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神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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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资源

三天前。

老人出乎寻常地灵敏地抱着桑上马后,他们就一路向着山上狂奔。山势很高,即便最缓和的坡道马四蹄狂奔时也险些失足滑落了山崖。无奈,老人只好勒住马绳,轻轻拍拍马的脖颈俩颊,小声地抚慰着类似于“好孩子”之类的话,这才把马儿从惊恐未定中牵引了出来。此刻已然夜色将尽,东方的初光与西方的月影一并环绕在空中,勾勒出了这一副似是而非的黎明来。

“老师,”桑这才从一天的变故中缓过神来,“我们现在,该去哪呢?”在尼禄的军营里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由得竟有了些家的感觉,这样慌慌张张跑出来后,仿佛最后的归宿也没了踪迹,更没了念想。

“我们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我的孩子,我们是自由的,”老人满是慈爱地揉了揉身前的孩子的头,“但现在我们哪都不去......俩个军营偏偏堆在了出山的路途上,我们被扼住了离开的咽喉,现在也只能这样呆在这片茫茫的山区里。”

“那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呢?”长时间的夜间奔袭给孩子染上了最为艳丽的腮红,可直到停下来,桑这才有时间去感受这份寒冷,缩了缩身子,“我现在好冷啊,老师......”

“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在那里生存下去了,”老人抱住了桑,稍稍传递了些温暖,“孩子,我们倚靠着的那颗直挺挺的巨树选择了直面风暴,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伟岸的背影,和一息的缓和之时。我希望你能记住他,因为我已经丧失了回忆的能力。”老人抬头望向了北方,叹了一口气。桑听得这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将手举了起来,贴在了老人的俩颊之上。

“老师,我的手,不那么冷吧。”随后傻傻地笑了起来。

对于演员来说,感情是可以随时调用的工具。舞台之上,没有一次感情的爆发是虚妄的、不真实的、满是谎言的。但相对的,也没有一次感情爆发是属于演员的。那不过是角色的意志,而非是演员的灵魂。只有自己毫不知情的笑、未曾料想的泪、突如其来的怒、无可适从的哀,这些才是灵魂诉说的故事,而不单单是理智下达的空洞的命令。

宛如此刻。

老人的泪水无由来地淌了出来,没有征兆。这些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哭。他大概会想到会为什么而哭,欣慰也好,感动也好,理由总是好找的。他没有任何准备,是眼泪自己淌出来的。

为什么?

老人不知道,他只能感受着泪痕下传来的冰凉,这同样也是始料未及的。

桑的小手感受到了这般苦咸的冰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明显知道,老人哭了。他胡乱地抹了俩把,给老人擦了擦。

“老师,我......”他颤抖着,有些着急了,“你不要哭......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我没事,”老人摸一摸桑的脑门,反而疑惑了起来,“反倒是你,为什么时时刻刻地想着我呢?桑?”

“这种事......”桑放下手来,咬了咬手指,歪着头,“不是应该的吗,老师?是您把我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赋予了我活下去的权力,难道您忘了吗?”

“是这样吗?”老人怅然若失,却又压抑不住的喜出望外,他抬手擦了擦又要冒出来的眼泪,勒了马绳,掉了马头。

“走吧我们先去找些吃的。”老人拉一拉马绳,马儿嘶鸣一声,缓步走了起来。

话虽如此,可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正午。太阳稍稍泼洒了些温暖,但也无济于事。一个上午的探寻,除了几株不惹人瞩目的野菜外,便毫无收获。寒冷已然丰收走了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

君士坦丁那小子,猜得真准啊。老人不由得感慨到。

看来不得不另辟蹊径了......

老人望向了山下,嘴角悄悄拉起,打定了主意。

一队普鲁士步兵在山石树林间穿梭着,寻找着接下来可以作为补充的物资。虽然这些东西已经肉眼可见得几乎没了踪迹,但只要凭借着一些经验,还是不难找出一些可供几天食用的东西。但很明显,这样的生活也已然持续不了多久了。这些物资都是用一点少一点的主,谁都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能再撑过几天,而这种沉重也免不得在几位军士的脸上刻画上了一副副愁容。

“队长!”一位士兵摆摆手,作为先锋招呼着其他的几位士兵,姑且叫他士兵甲吧,“这边。”

这支小队的原队长在昨天的打猎活动里受了伤,而现在这位新队长之前也从来没有干过这些工作,只能看着自己的手下在远处引着路,点了点头,带着队跟了上去。

“队长,队长,轻一点!”士兵甲眼见着自家队长气势汹汹地带队走来,忙做出一副“要安静”的动作来。但很不幸,他们的行军很快,还没等消化完士兵甲的指示,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队长您这样,吓跑猎物还好说。招来尼禄士兵来就麻烦了。”士兵甲吓出一声虚汗,擦了擦,“您慢点跟着我走就好......”

队长愁云满面地叹了口气:“将军该安排你来做这个队长的。”

“队长这就说笑了,”领头的士兵甲弯着腰,一步一挪地慢慢走着,不时回答上一句,“我的战功哪里够啊,队长们可都是靠着军功上去的。”

接着便是一段时间的沉默,谁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也只好什么都不说,慢慢走去。

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有俩个人早就远远地、紧紧地跟在身后。

“停!”士兵甲突然笔直了腰杆,打出了手势。队长远远看去,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这就是你说的?”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临近这张仿佛要吃人的大口似的山洞时,队长不免慌了神,拉了拉士兵甲的衣角。

“一头不睡觉的熊,像松鼠一样屯了一个山洞的食物。”士兵甲也紧张地笑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意图寻找着内心的冷静,“不是实在找不到物资了,这种东西,我也不想违背将军的命令,还冒着这种风险......”他握紧了武器,“但我也有一些私心……我更想战死在战场上,哪怕是像这样的战场,而不是与饥饿和寒冷抗争的可,碌碌无为的战场。”

“我们会赢的。”队长拍了拍士兵甲的肩膀,又晃了晃自己手上作为【奥术器皿】的长枪来,给自己与所有的士兵都打了打气,“相信我。”随后他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士兵,他们脸上同样满是面临死亡前的恐惧与紧张以及面对狩猎强敌时的难以压抑的兴奋。

“开始行动。”

队长气沉丹田,小声下达了指令。

一只二十余人的小队,只有士兵甲向前弓着腰缓步踱了过去。其余的所有人都拉弓搭箭,严阵以待。

但队长仍旧是知道的,所有的士兵也都是知道的,这是他们所有人发起的一场将性命至于命运桌上的赌局、一场被死亡追赶着的无奈游戏、但更是一场,他们自己选择的,让他们都血脉喷张的,意图为挑战命运一切的狩猎之旅。

来吧,倘若你还有几颗老牙的话,就撕扯来吧!命运!普鲁士的荣誉将高于一切,也必定会,高高的在立于你之上,俯瞰你,就此蔑视你,以此宣告,荣耀的普鲁士,永不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