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五）小憩

不得不说，这烤翅实在是太香了。黑塔一口下去，鲜嫩的肉裹挟着浓郁美妙的汤汁，辣味与甜味同时溢出并刺激着她的味蕾，让她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美食带来的愉悦。

店小二上菜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柯林安点的菜就都上齐了。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不仅是连续好几天靠啃干粮度日的黑塔和小狼，就连吃惯了香煎肉排的柯林安也不禁咽了咽唾沫，可他还是扭过头避开迎面飘来的香气，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拿起筷子。

说实话，若不是黑塔还算半个外人，柯林安都不介意直接大快朵颐了。尤其是那道“可乐幽鹇翅”，这里用的是生长在幽幽森林的鹇鸟，当初在山之国他的母亲做这道菜则用的是山之国的灰鹇翅膀，口感上没有太大区别，但幽鹇的肉中可是蕴含有更多植魔力的。

柯林安倒是挺喜欢这道菜。以前他的母亲做这道菜的时候，他每次都会多分几个翅膀给妹妹，因为他的妹妹也很喜欢这道菜。

不过似乎……

柯林安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将盘子牢牢护在身旁，并一脸紧张兮兮盯着自己的黑塔，既感无奈的同时又不免觉得黑塔这副样子有些可爱。看起来，她也很喜欢呢。

她真的好像我的妹妹。柯林安想。要是，她还在就好了啊，自己也就不必走上今天这条道路了。

倒并不是柯林安对自己如今的事业有什么不满，可如果让他再次做出选择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带着妹妹留在母亲身边，哪怕是死亡，也是和家人埋在一起。可是他在十六年前选择了接受父亲的一意孤行。

柯林安时时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选择跟随父亲一起来到林之国，母亲何念清或许就不会孤独地死在山之国的战争里、妹妹柯雷娜或许也不会死在那场被恶意投放的瘟疫中了。就是因为那场变故，他所爱着的人没了。

是了，人。柯林安的母亲是一个人类，但柯林安却遗传了父亲的血脉更多一些，继承了一副较强大的体魂，与一双看起来短小的角。而他的妹妹则是继承母亲的血脉更多一些，特征完全像一个人类，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弱小的气息。

还有个值得一提的是，柯林安和他的妹妹来自山之国，却有一个属于林之国的名字。这是因为他们的父亲过于崇尚西方文化，所以给他们起的。当初父亲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带着他们不远万里的迁徙过来。

但说实话，格林安很厌恶这个名字。他讨厌他的父亲，那是个不忠不义之人，明明生于山之国，却在山之国遭逢战争劫难之时抛下不愿离开的母亲，毅然决然选择逃离。

或许对于恶魔来说，抛妻弃子这种事也实在称不上什么过错。母亲本就是一个人类，父亲当初也只是想和她玩玩而已，没想到却对她生了情愫，反而惹成这样的麻烦，成为了他的累赘。

在恶魔的价值观里，所谓的情爱和血缘羁绊根本就是最无用的东西，是最应该割舍之物。父亲当初不仅跟母亲一起养了他们那么多年，还能在遇到危险时带着他和妹妹离开，可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他呢？

每每想到这里，柯林安又开始厌弃自己。明明当初是自己做的选择呀，凭什么现在就要把过错给推到父亲头上呢？他又没做错什么，错全在自己的身上。

妹妹死后的两年里，柯林安一直是以这种心态度过的。不仅是那一丝发自心底的对母亲和妹妹的关怀而萌生出的善念，更有为追随那位大人的脚步，发誓要改变魔族的执念。就当作是忏悔与赎罪吧。

“喂，柯先生，你怎么了？”

当柯林安在这道声音中回过神的同时，他一抬头，恰好看见黑塔正歪头看着自己，一副“你没事儿吧”的表情，似乎十分关心自己的样子，让他的内心不禁被小小的感动了一下。可接下来他又看见黑塔那满满都是关切智障的眼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我没事。”柯林安扭过头，闷闷道。

“哦，没事就好——”黑塔点点头，似乎还有些不太放心的样子。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是自己没有分给柯林安烤翅，他在那里生自己的闷气呢。

黑塔看了看盘中仅剩一块的烤翅。在她和小狼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整盘的烤翅大军就剩下了那么个独苗，窝在盘子的中央不敢动弹。尽管内心万分不舍，黑塔还是把盘子推到了柯林安面前，轻声说了个“给”字。

柯林安看了看烤翅，又看了看黑塔，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盘子。他用筷子轻轻夹起烤翅，顶着两道灼灼的目光，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口中啃噬。

肉汁裹挟着纯粹的植魔力，顺着食道流入柯林安的胃中，在他的身体内扩散开来，让他感到非常舒服。

嗯，这顿饭钱虽然贵了些，但好歹没白花。柯林安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吃的最美味、最温暖的一餐了，故乡的味道，仍然这么温馨。莫名的，他想起了集合会议上坐在刻着“拾伍”的石椅上的黑影，以及那人捎痕落带给自己的话语。

自己，或许真的应该早点回去了呢。

两人一狼大概吃了一个多小时，这一餐才终于结束。

“走啊，我带你去买身衣服去，你这身还是留在不久后的化妆舞会上穿吧。”走在路上，柯林安对抱着小狼的黑塔说道。

黑塔歪歪脑袋，似乎完全没想到柯林安会有这个想法。其实她对自己的穿着倒并不是那么在意，毕竟当初她在林之国逃亡的那段时间，可是经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呢。她早已适应了幽幽森林的寒冷。

不过转念一想，黑塔觉得自己这身衣服确实有些破旧了，平日里在战斗中动作过大也很容易暴露。虽然她原本自许已经习以为常，但有了与剩宇给她治疗伤口的那次经历，她发觉自己其实还是会在意的，而在意的结果就是羞涩脸红，这对黑塔来说绝对算是耻辱的事情。况且还有一个原因，那份通缉令上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她穿着黑袍、背着镰刀呢，她这样确实太过招摇了些，至今都没被认出来可能也是因为她那副人畜无害的外表吧。

不过这显然是不行的。

于是，黑塔答应下来，跟着柯林安朝帕萨克什街的方向走。

就当是，晚间潜入前的小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