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冲突
自从离开“鲲鹏号”,李碁宇第一次睡了个踏实觉。那天晚上,他睡得格外香甜,好像一个躺在母亲怀中的婴儿。
第二天,他在一阵嘈杂的叫嚷声中醒来。大脑细胞还未完全运转,嗅觉细胞已捕获到臭烘烘的气味,而且不是单一的气味,混杂着汗味、尿味和屁味。
幸亏他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要不然他宁愿掐死自己,也不肯在这个腌臜的地方多待一秒。
他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一张黢黑的面孔鬼魅似的压下来。接着,伴随着粗哑的声音,一团差点把他噎死的口臭钻进他的鼻子。“你醒了?睡得好吗?”
“咳——,”李碁宇没憋住,咳出游走到喉咙处的口臭气。一口歪歪扭扭,发黄发黑的牙齿出现在虹膜上,他的眼珠向上转动,那张黢黑的面孔凝视成像。黑,真黑!他没见过这么黑的人。“你好。”他不知道说什么,仓促地打声招呼。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昨天把你从吊架上放下来的那个人,巴巴图,后来又喂你喝水,吃东西。你忘了?”
李碁宇记得这些事,却不记得巴巴图。看着巴巴图的脸,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记得他了。“呃,昨天晚上我太累了,没来得及向你表达感谢。”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巴巴图鞠了一躬。“谢谢你帮我。”
巴巴图向后跳了一步,惊讶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兄弟,别给我来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走,我带你去吃早饭,晚了就没有了。”他握住李碁宇的手腕,拉着他往庭院中跑去。
李碁宇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亲昵地拉着手腕,身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因为巴巴图的热情而对他生出多少好感。他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更非忘恩负义之人,惨痛的亲身经历教会他不要轻易地、盲目地下定论。
庭院中排队的人还不是很多,巴巴图和李碁宇前面只有五个人。“俗话说得好,‘一天之计在于晨’。要我说呀,一晨之计在于这儿。”他用手肘捅了捅李碁宇的肚子。“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好好训练,好好训练才能打败对手,打败对手才能得到老大的赏识,得到老大的赏识才能吃得饱……”
“你念叨什么呢,巴巴图?”一个小塔似的大汉站在巴巴图的身前,遮住阳光,撒下的阴影遮住他和李碁宇。“我加个塞,你没意见吧?”说着,他自顾自地挤到队伍里。
巴巴图踉踉跄跄地后退,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向伟大的艾伯特让位置是我的荣幸,我……”
“我用你让位置?”艾伯特扭头瞪视巴巴图。
“嘿嘿,瞧我这张臭嘴,该打!”巴巴图打了他的嘴一巴掌,“艾伯特想占哪个位置便占哪个位置,不需要任何人让,嘿嘿。”
艾伯特转动粗脖子,又猛地转回来,棕色的眼睛钉住李碁宇。“你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不服吗?让老子教教你!”
“哎哎哎—,艾老大,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不知道你是谁。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巴巴图一边使出吃奶的劲抵住艾伯特,一边冲李碁宇挤眉弄眼,示意他说些恭维的话。
或许因为上过军事学院的缘故,恃强凌弱是李碁宇最厌恶的事情之一。遇到这种事情,他每每挺身而出,保护弱小,反击强横无理之人。尽管心有不忿,但他选择在命运前低头。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看……伟大的艾伯特。”他的嗓子眼儿好像被塞进一块腐烂的臭肉,恶心欲吐。他垂下头,避开艾伯特凶恶的眼神。
“回头我再教他,你就不要生气了,生气伤身。”巴巴图轻抚艾伯特硬邦邦的胸肌,“到你了,艾老大。”
“再有下次,我打瞎你的眼睛,让你像他一样!”艾伯特扒拉开巴巴图,将手中大陶碗递给分发饭食的奴隶。“盛满!”他用眼角瞄向李碁宇,“不许给他盛满,给他盛个碗底!”
奴隶的手抖了一下,脖子缩进肩膀中,慌恐地点了点头。
坐在北面那堵墙的墙根下,巴巴图将陶碗中浆糊似的食物倒给李碁宇一半。“吃吧,吃吧,吃饱了,我带你去见老范,请他帮你处理脸上和手臂上的伤口。”
“雪中送碳”和“锦上添花”不仅仅是季节的不同,另一个显著的不同是前者让人感动和铭记。李碁宇对巴巴图的提防在一点点地消融,温暖的太阳在他的心里冉冉升起。
“巴巴图!”艾伯特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们,粗犷的五官挤在一起,有如一尊播散瘟疫的魔神。“你胆敢违背我的命令,不想活了吗!”
他抬脚踢飞巴巴图手中的陶碗,陶碗中的食物飘洒在半空中,跌落在尘埃中。李碁宇看见巴巴图的视线随陶碗移动,凸起的喉结上下蠕动。
“艾……艾老大,我……”巴巴图嘴角抽搐,快要哭了。
“我什么我!你这个一天不挨打就浑身痒痒的蠢蛋!”艾伯特飞起一脚踹在巴巴图的胸膛上。
砰——,巴巴图重重地撞在墙上,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满脸通红,表情痛苦。
去你妈的狗屁命运!
李碁宇像一道闪电似的扑向狂妄大笑的艾伯特,抱住他的双腿,将他掀翻在地。他一个侧翻,双手勒住艾伯特的脖子,双脚钳住他的腰,欲以“裸绞”制伏艾伯特。
艾伯特之所以如此嚣张,让人胆寒的体型,坚硬的肌肉,压迫性的力量是他最大的依仗。度过最开始的窒息后,他憋住一口气,手背上暴起一条条寻常人小拇指粗细的青筋,抓住李碁宇的小臂,向两边拉。
即使李碁宇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他的力量与艾伯特差距太大,有如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在他暗喊“糟糕”的时候,他感觉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量好像奔腾的海浪,汹涌地贯注进手臂中。松弛的手臂重新合拢,牢牢地箍住艾伯特粗壮的脖子。
艾伯特显然不会放弃抵抗。做出奇怪的动作。他放开双手,使劲在地上一拍,上半身直立起来。接着,他向后仰倒。
Duang——,李碁宇的后背砸在地上,尘土飞扬。这还不算完,艾伯特的后背压在他的胸膛上,快把他的肋骨压断了。他被挤压得七荤八素,脑袋轰鸣,但下一击接踵而至。
Duang——Duang——Duang——,艾伯特好像一台人肉打桩机,一次次带着垫背的李碁宇狠狠地砸击地面。地上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坑,附近的地面爬满蜘蛛网似的裂纹。
李碁宇咬牙坚持,在上体腾空的瞬间,加大手臂上的力道。脑袋嗡鸣,但他知道这场战斗已无技巧可言,纯粹是力量和意志的绞杀,熬不住的人将成为彻彻底底的输家。
我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