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公元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的炮火揭开了日本帝国主义全面侵华的序幕。平津告急！华北告急！中华民族告急！在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中共中央发表了《抗战宣言》，呼吁：全中国的同胞、政府与军队，团结起来，建筑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的侵略！国共两党紧密合作，抵抗日寇的新进攻，驱逐日寇出中国。

尽管，在中国共产党“全国人民、军队和政府团结起来，一致抗日”的号召下，战地的人民群众、抗日团体积极组织起来，支援军队奋起抵抗日军的进攻。但日寇的铁蹄就如洪水猛兽，所到之处墙塌堤陷，其势不可阻，其锐不可挡。次年开春，日本侵略者的魔爪便伸向了巍巍八百里沂蒙的腹地。骈邑县城和各处乡镇都置于日本侵略者的控制之下，加固城墙、建炮楼设据点构筑工事，很快便形成了攻守皆备的军事网络设施。为了加强对中国人的控制和奴役，日本人从县乡到村建立了各级伪政权，大力培植汉奸走狗为其服务卖命。伪军大队、伪保安团、伪警察局等等应时而生，成为日本强盗烧杀掠夺、欺压盘剥百姓的帮凶。

这是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在孙家小埠村西头一所闲置的院落里，四间北屋的门窗都遮挡的严严实实，但里面确是灯火通亮。屋内，十几个人有坐板凳的、坐床沿的，还有坐两块砖头和蹲在地上的。这是刚成立不久的中共骈邑县临时县委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会议由临时县委代书记于杰主持。参加会议的有：临时县委的部分成员，孙家小埠和赵阁庄两村党支部书记，其他乡镇的几个村的党支部书记，联村自卫队的几名骨干。另外，济南乡师党组织负责人及联络员二人列席了会议。会议主持人于杰同志作了简短的报告，他首先分析了当前国际国内的形势，以及本县抗日救亡的各项活动情况，布置了几项工作和任务。最后他讲道：“我现在讲一下，关于成立骈邑县武工队的情况和宣布对高群等同志的任命。两年前以孙家小埠与赵阁庄为中心，成立的联村自卫队，是我党在本县独立领导武装斗争的一大创举和良好开端。两年来，在这片方圆几十里的土地上，孙家小埠和赵阁庄两村党支部的同志们独立领导了抵制日货、减租减息、保障民生的群众运动，联村自卫队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严厉打击了反动地主分子和地痞恶霸的嚣张气焰！自抗战以来，联村自卫队在高群同志的领导下，以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不断的对日伪据点进行骚扰和打击，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和经验。特别是去年秋后联村自卫队配合当地群众砸了五肼盐店，给了不法盐商勾结官府垄断食盐市场和价格坑害百姓的行为以沉重的打击！综综这些，高群同志领导的联村自卫队，在两年的对敌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现已初具规模，又有丰富的对敌斗争的经验。因此，中共骈邑县委决定：将联村自卫队扩编为骈邑县武工队，由县委直接领导。”各人不约而同的翘起大拇指以示祝贺。他喝一口水接着说：“现在宣布对高群等同志的任命，一，高群同志为县武工队队长兼教导员，县委委员；二，孙首礼同志为武工队的副队长兼第一小队队长；三，金翠玉同志为第二小队队长……”屋里的会议进行着。……

外面，狂风骤雨来的急去的也快，也就半个时辰就雨过天晴。半轮明月行至中天，一些星星远远的离着，像是害怕月辉夺了它的星光似的。金翠玉和孙文菊见雨停了，就从一个用秸秆和麦秸搭建的窝棚里出来，她俩悄悄地回到三步开外的小树林里，继续执行站岗放哨的任务。刚下过雨，地面泥泞，树枝上还不时的摇落着水滴。好歹正是初夏季节，衣衫湿透，凉些也无所谓。她俩的哨位负责监视院落的西墙部分；另外，院落向南去的路段部分也在她俩的监控范围之内。俩人聚精会神的搜寻着每一寸的路段和墙面，生怕漏掉每一个可疑点。突然，金翠玉好像听到了一点响声，既不像风也不像猫狗弄出的动静；她寻着那一点响声的方向看去，那里好像是几棵水桶粗的榆树。难道那榆树桩后有异常？她这样想着，就从腰间取出一双丝瓜瓤做的鞋套套到鞋上去。这是她的发明：这种丝瓜瓤套在脚上走泥泞路既不打滑也没有声响。她跟孙文菊打了个手语，便借着一些遮挡物向那几棵榆树摸去。在离榆树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她又向南拐了几步后再向东折过去。她总算转到几棵榆树的那一面，这里树木繁茂，浓密的枝叶挡住了月光，尽管黒洞洞的，但她还是看见了笔靠在树桩上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聚精会神地向院门那里瞭望，对身后的一切并没有发觉。她就掏出枪来两步过去，枪口对着那人的后脑勺说道：“想活命，就举起手来，向那边去。”那人不但没照做，反而说道：“我要撒尿！”说着就要解裤子。她一听，这还碰上赖皮了来，她就退后三步让他撒，反正在五步范围内都在她的掌控中，不怕他做任何的动作。那人还真以为身后的女人是好糊弄的，就突然转到树的另一侧，拔腿就想跑。她早就料到这一出，一个横斜弹跳就挡在他的面前，那人接着转身相反的方向，她便不给他任何机会了，一个横扫腿把那人撂了个嘴啃泥。

……屋里的会议还在进行。列席会议的济南乡师党组织负责人肖村讲道：“……孙家小埠党支部和赵阁庄党支部，自成立以来组织关系一直隶属乡师党委直接领导，现中共骈邑县委已经成立，该两村党支部的组织关系自然转移到骈邑县委，组织关系转移信在两年前已送达。这次我与联络员高齐民同志受省委的委派到骈邑县考察农村党支部的建设，很受启发和鼓舞。孙家小埠党支部是由我校党员学生孙文源同志率先成立；其实，孙文源同志在一九三四年考入济南乡师后就利用假期，在孙家小埠组织开办夜校和青年读书会，为后来发展党员成立党支部打下舆论和组织方面的基础，这是我党面向广大的农村地区发展基层组织的成功典范。刚才于杰同志也讲过，两年来，孙家小埠和赵阁庄两村党支部十几名中共党员，发动和领导了近半个县区的抵制日货、减租减息、保障民生的群众运动，后来又带领抗日民众与日伪展开殊死的斗争。经过这次考察，令我感悟到，在以孙家小埠和赵阁庄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区域内，群众运动之轰轰烈烈，革命热情之高涨，对敌斗争之坚决，都是前所未有的，这一区域不愧是骈邑县甚至是齐鲁沂蒙的‘小延安’！”肖村讲完，会场上又竖起根根大拇指以示鼓掌。孙文庆从内衣口袋里掏出那封党员组织关系转移信，双手交给于杰同志。孙文庆握着于杰的手激动地说道：“于杰书记，这封信带在我身上近两年了，我们一直在寻找当地的上级党组织。幸亏这回高群同志带人以推盐为名在益都、寿光一带找到渤海支队后，才联系到你们。”于杰说：“孙文庆同志，其实这是我们县委的失职啊，县委应该早就注意到咱们骈邑县境内的这片红色土地，应该早派人联系你们，可是我疏忽了，对不起同志们呐！”会议的议程基本结束，高群、孙文庆等人部署会议人员连夜撤离的方案。

日本人侵占骈邑县以后，在县城经营多年的山本早田株式会社的老板山本早田，摇身一变成为骈邑县日本宪兵队特高科少佐机关长。王得善、皮斗团伙早在两年前，就与山本早田搭成贸易伙伴，勾结在一起大量倾销日货，坑害百姓。因受到“抵制日货”群众运动和联村自卫队打击的王得善之流，一度收敛锋芒，蛰伏下去，等待时机。时下，骈邑县沦为日寇的魔爪下，王得善之流便像旱地里的癞蛤蟆见水就蹦哒起来。于是，王得善支使皮斗纠集起往日的同伙，又不断的吸纳些各地的青痞污烂鱿扩充势力，便投靠到山本早田的门下，充当起铁杆汉奸和忠实的走狗来。

山本早田给王得善几十人的团伙命名为：特高科协同队，简称：协同队。王得善自任队长，皮斗为副队长。身无缚鸡之力的王得善，专门找木匠做了副轿椅，进出行动都由专人抬着，一副唯我独尊的得意。几个月不到的日子里，王得善的协同队就犯下十几起血案，其野蛮行径、其惨忍程度，令人发指！

孙家小埠孙廷全，外号叫“冠子”的，自打那次被皮斗收买，刺探金翠玉的行踪起，就一直为皮斗当眼线。之后又升格为协同队的密探，王得善还亲自招见他面授机宜。那次，王得善跟他说：“老孙，你们孙家小埠和赵阁庄是闹共党最早、最厉害的地方，所以你留在村里秘密打探他们的情况，特别注意孙文源、孙首礼等人和家里的情况，另外赵阁庄的高齐民和高群等，你也要注意。只要发现他们或是他们家里的异常情况立刻把情报送出来，不得有误！干好了事，赏钱大大地！干不好事，死了死了地！你的明白？”冠子听完，打了个立正“嗨”了声，算是接受了任务。他刚要转身走，王得善叫住他说：“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老子险些忘记了，就是那个叫金翠玉的大美人，你还得给老子找到她！这近一年来你就没发现过她？怪啦哈！”冠子说：“小的听说她和那个高群成家后就不在孙文源家住了，所以，小的真没办法，不过小的再碰碰运气试试！”王得善拿出两块银元扔给他说：“这银元可不是好拿得，如果再办不成事，不但拿不到赏钱，还得把以前的给老子吐出来，明白吗！”冠子打了一颤，雀斑脸上白一块紫一块的，他心里明白：心黑手辣的王得善说的不是虚话。他攥紧了手里的大洋，哆嗦着嘴唇“嗨”了声就赶紧离开。

冠子身负重任，一时也不敢怠慢，他白天像鹰犬，哈着舌头，以敏锐的嗅觉嗅闻着村里每个人的踪迹；夜里像夜猫子，用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每一个院落的动静。这一天傍晚，天阴沉着，不断地起阵风。冠子早吃了晚饭，趁着还没下雨，赶紧到街上再转转看看。也巧，他刚转到后街的古槐树下，有几个陌生的男人说笑着走过去，朦朦胧胧的夜色里，他好像看到孙文庆站在西头那个院子前，迎接着几个陌生人进到院里。他正想跟过去看个究竟，脚步未动，随着一阵电闪雷鸣、一阵狂风，大雨瞬时间瓢泼似的下来，眨眼间他便落汤鸡一般。他别无选择，只能先躲在古槐树下避雨。好歹，他现在手头宽绰，晚饭吃的猪头肉拍黄瓜，还喝了二两小烧，身子骨还能撑得住；这古槐树还真行，茂密的树冠就像一把大伞，瓢泼的雨水也无可奈何！他庆幸自己饭后又出来转转，这次的发现一定是很惊人的！他迷起眼睛，沉醉于哗哗的大洋流进口袋里的滋味！尽管他眼下的口袋里还湿漉漉的，但一点也不妨碍那个醉人的遐想。

也就半个时辰，居然雨过天晴，半块月亮还出来了。冠子迅速瞅着黑暗处蹿到这个闲园里，正好有几棵水桶粗的榆树是最佳监视点。他向那个院子看去，院门紧闭着，但从矮墙看过去，那四间北屋的门窗看上去虽然黑乎乎的，但边边角角的还有些光亮透出来。他明白，这是故意遮挡了门窗，那里面肯定有很大的秘密。他一阵惊喜，心脏嘣嘣地跳着，就像是银元的滚落声。他想再看看后赶紧去五肼情报点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