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初候 东风解冻
万物含新意
画无声,从中却好像能听到厚厚的冰层开裂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声音,从河床深幽的冰冻处传来,越来越有节奏,越来越有力量,渐渐地,声音快速地大了起来,冰封的河面与坚硬的大地在春风中战栗着、吟唱着,带来了温暖、柔和与活跃的气息。虽然入目仍是冬天的褐色、赭石、深蓝与白灰,但画面的气韵已然完全不同。
这便是“东风解冻”的感觉。此时的北国,依然是冰雪连天、衰草漫漫的景象。寒林远山,疏枝老树,依旧未显绿意,雨雪、低温让人们仍然瑟缩在厚厚的冬衣里,不敢轻易走出那人为制造的一屋暖热。
但这样的景象不再给人以荒凉萧瑟之感了。就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已然斗转星移,换了人间!
几天之前,站在冬的终点、年的末尾,大寒三候“水泽腹坚”还处在冰最厚、水至寒的状态,冬在天地阴气盛极的高潮中铿锵结束。几天之后,立春节气来临,开启新的春天、新的四季、新的一年,天地之气顿时不同,阳光忽然间就明亮了许多,东风吹过之处,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冻立刻开始迎风消融。东风浩荡,大地似乎在瞬间解冻,春天来了!
如果说北国立春的气息隐藏在冰雪融解的伊始之中,隐含在草木返青的等待之中,那么,立春时节的岭南已是无限春光:桃花红得娇艳,俏立在青山绿水之间;玉兰朵朵,盛放在蓝天丽日之下;气温回升之快令人猝不及防,昨天还是笨重的冬衣在身,今天已是轻盈的春衫夏裙了。
春是温暖的,和煦的,明媚的,春的来临却绝不温温吞吞、柔柔弱弱,而是高亢有力、霸气十足!无论南北东西,天地之气的变化都以一种迅猛、急切、激烈的状态发生着,迅速地改变着世间万物。天空,水波,那一片雪,那一棵树,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触摸得到的,触摸不到的,一切都和冬天时节完全不同了。
这些急剧发生的变化,其原因和本质,都在于天地之气发生了根本的转换。作为二十四节气之首,立春是从天文上来划分的,即太阳到达黄经 315 度时。《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如此描述立春节气与初候“东风解冻”:“立,建始也。五行之气往者过来者续于此。而春木之气始至,故谓之立也。”“东风解冻。冻结于冬,遇春风而解散;不曰春而曰东者,《吕氏春秋》曰:东方属木,木,火母也。然气温,故解冻。”意思是说,天地阴阳之气的继往开来由立春开始,春木之气,也就是消融冰冻、催生万物的阳气,由此开始主宰天地。
新故相推,日生不滞。曾经笼罩四野盛极一时的阴气消退了,孕育着生命、饱含着温暖、勃发着生机的阳气昂扬着,舒展着,奔涌着,腾跃着,天地之气发生了由“冬藏”转向“春生”的嬗变,新的气韵充盈在天地之间,这便是立春的力量,这便是春天的本质。
在画家徐冬冬笔下,冬的色彩具有了春的气韵,并赋予天地极其剧烈的动感,春木之气那破冰融雪、改天换地的气势,以一种特别的美感呈现出来,塑造出立春在二十四节气中独一无二的内在气质。
“万物含新意,同欢圣日长。”在吟诵立春的诗句里,我最喜这一句。我喜欢其中所含的天地之变,以及这种天地之变所蕴含的改变一切的力量和那无限明亮的美好。感悟画作,便要读出这非同寻常的立春之力与立春之美。
如果人们能体悟到立春那开启春天、开启四季的动人心魄的力量,体悟到柔美的春天是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磅礴登场的,那么对春天的到来,内心在喜悦之外一定会多几分敬畏。这样的欢喜与敬畏,是面对宇宙面对生命而生发的。
甲午年十二月廿四
丙烯纸本 176cm×97cm,2015
立春二候蛰虫始振