今天我们见个面好吗?”叶一凡听到晓梅的声音急忙说。

于晓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凡,我想我们是该见面好好聊一聊了。”

“好的,那等我下了班过去接你好吗?”

“不,一凡,你不用来接我,六点我们在上岛咖啡厅见面好吗?”

“好的,晓梅,六点,咱们不见不散啊。”叶一凡肯定地说。

于晓梅听到叶一凡说不见不散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十年前他也是这样对她说,可是他们见了,最后却散了,生命中有些事情注定是没法把握的,她只能跟着感觉走。

挂断电话,晓梅看看表已经三点多了,她想回家换身衣服,又怕宋子明追问她的去处,幸好她为了应付一些应酬会在办公室放些衣服,她把衣服拿出来搭配一下,倒也差强人意。

晓梅这次故意没有让叶一凡来接她,一是因为一直以来她在和异性的相处方面很有分寸,她很在意别人的眼光的,这一点倒不是怕宋子明吃醋,她只是觉得洁身自好是一个女人的根本,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自己开车去到底还是有点女人的虚荣心的,那种驾轻就熟的成就感会给她增加底气。

晚上的约会晓梅刻意迟到了十分钟,她今天选了米色的长裙,配草绿的长丝巾,婉约典雅又不至于太冰冷,熏衣草味的香水清淡而含蓄,这一直是她的风格。也是认识叶一凡之后晓梅就迷上了米色,她的衣橱永远是清一色的米色,深米色,浅米色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更改的主题,他就这样影响着她,渐渐成为一种习惯。

习惯就像回家的路,总会在不经意间就走到熟悉的风景,对叶一凡的思念也慢慢成为一种习惯,这种习惯总在不经意意间跃上心头,一举手,一投足牵动她的心。

晓梅走到上岛咖啡厅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叶一凡做在最靠里的位置,他特意斜出了身子方便让她看到他,晓梅心里一阵狂跳,低着头慢慢往叶一凡的位置走去。

晓梅之所以约在这个地方见面,因为这个地方她常来,女人都是群居动物,一个女人若没有个闺中密友,那简直比没男人爱还可怕,晓梅的性格随和,所以她的闺中密友很多,平常女友发出的聚会一般是去酒吧,但是她发出的聚会肯定就在上岛了,这个地方音乐永远是低沉而忧伤的,可以喝茶、喝咖啡也可以点餐,边吃边聊是女人的最佳选择了。

因为时间还早,咖啡厅这个时节没什么人,晓梅在长长的甬道里走着,两边是屏风围成的小小空间,高背靠椅整整齐齐的像静静地等待什么,音乐从墙角的音箱里缓缓流泻出来,每个米色的桌布上都有一个水晶花瓶,瓶里是含苞欲放的玫瑰,一如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晓梅知道叶一凡在看着她,她把脚步放得很慢,仿佛步量着十年的距离,但是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她终于来到叶一凡身边,发现他已经站起身在等她,看到她过来轻轻帮她拉开椅子,轻柔地说:“你来了,快坐吧。”

“谢谢。”晓梅在叶一凡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微笑着冲他点点头,其实鼻子酸酸的。

咖啡桌不大,一盏橘黄色的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在桌面上投下圆圆的光晕,桌面空旷而洁净,一杯清澈的矿泉水因为叶一凡不小心的碰撞而泛起涟漪,但毕竟空间又太小了,那涟漪就一圈一圈地荡漾,像晓梅此时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

“晓梅,你刚下班肯定没吃东西,我们先吃点什么吧?”叶一凡把点单簿递到晓梅面前恳切地说。

晓梅觉得胸膛里满满的,一点想吃东西的欲望也没有,她把单子推还给叶一凡说:“我不鹅,你来随便点点东西吧。”

叶一凡看到晓梅的样子没有推托,他很快地瞥了一眼点单薄说:“一壶现磨咖啡,两份中式套餐,可以吗?”

点头,微笑仿佛是晓梅此时唯一可做的。

服务生悄悄离去,狭小的空间立时沉闷起来,两人一时竟想不起说什么,重逢的情景早就想了千百次,就在刚才来的路上叶一凡还在盘算要问问晓梅这些年的经历,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打拼太不容易了,顺便说说既然在一个城市怎么不找他呢,毕竟他在这个城市呆久了,又是工商部门,很多事他是可以帮忙的,他还想问问她现在的生活和感情,就像老朋友一样表示他对她的牵挂和关心。

可是,叶一凡面对着晓梅觉得所有的话都问不出口,她这样的矜持而光鲜向他说明她的优越,自己这样说好像自己首先就底气不足,人家没靠他不也干的很好吗?

没有话题,叶一凡默默地看着晓梅,她的卷发从肩上垂下来,打着优雅的旋,自然而风情,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最大的痕迹就是眼角很细的几道小细纹,比起过去她稍微丰腴了一些,不再是尖尖的瓜子脸,腮边有了优美的弧度,少了一份纯真,多了一份风韵,娇小的嘴唇上是不着痕迹的唇色,叶一凡记得那时他最爱吻她的唇,看她娇羞的红晕。

晓梅在叶一凡的注视下手足无措,她躲开叶一凡的注视望向窗外,此时正是下班高峰,马路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行色匆匆的表情,他们都在争先恐后地向家的方向奔赴,如果没有那场变故,他们说不定此时会有一个小小的家,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此时会带着怎样的心情往那个家的方向奔赴呢?

晓梅想到这里摇摇头,一切都只是假设而已,现实是她和他终归是两条不会交集的平行线,现在终于又离叶一凡如此之近,她伸出手就可以握住他的手,可是晓梅却感觉他们是那么遥远,就在她刚才走近他的一刻,她看到他眼里掠过了一道久违的柔情,但那柔情瞬间即逝了,随之就是客气,甚至还带有一点怯懦,她忽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她日夜刻画的叶一凡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他已经不是那个自信、阳光,可以让她放心地跟着去任何地方的人,所以那些话就不知从何说起了。

两个人默默地坐着,直到服务生把餐点送上来,叶一凡才如获大赦般热络起来,他把服务生送来的餐点往晓梅跟前推了推,说:“晓梅,先吃点东西吧。”

这实在是食不知味的一顿饭,于晓梅专注地看着盘子里的东西,脑子里却想起从前她和叶一凡出去野餐,用小小的木炭匣子在上面放一层铁丝网烤东西吃,叶一凡负责烧火,她负责翻烤带去的牛肉片和鱼虾,木炭不好点火,叶一凡只好使劲地吹,直到呛得泪流满面,但是等食物烤好了,你喂我一块,我喂你一口,那是怎样的美味啊。

生活是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晓梅觉得她和叶一凡不过是两枚石子,经过岁月的磨砺他们早已是面目全非。

叶一凡也只吃了一点,他看到晓梅食不下咽的样子忙招呼服务生把盘子撤掉,把醇香的咖啡倒上,总这么沉默也不是办法,叶一凡刚刚开口想说些什么,于晓梅的话也同时说了出来,“你~~”。

“你~”。他们异口同声,结果谁也没说出什么。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空气中的沉闷被打破了,他们同时笑了起来,晓梅看到叶一凡笑起来,洁白的牙齿和从前一模一样,心里顿时轻松起来,她望着窗外的街道幽幽地说:“记得从前这里是一家书店,我经常没事时来这里蹭书看,现在都找不到过去的影子了,济南这几年的变化挺大的。”

“是啊,社会总是在不断地进步嘛。”

“你还是老样子,好像没怎么变。”

“十年了,没有变化是假的,不过你们都在进步,只有我在原地踏步,我唯一的变化就是老了。”叶一凡边说边笑。

“呵呵,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呢。”于晓梅说着也露出轻松的笑容。

叶一凡看到晓梅的笑容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你知道吗?岳峰都出国了。”

“哦,生意做大了吧?”晓梅搅着面前的咖啡轻轻地说。

“是啊,原来的文化公司改成广告公司,生意都做到国外去了。”叶一凡抿一口咖啡说。

说到岳峰,叶一凡和晓梅都沉默下来,那是唯一一个熟悉他们那段感情的人,说起他就难免想起那段感情,而那段感情像一个炸弹,他和她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

两个人相对无言,褐色的咖啡透着浓浓的苦涩在舌尖辗转,就像那遥远而熟悉的疼痛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纠缠,音乐像空气在身边轻轻飘浮,是他们熟悉的曲子,此时却只能引起往昔的忧伤。

叶一凡静静地听着音乐,于晓梅静静地看着他,岁月如刀,时间如梭,十年的时间一个人不改变是不可能的,在所有的伪装退去之后叶一凡透露出来的是身心的疲惫和倦怠,他的目光不再像当年一样透着自信的光芒,而是像每一个接近中年的男人一样,看来事业的挣扎、家庭的拖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仔细看去他的额边竟然有了几根白发,这让于晓梅心酸不已。

但是即使这样,岁月改变了他的容颜,也无法改变他在她心中的影子,此时面对叶一凡,她只想靠近他,用自己的手指拂去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可是现实又告诉她不能,这样的挣扎像波浪,在心里一浪又一浪。

接下来的话题就像绕城高速,想说的总是如鲠在喉却又不想冷场,于是搜肠刮肚地找话题,比如孩子几岁了,男孩女孩,这个话题显然是个很好的话题,为人父母没有不说到孩子就不神采飞扬的,他们说起孩子的调皮与可爱舒心地笑了起来,像久违的老朋友。

聊到孩子他们才真正感觉到岁月的流逝,时间过得真快,仿佛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不物是人非才怪呢,面前的咖啡慢慢冷却,咖啡厅的客人来了又走,他们的聊天就像划坏的唱片一样停停顿顿,终于到了不得不说告别的时候。

“我们回去吧。”晓梅望着渐渐安静的咖啡厅,有些不甘也有些失落。

叶一凡无奈地点头,他们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从前一样默契,于晓梅抢着买单,被叶一凡严厉的眼神制止,她顿时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静静地站在一边看他买单。

两个人并肩走出咖啡厅,外面已经夜凉如水,风一吹是透骨的凉,秋风吹起于晓梅的丝巾在身后飘扬,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叶一凡看在眼里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晓梅的身上,一切是那么自然,使她无法抗拒。

道别,转身,于晓梅一步一步地走着,车就停在不远处,带着他体温的衣服披在身上温暖着她,一如十年前的秋天,于晓梅脚步缓慢,仿佛在等待什么。

“晓梅,”叶一凡的声音终于响起,于晓梅对着夜空轻轻舒了口气,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于晓梅止步、回头,看着叶一凡快步跟了上来。

“晓梅,我们再聊聊吧,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叶一凡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好。”于晓梅坚决地转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像从前一样不问他去哪里。

叶一凡没有开车,于晓梅把车钥匙交给他,就那么看着他娴熟地打开车门,用手护在她的头顶让她坐进去。

叶一凡熟练地打火、发动,于晓梅呆呆地看着,仿佛回到十年前,那时的他带她去郊游,她坐在他的身后希望那辆摩托车永远也不要停,现在她又坐在他的身边,虽然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可她依然希望这辆车永远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