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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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默契

接近午夜,一道惊恐的救命声刺穿沉寂的黑暗。

格拉迪特们全都醒过来,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一块裹腰布而已,跑到门口,严阵以待。

“嘿,巴巴图竟然做到了。”阴箫凝神细听,辨识出巴巴图的声音后,露出戏谑的笑意。他走出房间,蹙起眉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救命——救命——,诈尸了,克劳斯诈尸了!”巴巴图一边嚎叫,一边踉踉跄跄地奔跑,一头撞在阴箫的胸部,反弹到地上。

“大晚上的,鬼叫什么!”

“老大……老大……”巴巴图吞下一口唾沫,犹有余悸地向后看了一眼。“克劳斯诈尸了,他诈尸了!”

“说清楚!”阴箫的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狡黠,眼角瞥了瞥吊在半空中的李碁宇。

巴巴图貌似仍没过足戏瘾,结结巴巴地讲述事情的经过。据他所讲,他和老范把酒言欢,喝了几坛子酒,双双醉倒。不知过了多久,他憋醒了,起来尿尿,听到一阵怪异的窸窣声。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见克劳斯坐起来,从床上往地上爬。

“带我去看看!”

“不不不,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巴巴图简直是个戏精。他缩在地上,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脸上写满惊慌和畏惧。

“没用的废物!”

在演戏方面,阴箫亦不遑多让。他狠狠踢了巴巴图一脚,径自朝老范的房间走去。五个喜欢凑热闹的格拉迪特紧紧地跟了上去。

穿过通向后院的小门,借着清冷的月光,阴箫和格拉迪特们看见克劳斯徘徊在后院中,好像在梦游。格拉迪特们交换眼神,轻手轻脚地向后退了两步。

“克劳斯!”阴箫大喝一声,好似平地惊雷,振聋发聩。

“啊——,”克劳斯转向阴箫,绑得像个大粽子似的脑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老……老大……”他的嗓音仿佛来自幽深的地底,喑哑而沧桑。

“把巴巴图那个蠢蛋给我拖来,让他好好看看克劳斯是人还是鬼!”

两个格拉迪特“登登”地跑向前院,剩下的三个嬉皮笑脸地走到克劳斯近前,跟他开着玩笑。克劳斯含混不清地回应着,表情呆滞,眼神涣散,但那几个人根本没注意到。

“你过去看看!”巴巴图摆手抗拒。阴箫抬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他飞起来,落在克劳斯的脚下。“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仔细喽!”

“活的,他是活的,克劳斯活过来了!”小心翼翼地探过克劳斯的呼吸后,巴巴图又嗷嗷地叫起来。

“闭嘴!再一惊一乍的,我让你变成哑巴!”训斥过巴巴图,阴箫命令格拉迪特送克劳斯回到床上休养。

回到前院,他用无所谓的口气说:“克劳斯已脱离危险,把这个家伙放下来。”

话音刚落,巴巴图屁颠屁颠地跑到架子前,解开绳子,轻轻地放下李碁宇。

“我警告你们,谁再敢无故寻衅挑事,我决不轻饶!”阴箫刀子似的眼睛掠过每个格拉迪特,“巴巴图,扶他回房间,给他弄点吃的喝的,明天让老范帮他处理伤口,由你负责训练他。”

“是,阴老大!”

翌日,天刚蒙蒙亮,湿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味。

雄鸡的啼鸣唤醒老范。他晃了晃有些疼的脑袋,转了转酸痛的脖子,看了看桌子上的空酒坛,自言自语道:“我的鞋子竟被一洼水弄湿,真是滑稽可笑。”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来,眼角的余光通过敞开的门飘到内屋,看见克劳斯的一条胳膊耷拉在床外。一丝不详的感觉蹭的一下从心底深处窜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屋,一阵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直冲天灵盖,让他头皮发麻。

克劳斯的七窍流出乌黑的血液,已凝结成块。裸露在外的五官扭曲变形,好像被一只力大无穷的大手随意撕扯似的。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双眼睛,或者说曾经是眼睛的地方。两个眼珠子自内而外爆开,留下两摊黑白混合的“浆糊”。

老范见过无数的断肢残臂,花花绿绿的内脏,早已没什么感觉。但是,他的胃部一阵痉挛,他想吐。他深吸一口气,驱散脑袋中的轰鸣声,转身奔出内屋,关上正门,插上门栓。

他回到内屋,走到存放药罐的架子前,找到贴着“脑蛊”的标签的黑色罐子。他打开罐子,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长舒一口气。将罐子放回原处,他略微沉吟,揭去上面的标签,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

他翻出一块血迹斑斑的布片,准备擦拭克劳斯的五官,突然停下来。他用布片盖住克劳斯的脑袋,走出去,锁上门,沿着墙根来到前院,来到阴箫的门前。

“谁?”老范抬起的头还未落在门上,阴箫警觉的声音先传出来。“老范?进来吧,门没关。”

老范推开一条缝,挤进去。“阴老大,克劳斯死了。”沉寂,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沉寂。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续道:“我该如何向许大人报告?”

“如实告诉他。”阴箫的语气出奇得平静,却让老范直冒冷汗。

“克劳斯半夜四处乱逛,脚下打滑,摔倒在地,跌断脖子而死。”

“你不愧是许地最高明的医师,我佩服不已。凭借你高超的医术和灼灼目光,你认定克劳斯的死因,许大人会相信的。”

老范没有回应阴箫的赞美,直视他的眼睛。“有一件事需要阴老大帮忙,”他不给阴箫开口的机会,一口气说下去。“我的‘脑蛊丸’少了一粒,我想请阴老大帮我找一找。我老了,记性没那么好了,也可能记错了。不过,最好还是找找,误吞那东西是会死人的。”

阴箫回视老范,漆黑的眼睛古井不波。“我知道了,会帮你查一查的。”

“我先谢谢阴老大了。”老范微微欠身,“希望阴老大不要嫌我啰嗦,我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你是许大人近前的红人,由你向许大人报告克劳斯的死亡可能更合适。”

“没问题。”阴箫爽快地答应老范。

“一大早打扰阴老大,真是不好意思。”老范搓着双手,露出第一抹笑容。“我先走了,克劳斯的尸体还等我处理呢。”

“辛苦了,好走,不送。”

“不用,不用,嘿嘿。”一身轻松的老范倒退到门口,转身开门。

“等等,”冷漠的声音在老范的身后响起,他感到好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腰眼处。“丢药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发生了,否则死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豆大的汗珠变戏法似的浮现在老范的额头上,打湿灰白色的头发。“我记下了,阴老大。我向上苍起誓,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我也记下了,去吧。”

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让老范悬着的心脏落回原处。他轻轻地拉开门,走出去,又轻轻地关上门。他望了一眼泛起鱼肚白的东方天际,横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