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到了柴进的庄园门前,林冲上前询问,才知道柴进出门打猎去了,此时不在庄内。林冲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无奈之下,只好往回走。说来也巧,半路上遇到一队人马,为首的人骑着一匹雪白的卷毛马,相貌英武,衣着富贵,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马队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林冲等人面前,为首的官人勒马停下,问林冲:“你是什么人,为何戴着枷锁?”林冲连忙下拜,说:“小人林冲,本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因为得罪了高俅太尉,不幸被发配沧州。路上听说柴大官人乐善好施,为人豪爽,就想来拜访一番,谁知柴大官人今天不在家。”
那个官人听了林冲的话,连忙翻身下马,携着林冲的手,告诉林冲他就是柴进,说:“我早就听说过林教头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谁知今天却在此相会,实在是三生有幸啊!”林冲连忙答礼,说:“林冲只是一个戴罪之人,能结识柴大官人这样的英雄豪杰,实在是我的福气啊!”
一番客套之后,柴进就带着林冲和两个衙役回到庄里,宰羊杀猪招待林冲一行。大家酒足饭饱,谈兴正浓之际,一个庄客上前对柴进说:“洪教头来了。”柴进说:“快加个座位,请洪教头一起来坐。”
过了片刻,一个歪戴头巾的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林冲暗自心想:“庄客称他为教头,这个人大概是柴进的师傅。”于是起身行礼。然而那个洪教头却很傲慢,不仅不回礼,还对柴进说:“柴大官人平生最爱舞枪弄棒,所以就连这些罪犯都自称会些武艺,跑来投奔大官人,其实只不过是混吃混喝罢了。”
林冲不愿得罪人,沉默不语。柴进对洪教头说:“林教头是有真本事的,洪教头不要小看他。”这话惹恼了洪教头,他跳起身来,大喊说:“我才不信这个罪犯会什么武艺,除非他和我打上一场。”林冲再三推辞,结果洪教头觉得林冲确实没有真功夫,就步步紧逼,非要和林冲比试一番。
林冲推辞不过,再加上柴进在一旁说:“既然洪教头坚持要比,那二位教头干脆就以武会友,在这里比上一场吧。我也想看看二位教头的功夫。”林冲见柴进这么说,就不再推辞,起身迎战。
众人来到大厅后面的空地上,庄客拿出一捆棍棒放在地上,洪教头先抓起一根棍子,对林冲叫喊说:“放马过来吧!”柴进也说:“林教头就和他较量一下吧。”于是林冲也拿起一根棍子,摆了个起手式,说道:“请洪教头指教吧。”
洪教头恨不得一下把林冲打倒,耍了个花枪,就朝林冲逼了过来,林冲也举棒迎战。两人打了几个回合,林冲突然退出场地,说了声:“稍等一下。”柴进问:“林教头怎么了?”林冲说:“这场比试就算我输了吧。”柴进惊讶地问:“你们还没有打,怎么就认输了呢?”林冲回答说:“我身上戴着枷锁,难以施展,就算我认输了吧。”
柴进笑着说:“是我疏忽了。”然后吩咐庄客拿了十两银子递给董超和薛霸两个衙役,对他们说:“劳烦二位暂时把林教头身上的枷锁打开吧,明天我亲自陪你们去沧州营房交差,这十两银子就当作谢礼吧。”董超和薛霸不敢得罪柴进,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把林冲身上的枷锁打开了。柴进高兴地说:“现在请二位教头继续比试吧,获胜者我送他二十五两银子。”
洪教头见了银子,眼睛冒光,使了一招“把火烧天势”,朝林冲打了过来,而林冲则使出一招“拨草寻蛇势”来迎战。洪教头急于求胜,连连强攻,林冲故意后退几步,引得洪教头脚步散乱,突然用棍子横扫,打中了洪教头的小腿,洪教头站立不稳,当场倒地不起,手里的棍子也飞了出去。
柴进连连叫好,让人拿酒过来,敬了林冲一杯酒。洪教头面上无光,从地上爬起来,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柴进非常欣赏林冲的武艺,留他在庄里住了好几天,林冲要走的时候,柴进又大办酒席欢送一番,随后还亲笔写了两封书信交给林冲,嘱咐他说:“沧州府尹和我关系不错,沧州大牢里的管营和差拨也都和我有交情。林教头拿着我的书信去,他们一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顾林教头的。”
林冲千恩万谢,辞别了柴进,在董超和薛霸这两个衙役的带领下一路朝沧州大牢去了。到了牢里,管营和差拨果然很照顾林冲,不仅没有让他受皮肉之苦,还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份看管天王堂的好差事,每天只需要扫地烧香,待遇比其他囚犯舒服得多。从此,林冲就在天王堂里住了下来。
转眼到了冬天,这一天,林冲出门散步,身后有人喊他:“林教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林冲闻声回头,原来是自己曾在东京帮助过的一个酒保,名字叫作李小二。
在他乡遇到故人,林冲很是高兴,就和李小二攀谈起来。原来,李小二离开东京城后,在林冲的资助下来到沧州,娶妻生子,现在自己有了一家小酒店,日子过得很不错。
李小二非常感激林冲当年的帮助,就请他到自家酒店坐坐,还把妻子叫出来,一起拜谢恩人。此后,林冲经常到李小二的酒店吃饭喝酒,时常给他们夫妻一些银两,以作资助。
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个陌生人来到李小二的店里吃饭,其中一个人穿着军官的衣服,另一个人穿着兵卒的衣服。那个军官给了李小二一锭银子,对他说:“准备一些好酒好菜来,另外替我跑一趟,把牢城里的管营和差拨请来。”
等管营和差拨来了之后,军官吩咐李小二说:“我们要在屋里谈事情,没事的话不要打扰我们。”李小二听见他们言谈中提起“高太尉”三个字,担心这些人对林冲不利,就让妻子偷听。
李小二的妻子看见军官掏出一个包裹给了管营和差拨,看起来像是一大包银子,随后差拨说了句:“都包在我身上,一定把他弄死。”赶快回屋告诉李小二。
等这些人走后,李小二把事情的经过和那两人的模样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冲,林冲听了非常愤怒,说:“那个军官一定是陆谦,他在东京城害我还不够,又到这里害我。如果让我遇见他,一定要取他性命!”
几天后,管营吩咐林冲到草料场看管草料,林冲答应了。第二天一早,林冲就冒着鹅毛大雪来到草料场,在草屋里住了下来。但屋里实在太冷,林冲心想:“这么冷的天,干脆去买些酒喝,也好暖暖身子。”于是拿起墙上挂着的长枪,挑着一个酒葫芦,一路慢悠悠地往东走了。半路上,经过一个山神庙,林冲就进去拜了拜,祷告说:“望山神保佑,改天我再过来烧纸还愿。”
又走了片刻,来到一家酒店,林冲先是吃饱喝足,又买了几块牛肉和一葫芦酒,迎着风雪走回了草料场,结果却发现自己栖身的草屋已经被大雪压垮了。林冲没办法,只好暂时到刚才路过的山神庙借宿。
进了庙里,林冲有些饿了,就拿出酒肉席地大吃起来。正吃着,突然听见外面噼啪作响,林冲从门缝里向外一看,只见草料场已经被大火吞没了。
林冲正要出门救火,听见门外传来三个人说话的声音,来的正是陆谦、富安,以及沧州大牢的差拨。只听陆谦对差拨说:“这下林冲肯定没命了,多亏管营和差拨帮忙,回到东京后,我一定禀报高太尉,保你们二位前程无限。”
林冲大怒,一脚踢开庙门,大喊一声:“该死的家伙,这下看你们往哪里跑!”
门外的三个人看见林冲,吓得腿都软了,瘫倒在地,直喊救命。林冲先是一枪刺死了差拨,又将富安刺死,陆谦正要逃走,林冲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怒喝说:“我平日对你不薄,你为什么三番五次想害我性命?”陆谦求饶说:“不关我的事,都是高太尉的吩咐。”
林冲更愤怒了,呵斥说:“我们从小就是朋友,你却不念旧情,忘恩负义,怎么不关你的事?”说完,将陆谦也杀死了。随后,吃完了剩下的酒肉,把其他东西都丢下不要,只提着一把长枪,一路朝柴进的庄园跑去。
过了几天,沧州府发出悬赏令,到处搜捕林冲。为了确保林冲的安全,柴进对林冲说:“在山东济州有一个叫作梁山泊的地方,那里有三个好汉,为首的是‘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是‘摸着天’杜迁,还有一个是‘云里金刚’宋万,他们三个和我有些交情。现在我就写一封书信,林教头拿着书信到梁山泊,他们必然会收留教头。”
林冲千恩万谢,第二天,柴进就装作出城打猎,让林冲扮成庄客混在人群中。守门的军官认识柴进,就没有仔细搜查。林冲蒙混出了沧州城,辞别了柴进,一路朝梁山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