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徘徊

费尽心机重回学校却仍然受阻，这也证明了我长达半个多月的拉锯战的彻底失败。我又一次被无可名状的疲惫感缠身。面对这一困境，我已经是黔驴技穷。

11月9日，我又开始把自己的全部托付给床，又和从前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心如死灰。我不敢再去过多地思考学校和学习的事情了，因为我知道那很可能是一个死循环，是我绞尽脑汁也无法解开的死结。

这天晚上，我再一次无法忍耐这极度空虚的生活，和妈妈提出了我的想法。“我想出去散散心，找我的一个朋友玩几天。”

我所说的“朋友”指的就是姚山，他前段时间刚刚回到他远在省外的老家。他也曾跟我提起过他的故乡，甚至还一度邀请我跟他一起去玩。这次，我想去和他待几天，顺便转移一下注意力，也许就会好很多。

妈妈点点头，默认了我的想法。但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她执意要求和我同行。

我开始给姚山发消息说着我的计划。恰好他最近并不算特别繁忙，也就干脆地答应了。我空荡荡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这是我第一次到他的故乡玩。

第二天，正当我开始筹备出行时，妈妈快步走了进来，又轻轻掩上了门。这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妈？”

“你爸，你奶奶，你姑姑他们都不同意你出远门。”

我神情大变，不由得失声叫道：“为什么？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妈妈把手指放在唇上，又向爸爸的卧室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小点声。“他们说，你现在这个状态，在外面如果发病，后果可能会很严重。而且在那边人生地不熟，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我感觉他们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儿子，要不然算了吧？”

我愣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希望突然落空的感觉如同一记重锤敲打在我的心上。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呆呆地坐在床沿，大脑又开始高频率运转着。我又开始思考说服长辈们的有力途径，但巨大的阻力让我不知从何下手。想着想着，我的思绪开始混乱了起来。好不容易被我暂时搁置的学业问题不知怎么地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中，两道难题互相交织，令我心烦意乱。

我穿好衣服，一声不吭，走出了家门。

我想去哪里呢？

学校。

我再一次走在那条不能再熟悉的路上，朝着学校的方向不断前进。

可当我走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时，我还是犹豫了。学校的大楼仿佛有一种强大的气场，把我封印在外。终于，我还是转身走进了我平时最喜欢的奶茶店，买了一杯珍珠奶茶。

紧接着，我低头盯着地面，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能去学校，我不知道我想去哪里，只是像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般机械地走着。此时是中午，阳光十分强烈，引起了我的反感。我躲进阴影，继续盲目地走着。

最终，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一家商场的门口。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我的大脑又不由自主地开始翻腾起来。我似乎已经无法控制我的心智，我的思维，任凭自己的心被阴影一点点蒙蔽。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喝了一口刚买的奶茶。刚进嘴，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吐出来的欲望：我竟尝到了一种像痰的味道。勉强喝了几口，我还是放下了奶茶杯，继续一个人坐在那里，进行着毫无意义却无穷无尽的思考。

终于，我的大脑超出了负荷。强烈的疼痛感猛然袭来，我一把用手撑住脑袋……

虽然倚靠着后面的墙，我的呼吸却变得越来越急促……

糟糕！来了！

我用最后的力气强撑着拿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我在超市……我头好痛……”我有气无力地说着。

“儿子，你怎么一个人跑出去了？哪家超市？我马上到！”妈妈的语气充满着焦急。

“学……学校附近这家……”

不出五分钟，妈妈已经抵达了超市，找到了我。

我一见妈妈来了，绷紧的神经瞬间爆发。我一头钻进妈妈怀里，再一次大哭起来。妈妈十分着急，却也只能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妈——活着好没意思啊——”我歇斯底里地喊到。

这句话把妈妈彻底吓坏了。“儿子你说什么呢！别吓唬妈妈啊！”

紧接着，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儿子，我们买票，明天就走，好不好？”

我什么也没说，继续大哭着，任凭泪水浸湿妈妈的衣服，任凭路人投来目光……没错，此时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扔掉！”我指了指那杯奶茶，吼道。“有什么意思！跟痰一样！”

妈妈没听懂，却顺着我的心意来：“好好，扔掉。”说着，拿起那杯奶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我几乎是一路哭着回到家的。回到家后的一个小时内，我前前后后足足哭了六场。对我而言，似乎流泪已经成了和流汗一样平常的事。令我费解的是，我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眼泪却已经如洪水般涌下了。

平静下来后，我收到了一条消息。是杨姝发来的。

“我刚看见你从超市那个样子出来了，你怎么了？”

我轻描淡写：“没事，出门散散心。”

“散心能散成这样？你肯定又在想别的。”

见她这么说，我也就毫不避讳：“我原本想去学校。”

“不好好在家养病去那干嘛？”

“我想再试一次。”

“如果还不行呢？不是又要回来？”

我缓缓打出一行字：

“如果还不行，我就从教室的窗户上跳下去。”

杨姝沉默了一会。

“你回到教室就想逃避，回到家里就想教室，这不自相矛盾？高考，也没什么的，生命只有一次，高考可以有无数次。所以还是休息一下别想他了。我不知道我能干点什么，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说对你有用。我要是你，就先买点我喜欢的吃的玩的，满足感就是快乐的来源。很多同学都不能理解我，明明大四满课累的一批，但是每次都要花费一个小时去买果茶或者奶茶。但我的思想很纯粹，买到了就有满足感，不管这杯奶茶还是果茶，他是酸的，还是甜的，今天分量是不是和期待的刚刚好，买到了，你就有满足感。满足感来源于，你做了你想做的事情，这就是满足。就像你每天写出一个计划表，你每完成一个，你都觉得很有成就感。总而言之，做你想做的，转移注意力。看综艺，买吃的，玩玩的……”

我还没来得及细品这一大段话，妈妈已经推门进来了。但这一次，她面色轻松。原来，爸爸和奶奶他们被我这一出吓到了，都认为是他们不准我出远门刺激到我了，纷纷改口。

我叹了口气。也好，出去玩玩吧。

可我有些不敢确定的是，几个小时前，在超市里像疯了一样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